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開往春天的火車。連目的地都如此應景:長春。  那小孩子還在說話:“那些東西沒有神智,隻會吸人精血,怎麽可能特意挑選對象?”


    男人道:“死掉那個乘務員的身份證出生日期是1975年8月21日。”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這個日期有什麽特殊?冬至渾渾噩噩地想。


    何遇啊了一聲:“1975年的8月21日,農曆就是七月十五!陰年陰月陰日,該不會他的出生時辰也屬陰吧?”


    小孩駭然:“難不成真有人在背後操縱?!”


    何遇:“所以我才把他留下來,免得他變成下一個受害者。”


    沉默了片刻,冬至聽見男人說:“你一路看好他。”


    何遇拍胸脯保證:“我辦事你就放心吧!”


    小孩涼涼道:“就因為是你才不放心,也不知道是誰上次上廁所忘了帶廁紙,把畫符的黃紙都用掉,害我們那一隊差點掛掉!”


    何遇哦了一聲:“為了一袋零食,特地返回酒店去拿,錯過時間,放走了幾條漏網之魚,害我們現在都要在火車上通宵的人肯定也不是你啦?”


    男人:“吵夠了沒?”


    他的聲音聽不出生氣,但其餘兩人一下子沒聲了。


    冬至還想聽下去,卻陡然一股倦意襲來,讓他再也無法維持神智的清醒,就這麽沉沉昏睡過去。


    他以為自己估計還會做個噩夢,結果別說人皮燈籠了,連那個乘務員都沒見著,一夜好覺,再睜眼已經是天色大亮。


    餘光一瞥,火車停著沒動,正在到站上下客,他看了下手表,早上九點出頭,應該是到山海關了。


    天色藍得像九寨的海子,一層淺一層深,連心上的陰霾也被驅散,變得明亮起來。


    冬至試著活動胳膊,頓時腰酸背痛,不由□□一聲,翻身坐起。


    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盯著他。


    冬至嚇一跳。


    對麵下鋪盤腿坐著一個小孩,手裏拿著一包旺旺果凍在吸,嘴巴一鼓一鼓。


    “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他問道。


    小孩沒理他,直到把一包果凍都吸光,才道:“你是豬投胎嗎,可真能睡!”


    冬至:……


    他聽出來了,昨晚跟何遇他們討論的,好像就是這小孩。


    小孩見他坐著呆,嗤笑一聲,不知從哪裏摸出一袋果凍,又開始吸。


    冬至心說你才是豬吧?


    不過想歸想,跟一個小孩計較太丟分,他還是打開背包,從裏麵拿出一袋黃桃幹。


    “吃嗎?”


    小孩麵露猶豫。


    冬至把零食遞過去:“這個牌子的黃桃幹有水分,酸酸甜甜,它們家的冰糖山楂和紅杏幹也都不錯。”


    對方果然動心了,接過零食,二話不說拆開,拿出好幾塊丟進嘴裏,臉頰頓時鼓起來。


    但他長得可愛,再難看的吃相也好像變得可以原諒了。


    吃人嘴軟,小孩的態度稍稍好了一些。


    冬至主動自我介紹:“我叫冬至,姓冬,就是冬至節的那個冬至。”


    小孩傲慢而矜持地點點頭:“看潮生。看見的看,滿川風雨看潮生。”


    冬至茫然:“有這個姓嗎?”


    小孩翹起下巴,眼睛都快長到天上去了:“就算之前沒有,從我之後,就有了。”


    這話挺霸氣,但不適合小短腿。冬至想象著一隻貓咪站在假山上咆哮,沒計較他的態度,心裏還哈哈哈地笑。


    他轉而跟對方聊起零食,看潮生果然很感興趣,不再像剛才那樣拒人千裏之外。


    天亮之後的火車更加熱鬧,昨夜生的一切仿佛夢境,隻有襯衫下麵那個還未褪去青紫的掌印,提醒著他並非幻覺。


    一直到下午四點,火車即將抵達終點站時,男人才終於出現。


    他神色疲倦,已經到了難以掩飾的地步。


    看潮生立馬從床上跳下:“龍老大,怎麽樣?”


