霍穎瑤將一年前沒賣出去的帆布袋從倉庫裏搬出來,沒想到連那個寫著“裝進滿滿的愛給另一半”的吊牌都還在,她看著自己當時小小的心思,現在卻覺得很諷刺。


    她計劃找費巧那口子在帆布袋上畫圖,看那個長發鬼可以變出什麽新花樣!


    明明有千百件比出清囤貨更重要的事,她卻將精神花在這些微不足道的帆布袋上,想在離開前處理掉它們。


    嚴愷之找遍賣場,都找不到她,最後隻好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她。


    “你在哪?”


    “我在倉庫,我要把袋子運去朋友那裏,請他畫圖,下午不在公司。”是為母則強嗎?她的口氣竟然一點波動也沒有。


    “袋子?什麽袋子?”


    “就我從大陸訂購的那批帆布袋。”果然,他一點記憶也沒有。


    嚴愷之眉頭緊鎖,“你就把那些袋子丟了吧!勞民傷財。”


    “不要。”此時不是堅持,而是惡意抗命,她再也不想聽他安排了。


    “那我請朋友來畫,光是你這樣載載送送,成本再加一成,未來更賣不掉。”在商言商,他向來一針見血。


    他的畫家朋友不會有別人,這一年來,他已經收購了多幅她的畫作。


    “誰?欣儀嗎?”霍穎瑤做個深呼吸,淡淡的問。


    “是啊!”他好一陣子沒與欣儀見麵了,沒想到隻與欣儀見過幾次麵的穎瑤會馬上猜到。


    “好啊!”她知道那些照片是他媽拿來唬弄她的,她都和欣儀見過幾次麵了,隻是她認清了事實,也不想再抗拒命運,既然這樣,何必拉他下水?就讓他好好的結婚生子,不然陪她一輩子對抗他媽嗎?若真是這樣,別說他不累,她都沒那個生命和他媽鬥。


    費巧她們一定不知道,她竟然可以在廁所大吐特吐之際,想通這麽多事!她們一定以為她在氣愷之跟別的女人約會,其實不是,若要說生氣,她比較氣的是這一年他得過且過的態度。


    當初他是怎麽說的?


    他說給他時間。


    她一直不敢期待未來,所以沒搬進他家,但是心中已經設定一個時間點,現在隻是她給他的時間到了,然後她去做了原本他該做的事,找他媽談,接下來繼續麵對生命。


    兩天後,吳欣儀到公司,動手彩繪帆布袋。


    霍穎瑤看著她流暢快速的彩筆一揮,一個二十五元的袋子立刻成為價值千元的個性商品,不禁流露出活潑的個性,大力拍手。


    “好漂亮喔!早該叫你來畫了,我也不用耿耿於懷,覺得浪費了公司的錢。”


    糟糕!她連女主角該有的難過都撐不了太久,是因為早有心理準備嗎?


    她不敢深入探討,就怕發現長久以來她根本一直相信著那個算命仙。


    吳欣儀臉色泛紅,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袋子,輕柔的說:“我恐怕畫不了這麽多,愷子隻和我談十天的時間,這數量……超出我的想象。”


    霍穎瑤如沐春風,想著自己易怒反骨的本色,不禁問出心中的疑惑,“欣儀,你……你會發脾氣嗎?”


    “發脾氣?你是指叫我來這兒做這件事嗎?”這毋需動怒啊!


    “不是,我是指平常你會發脾氣嗎?”


    吳欣儀認真的想了想,柔柔的笑說:“很少耶!”


    “那遇到不高興的事,怎麽辦?”霍穎瑤總是控製不了衝動,一定要了解一下人家的氣質是怎樣練就的,也許不是麵相決定命運,而是她那反骨的個性。


    “我會在遇到不高興的事之前就先避開,如果真的遇到了,應該也是想避開,我是那種怕事也怕大聲的膽小鬼。”當年看見嚴媽媽罵穎瑤,她也是嚇呆了。


    再一次證明個性決定命運,她就不會學學人家當個膽小鬼,少惹事嗎?


    “那……愷子他媽媽一直要你和愷子……就是……你也不會生氣?”