    冬至想,原來他姓龍。


    男人道:“消滅了三隻,應該差不多了。何遇呢?”


    看潮生聳肩:“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火車緩緩停靠在終點站長春,提醒旅客下車的廣播響起,男人看向冬至,似乎在問他怎麽還不下車。


    冬至摸摸鼻子:“這次太感謝你們了,等下車之後我能不能請你們吃頓飯?”


    看潮生眨眨眼:“吃什麽?”


    男人卻道:“不用了。”


    看潮生鼓起嘴巴,但也沒抗議,完全沒有在冬至麵前的囂張。


    不知是不是光線折射的緣故,冬至現男人的臉色白得近乎透明。


    瞬間有了勇氣,他忍不住問:“不讓我請飯,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對方又是淡淡一句:“不用了。”


    看潮生在男人背後對冬至擠眉弄眼,露出嘲笑表情。


    他有點泄氣,想繼續待下去也沒了理由,隻好起身和他們道別,又把背包裏的零食都送給看潮生,請對方幫忙向何遇告別。


    也許是看在那些零食的份上,看潮生主動提出送送冬至,在他下車時,又大慈悲告訴他:“老大叫龍深。”


    冬至下意識問:“哪個深?”


    看潮生翻了個白眼:“深淺的深!”


    冬至愣愣哦了一聲,眼看著看潮生折返車廂,身影消失在視線內。


    龍出深潭,靈通九天。


    好名字。


    身旁的人行色匆匆,偶爾有人回頭看他一眼。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龍深和看潮生他們出來,冬至猜想他們可能已經從另外的出口離開,隻好獨自出站。


    他聽老家長春的同事說過,這地方空氣不像名字那麽美,每年也沒少霧霾,但冬至覺得自己挺幸運,遇上個不錯的天氣,出站一抬頭,蔚藍天空在他頭頂徐徐鋪開,令人打從心底感到愉悅。


    他打車到事先在網上訂好的酒店下榻,辭職之後一身輕鬆,冬至的心情很歡快,過了一夜之後,火車上那些陰影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他把行李安頓好,又去酒店前台詢問本地的旅遊路線。


    前台是個小姑娘,很熱情地給他推薦長春一日遊,冬至掃了一下內容,現上麵全是什麽虎園和民俗館,就搖搖頭:“有沒有那種兩三天的路線?要自然風光比較多的。”


    “那要不你去長白山吧,從這裏坐火車過去也不遠,明早一早的火車,下午就能到,到站之後有拚車去景區的散團,你直接給錢搭個順風車過去就行了。”


    冬至覺得這主意不錯,現在不是寒暑假,淡季想必人也不多,可以待上好幾天,也能找個安靜的地方寫生。


    謝過對方,他又問了當地的夜市和附近可以遊覽的地方,就離開酒店直奔夜市。


    時間還早,但馬路兩邊已經66續續擺開攤子,準備為夜晚的降臨拉開序幕,冬至在火車上吃的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見狀一路逛一路吃,等走到夜市盡頭,不知不覺肚皮滾圓。


    冬至意猶未盡,又買了一袋椒鹽鴨舌,這才往酒店的方向走。


    幾張紙錢被風吹到腳下,被他不小心踩到,旁邊香燭店老板趕緊跑出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剛風大了點!”老板忙道歉道,他知道有些人對這種事比較忌諱,一個不好就要引起糾紛。


    冬至卻心頭一動:“老板,你們店賣黃紙嗎?”


    老板:“有有,你想要什麽樣的?”