    “你希望我生氣,然後拒絕她的安排嗎?你因此生氣嗎?”吳欣儀著急的追問。


    好聰慧、好貼心的女孩!她之前確實這樣想過,好端端的氣質美女,被人家拉著四處相親,不煩嗎?害她常常陷於被比較的煎熬裏。可是現在情況不同,她不是這樣想,所以才問。


    “不是、不是,我是……我是希望……你繼續畫啊!別停。”霍穎瑤也跟著緊張起來。


    吳欣儀放下筆,歎口氣,“穎瑤,我很珍惜和愷子的友誼,我不想你因此而不愉快。”


    “我……”霍穎瑤一鼓作氣,直接說明,“不是的,我希望你可以考慮看看他媽的建議。”又罵人了,唉。


    吳欣儀站起身,“穎瑤,我看我還是離開,你不要多心。”


    “千萬不要!”老天!霍穎瑤趕緊阻止,“我……我隻是建議,我……我先離開,你慢慢畫。”


    這樣貼心的女孩,難怪他媽會這麽喜歡,別說他媽了,連她都喜歡,就不知道愷之的眼睛長在哪兒?也許就像他媽說的,他被狐狸精下了蠱才迷成這樣……他有迷她嗎?


    他有像她迷戀他這樣神魂顛倒嗎?


    霍穎瑤走出倉庫,慢慢走樓梯上樓。


    他有嗎?


    嚴愷之到南部分公司出差,入迷的看著長得很像霍穎瑤的巨乳娃娃公仔,幾分鍾後狂笑出聲。


    時常有人會推薦自有產品,希望能在他的超市設櫃,如果他不在,就由店長先將樣品留下來,這次是宥恕叫他到高雄店看看那個半身人高的樣品,說他已經買下樣品,若是未來要合作,再另行通知廠商。


    宥恕說,就當送給他出差沒人抱時的替代品。


    他以為是充氣娃娃,沒想到是這麽可愛的半人高公仔。


    他真的是迷她迷瘋了,才會被死黨這樣消遣。


    從她進公司以來,像是被他傳染,也成了工作狂,跟著他拓土開疆,分店一間接著一間開,他們竟然可以訓練出一組開店好手,且開完分店後,回到工作崗位上,仍賣命的上班。


    她知道他不養冗員,所以要求這組開店好手要能彈性收放。開店時,是開店先鋒,原本的工作先讓同事分擔一部分。非開店時段,就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努力。


    所以她從公司裏挖出人力,若非如此,他也沒命開拓出現有的版圖,是她以親和的柔性形象觀察入微,之後派員工上場,才會結出一個個美麗的果實。


    他知道吳欣儀今天會進公司,特別出差,好讓她安心,沒想到會在高雄想著台北的她,那可愛的公仔撩撥他思念的心,於是打電話給她。


    “喂,在忙嗎?”


    聽到他的聲音,霍穎瑤不禁回想起兩人初次見麵的情形,她幾乎是先認識他的聲音。


    “忙死了,二十二間店已經是極限了,你最好再訓練幾個核心人手,不然我要罷工了。”


    她盡量讓聲音顯得雀躍一些,不然很怕自己會趁他不在台北的時候走人。


    嚴愷之逸出一串低沉的笑聲,“你猜我在高雄店看見什麽?”


    “鋼管女郎?那已經不新鮮了。”


    “你看看。”他把手機鏡頭對著那個巨乳娃娃公仔。


    “你買的?你太糟糕了!”霍穎瑤尖叫亂笑。


    明明不是他的錯,明明他們是這樣相契合的一對,偏偏世間事不盡如意,她早該習慣了。


    若不是礙於淑女形象,她多想來句他媽的。


    “廠商拿來的。”嚴愷之的聲音裏也隱含著笑意。


    “我要求肖像權。”她想他,卻想著把他推給吳欣儀,仔細一想,說不怨他是騙人的。


    兩人都對著手機笑得甜蜜,他很滿足,這就是他要的女孩,幽默,獨立,一點就通。


    “我們結婚吧!穎瑤。”


    霍穎瑤的笑容瞬間消失,手抖到快要拿不住手機。別這樣啊!她都放棄了,他才說這種話。


    “你媽不會同意你娶我。”她哽咽的說。


    嚴愷之頓了幾秒,歎口氣。是啊!這也是他回避談論的原因,看來他的女人看得很開。


    “說得也是,我媽很難纏,那……再等等吧!對了,欣儀的進度怎麽樣?你讓宥恕抽空去看看她,機會難得,別說我沒幫兄弟留意。”


    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轉移話題,讓她的心跌落穀底。雖然她不抱期望了,但是他怎麽可以輕易挑撥又輕易放棄?


    “你覺得我還要等多久?要是我不想等了呢?”第一次,她要他直視問題。


    嚴愷之的心抽緊,馬上驚覺不妙,“是欣儀去公司,讓你胡思亂想嗎?”