    冬至:“畫符燒紙那種,如果有細金粉的話也順便來一些。”


    “黃紙有,金粉也有,正巧庫存還有一批,我給你找找!”老板沒想到刮風還能刮來生意,當即喜滋滋地翻出一箱黃紙和幾瓶金粉,還要打折賣給冬至。


    冬至本來不想買那麽多,但轉念想起何遇的話,就把一箱子都買下來,又去文具店買了毛筆硯台,然後打車回酒店。


    酒店在市中心,鬧中取靜,地段不錯,價格合適,冬至跟前台小姑娘已經混熟了,進門也彼此點頭微笑,他往電梯走時,隱隱還聽見旁邊有同事慫恿小姑娘問他要聯係方式。


    冬至進了電梯,按下9樓,正要關門,忽然聽見有人說等一等,他忙改按開門鍵。


    一名年輕少婦牽著孩子匆匆進來,還朝他感激一笑:“謝謝!”


    雙方打了個照麵,冬至不由吃驚:“徐姐?!”


    “小冬?”徐宛也很意外,隨即反應過來,“你也在這間酒店下榻嗎?”


    “是啊。”冬至本來對徐宛母子印象不錯,但因為那瓶水出的事,看著柔弱的少婦和可愛的小女孩,冬至心情有點複雜,很想詢問她們後來有沒有遇到什麽怪事,卻還是忍住了。


    “徐姐你住幾樓?”他作勢幫徐宛按電梯。


    “也是九樓。”徐宛報了個房間號,正好在冬至隔壁,估計是因為兩人前後腳入住,所以酒店把他們給安排在一起了。


    “彤彤,叫叔叔。”徐宛對小女孩道。


    “……叔叔。”小姑娘反應依舊很遲鈍,也沒抬起頭,從冬至的角度,隻能看見她的頭頂。


    “乖。”


    徐宛似乎看出冬至沒有聊天的興致,也很識趣地保持沉默,直到電梯抵達九樓。


    冬至的房間在走廊右側倒數第二間,徐宛在倒數最後一間,也就是俗稱的尾房。


    酒店隔音設施做得很好,大白天也挺安靜,厚厚的地毯讓高跟鞋也為之消音,三人從電梯口拐角走向房間時,才看見一名女客人從走廊另外一頭走來。


    對方挎著小包,妝容精致,但走路姿勢有點奇怪,冬至不由目光往下,向女客人的腳步望去。


    對方穿著一雙高跟鞋,冬至仔細一看,才現她的腳跟根本沒有踩在鞋裏,而是踮著腳尖在走路,所以姿勢才會那麽古怪。


    兩人擦身而過時,對方不小心肩膀碰了冬至一下,卻根本沒有回頭,依舊往前走,冬至似乎還聽見她嘴裏小聲哼著歌。


    何遇搖頭:“用的是去年國考的備用卷,麵試才是局裏自己出題!”


    冬至想起老鄭說過的青皮狐狸,不由抽了抽嘴角:“那其實筆試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的吧?”


    何遇斬釘截鐵道:“當然有!正能量的內容背多了,你自己潛移默化也會去相信啊,人自然而然就有正能量。”


    冬至啼笑皆非,他頭一回知道正能量還能這麽解釋。


    “不要笑。一句話,一件事,一個人,隻要被無數人記掛,念念不忘,自然而然就會有了念力。日本的言靈術你聽說過嗎?”


    見冬至點頭,何遇繼續道:“小鬼子堅信語言本身具有靈力,這個想法是有一定道理的,言靈術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展起來。一個出色的陰陽師,甚至能夠通過念誦對方的名字,置人於死地,與東南亞的靈降有點異曲同工之處,這都是語言的力量。”


    冬至有點明白了:“這麽說,正能量,其實換個角度來看,也是一種言靈?”


    “聰明!”何遇一拍大腿,“你不是在羊城工作嗎?荔灣廣場外麵掛的核心價值觀看見沒,那也是借由文字的正氣來鎮壓邪祟的一種方式。所以啊,很多人不重視筆試,那是他們傻,你好好背吧,說不定將來能保命!”