    “不是。”她的眼睛發熱,不想再說了。


    “你拿開手機,讓我看著你。”


    “不要。”她聽出他聲音裏的擔心,可是有幫助嗎?她很累了。


    “我現在就回台北。”他起身往外走,心中閃過不安。


    “再十分鍾會議就要開始了,而且那邊還有一屋子的樣品等你確定價格,幾個采購員還等著你訓練,你別幹蠢事。”霍穎瑤苦笑。這一年來,她居然連他不浪漫的個性都學起來了。此時不是應該掛斷電話,然後讓他慌慌張張的趕回來嗎?她卻冷靜的分析,還叫他別幹蠢事,她真是蠢透了!


    “穎瑤……”他像是想起什麽,卻又不知道哪裏錯了。


    “我掛電話囉,我這邊也很忙。”她的聲音飄忽。


    “穎瑤……”


    聽著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她沒有改變放棄的決定,收了線,也把心情收拾得很幹淨。


    三個月後,霍穎瑤果真交接完畢。


    女人若要辦案,恐怕可以天衣無縫到讓男人絕對不會發現。就說了,男人出走,還有回頭的可能;女人一旦決定出走,那篤定的心是萬馬都拖不回來的。


    三個月前,她從總公司挑出一個大男生,天天跟著她,卻沒讓嚴愷之發現她已經將所有該教的東西全教給這個新手,雖然不能完全取代她,至少傷害可以減低五成。


    更沒讓他發現,她一日比一日鼓起的肚子。


    慶幸的是現在經濟不景氣,累死人的工作隻要錢多,還是有人搶著要做,讓她可以選擇。


    至於房子,這次真的退租,費巧陪她住進了何婕綾那個明星姊姊名下的大屋子。


    於公於私,她都安排妥當。


    就連新工作都已經找好,不然如何養自己和小孩?


    她請一向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哥給她一份工作,到出版業龍頭“博格”當策展企劃助理。


    隻有老家不敢回了,目前隻能靠電話聯絡媽媽。


    老哥雖然眉頭緊皺,卻還是答應幫忙,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已經很忙了,她別再捅樓子。


    而她顧好肚子,平安順利的生產,便算是幫他一個大忙。


    她很聽話啊,乖乖的回到相關本業,這兩年像是作了一場夢,隻除了肚子變大。


    原來要從人間蒸發也不是一件難事,她竟然可以在大家的幫忙下,完全脫離原先的那個自己與生活。


    結果是他太粗心都沒察覺?還是她計劃太周全?她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出原本要依賴一輩子的男人世界。


    幾天後,媽媽從老哥那裏知道她新的電話號碼,打電話告訴她,超市老板找到老家。當時老媽也聯絡不到她,還以為她捅出什麽樓子,公司老板才會追到老家。電話裏她支支吾吾的帶過,交代媽媽別將她的電話號碼告訴別人,算是完整切割。


    愷之在找她,她知道他會,畢竟他們沒有爭吵,沒有第三者,不過她相信他會逐漸恢複正常,因為他是強人,一個不屬於任何一頁故事裏的強人,他就是他。


    而她放棄走入他的世界了。


    現在她不會經過他公司那個地帶,而他當初沒有多餘的時間認識她的朋友,現在縱使要找她,恐怕也不是簡單的事。


    費巧說得很好,別讓我看見你家嚴先生!


    他也錯過了認識她的世界的機會。


    隨著時光流逝,霍穎瑤過著安定而平靜的生活,肚子越來越大,有時都不禁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走入她的生命過?


    直到在書展上遇見嚴漢勳,她才深刻的認知,原來那兩年並沒有過去。


    “穎瑤?是穎瑤,對吧?哎呀,好久不見了。”嚴漢勳對她還有記憶,當初因為遣散費,他將她推到兒子的公司。


    鼎沸的人聲給了她些許安全感,尷尬的點點頭。看來他還是一無所知,不知道她後來真的去他兒子的公司上班。


    “怎麽沒聽愷之說結婚了?不是在愷之的超市上班?怎麽樣?還習慣嗎?我叫愷之別累著了,幾時生啊?”


    原來愷之有對他爸爸說,可是他的消息會不會太過時了?


    “我已經離開一陣子了。”她恬靜的說,順便悄悄告訴肚子裏的寶寶:仔細聽喔,這是爺爺的聲音。


    “這樣啊!那要不要回我公司上班?”嚴漢勳是個好好先生,隻要不談錢,凡事笑咪咪。


    “我……我有工作了,謝謝。”霍穎瑤深怕再談下去,會透露消息,於是急著離開。


    “好,那你保重。”嚴漢勳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當年他那個潑辣的妻子可是拉著人家的頭發要去撞牆,難怪人家看見他就害怕。


    他那個妻子啊,真是被他和兒子寵壞了,明明就不是那種潑辣角色,怎麽當媽當久了,就染上跋扈的習性?真是糟糕。


    而他那個兒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上次台風來襲,他打過電話後,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聯絡,不過他自己也忙倒是真的,今年的書展可是盛況空前。


    經濟越不景氣,看書打發時間的人越多。


    所以他在半年內辛苦企劃了很多好書,就等書展再熱賣一次。


    剛剛穎瑤身上掛的是哪家公司的識別證啊?怎麽不像主辦單位發給他們出版業的識別證?


    不想了,這回書若是再賣不好,他就去超市打工等退休,反正兒子有那麽多家店,他不愁晚年生活,比較愁的是,幾時可以抱孫子?


    嚴漢勳作出決定,今天回去就打電話給兒子。


    夜裏,嚴漢勳鍥而不舍,撥了好幾次電話才接通。


    “喂?”嚴愷之的聲音模糊,像是沒睡醒。


    “愷之,你喝酒啊?”他很驚訝,他的模範乖兒子居然喝酒?


    “爸,我沒喝酒,是在睡覺。”嚴愷之嘟囔,精神渙散。


    他陷入失眠的惡夢裏已經好幾個月了,剛剛好不容易有了睡意,他一躺下就睡著,還好他的公司二十四小時營運,他隨時可以爬起來繼續工作,不然不用幾個月,他掛點,公司也完蛋。


    “現在不過晚上九點,你就睡了?太累了,是吧?那你睡,我不吵你。”


    嚴愷之抹抹臉,現在被吵醒了,百分之兩百不可能再睡。睡眠是很磨人的東西,要嘛不來,要嘛來勢洶洶,這幾個月折磨著他,他知道隻要中斷睡眠,就別想睡了,可是他不關機,不能關機,他等著,等她打電話給他。


    “爸,你打電話給我,是要告訴我書展的業績不錯,是吧?”不然老爸不會有空打電話給他這個彷佛行屍走肉的兒子,不過老爸大概也不知道他的慘狀。


    他一切看來都正常,唯獨深受失眠困擾。


    他們父子都被狐狸精害慘了,老爸被老媽誤會,而他原本可以娶個人人欽羨的妖媚美人,可是,到底哪裏出錯了?


    “你知道今天書展啊?”嚴漢勳的聲音充滿喜悅。


    “書若沒賣完,我幫你載回超市賣。”嚴愷之邊說邊起身伸懶腰,今晚恐怕又要失眠了。


    “你真不會說話,我一定把書賣光光,根本不需要你來載。對了,你媽最近怎麽樣?”


    嚴愷之歎口氣,很沒精神的說:“除了不斷幫我物色女人之外,過些日子要辦油畫展,爸,你可得把日期記好,開幕茶會一定要到,祝賀的花束也不可少。”


    “這年頭阿貓阿狗都可以辦畫展,台灣的文化簡直亂七八糟,以為隨便畫一畫就可以當畫家,甚至妄想一舉成名,這樣教真正認真的畫家如何受到敬重?”


    “爸,你說媽是阿貓阿狗?”好……好大膽。


    “你媽還算好,我遇過幾個年輕人畫畫不肯下工夫,擺明了逃避現實,又吃不了苦,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麽!我要是有女兒,絕對反對她嫁給畫家。”嚴漢勳恨透了年輕一代的好逸惡勞。


    “老爸,今天怎麽有感而發?我覺得老媽這樣很好,她退休了,學畫又不花什麽錢,也不會老是約我吃飯。至於你說的年輕人,那是一小部分,我公司裏多的是吃苦耐勞、超乎想象的年輕人,宥恕就是最耐操的一個。”最近多虧宥恕幫忙,不然他恐怕撐不下去。


    “咦?說起宥恕,我才想起來,我之前那個編輯不是到你那兒上班嗎?我今天遇見她了,怎麽聽她說已經不在你公司……啊,你小聲一點……你剛剛叫那麽大聲是怎麽了?兒子!喂,我說兒子啊……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她都懷孕了,你幾時要讓我抱孫子……喂?喂?兒啊?你真的掛我電話啊!我還以為耳邊的聲音是電話雜音,現在是怎樣?你幹嘛掛電話?”


    嚴漢勳一頭霧水的看著手機。不過是說不用他來載書,有這麽生氣嗎?


    兒子長大了,他好像跟他很熟,但又不盡了解,明明小時候抱著他睡覺,現在卻是各據一方,平常忙歸忙,搬回來一起住有那麽難嗎?


    這都要怪他那個妻子,把事情鬧得這麽僵,說什麽狐狸精,現在狐狸精不吃香啦!他都到了隻剩一張嘴的年紀,比較適合含飴弄孫。


    不然他這把年紀,一個人住這麽大一間屋子,真的要他養隻狐狸嗎?


    搖了搖頭,嚴漢勳收起手機,拿出今天買的兩大袋書,隨意翻翻看看。


    半個小時過去,他想睡了,沒想到有人莽撞的闖入他家。


    原以為是歹徒,嚇得他臉色發白,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的兒子愷之。


    “兒啊!你真是懂我的心,我才說著,你就奔回來陪我了,這怎麽好意思……啊?啊?你說什麽?你吼這麽大聲,是在吼什麽?”


    他多久沒見到兒子了?兒子瘋了嗎?


    嚴愷之直接衝到老爸的麵前,隻差沒掐住老爸的肩膀搖晃,“老爸,你說你在哪裏遇見穎瑤?”


    嚴漢勳扁了扁嘴,“你回來不是陪老爸喔?你不是接到電話太想老爸,所以一路奔來喔?”唉。


    “爸!”嚴愷之瞠大的雙眼布滿紅絲,眉頭緊鎖,心跳紊亂。


    “那你是不會在電話裏問就好?現在油錢很貴呢!”嚴漢勳跌回椅子上,避重就輕的說,就是不直接回答問題,擺明了挑戰兒子的耐力。


    嚴愷之當下抓狂了,“我現在在這兒問你,你都這樣五四三了,電話中你會讓我好過,我就不信!”


    說自己的老爸五四三?兒子當真活膩了。嚴漢勳挑了挑眉,聲音更加冷涼,“兒啊,你真了解老爸,沒有說錯,老爸就愛五四三。”


    厚,就說了,有這樣的老爸和那樣的老媽,他豈敢隨隨便便娶女孩進門?!


    “老、爸。”掐死老爸會下十八層地獄,千萬別開玩笑。


    “就書展會場啊!我在電話裏不是說了?”嚴漢勳沒把兒子的緊張放在眼裏。


    “她回出版業工作?哪一間?”總算有線索了,嚴愷之眼睛發亮。


    “兒啊,你的黑眼圈怎麽這麽嚴重?”嚴漢勳還是惡意的顧左右而言他。


    “這不重要,老爸。”他好想直接跪下,求老爸認真一點。


    看著兒子憔悴的神情,以及前所未有的慌張與失控……這是他那個天天隻想待在超市王國裏上班二十四小時的工作狂兒子嗎?


    真是好久不見啊!兒子。


    “我不知道。”嚴漢勳聳肩。雖然覺得兒子很可憐,可是他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在書展遇見她?”嚴愷之泄氣的坐在地板上,臉色鐵青得很難看。


    “可是她的識別證又沒有寫她是哪家公司的員工。”嚴漢勳總算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兒啊,你找她找得這麽急,是怎樣?她卷款潛逃?”


    “不是。”嚴愷之無力的歎口氣,起身準備走人。


    嚴漢勳趕緊追上他,“喂,你要去哪?才剛來,陪我聊聊天嘛!”


    “去世貿。”他很堅持,隻要有她的線索,就算是海裏,他都毫不考慮的前往。


    “現在去世貿?兒子,你要不要去看醫生?”看來兒子病得不輕。


    男兒有淚不輕彈,嚴愷之抬頭看著天空,忍住抓狂咆哮的衝動。他麵臨事業最低潮時,也不曾這麽無助,可是他現在真的好想仰天長嘯。


    發現孩子神色異常,嚴漢勳趕緊安撫道:“好啦,你先回房間睡覺,現在這麽晚,去世貿找誰?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書展會場,一間一間的找,好不好?”


    他好想摸摸兒子的頭,說爸爸疼,可是這麽做,應該會被兒子一拳打到牆上吧!


    “好,明天一早就去。”嚴愷之頹喪的倒在沙發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嚴漢勳足足看了十分鍾,一直很不安穩的兒子總算睡著,他一身老骨頭也快散了,回房拿毯子,蓋在兒子的身上。


    這個兒子啊,今天實在不像個人,可是也……像極了人。


    兒子是哪裏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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