    無論如何,跟一個神棍談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本身就讓冬至覺得很玄幻。


    兩人來到五樓,何遇先在門上敲了一串奇特的節奏,再將消防門推開。


    入目是光潔的大理石地板和牆壁,天花板還吊著水晶大燈,光芒閃爍,大廳裏異常熱鬧,有些人排隊在窗口辦手續,有些人則在辦公區交談或打電話。


    乍一看,冬至還以為來到銀行大堂。


    這裏的富麗堂皇跟外頭的破舊沒落,如同兩個世界。


    見他驚訝的反應,何遇得意一笑:“經費都用在這裏了,所以外頭舊點就舊點吧,正好省錢又省事!”


    “他們在做什麽?”冬至對眼前一切好奇萬分。


    何遇道:“有些剛修成人形的妖怪過來登記備案,建國前那環境你也知道,亂糟糟的,民國政府也根本不管,世道混亂,人妖不分,建國後就規定所有成形的都必須進行登記,方便管理,但有些在深林老林修煉,一呆就是幾十上百年,根本不知道外頭變化,還有的是過來報案,還有一些生糾紛過來尋求調解的。”


    冬至歎為觀止。


    一個清秀少年迎麵走來,姿勢別別扭扭,目光跟冬至對上,立馬又移開,很害羞的樣子。


    何遇指著他:“你,給我站住!”


    少年嚇了一大跳,頭頂立刻冒出兩個毛絨絨的耳朵,看著何遇一臉懵。


    何遇問:“你哪家的?來做什麽?”


    少年僵著身體不敢動,小聲道:“祖上是東北胡家的,我爸媽移居到天津,天津沒分局,他們讓我來這邊登記。”


    何遇頭疼道:“你們家大人心可真大,剛成形就敢放你出來到處跑!你自己看看你那走路的樣子,任誰一看都知道有問題,還有,耳朵動不動就冒出來,就這還想過登記?跟我去接待室,回頭打電話讓你家裏人來領!”


    少年聞言,頭頂兩隻耳朵頓時耷拉下來,他也不敢反駁,可憐兮兮在後麵。


    何遇將那少年拎到招待室丟給同事去處理,又帶著他往前走。


    “入廟拜神,入屋拜人,我先帶你去見見老大,你想進來工作,如果老大肯給你開個後門,那麵試就不用擔心了。再怎麽說,你是給組織立過功的,我也可以趁機請年假了!”


    沒了外人在場,何遇立時不複剛才的正經,嘿嘿一笑,有點猥瑣。


    冬至對剛才一幕很好奇:“剛才那位,是狐狸嗎?”


    何遇點頭,隨口道:“動物一般壽命不長,能修成人形的更是少之又少,這娃兒應該是胡家近百年來頭一個化形的了。”


    穿過辦公區,冬至驚奇地現,噪音一下子被隔離開來,像進入另一個世界。


    何遇帶著他上十五樓,光是爬樓梯就爬得冬至想吐。


    “走廊盡頭那間是李局的辦公室,倒數第三間是老大的,其它幾間是特管局幾個大佬的,沒事不要亂闖,我辦公室在樓下……”


    說曹操曹操到,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回頭,看見龍深走過來。


    “這裏不是你們逛街遊玩的地方。”龍深冷冷道。


    何遇換上一副狗腿的笑容:“冬至頭一回來咱們這,我就順帶帶他參觀一下,老大您慢走!”


    龍深後麵還跟著個年輕人,其貌不揚,身上卻有種沉靜的氣質,對方朝何遇點點頭,什麽話也沒說。


    冬至幾乎懷疑龍深已經忘了自己,因為對方從頭到尾沒朝他看過來,仿佛他隻是何遇的一個附帶品。


    看著兩人走遠,又跟何遇下到六樓,冬至才問道:“剛才那個人,也是跟我一樣想要過來考試的?”


    何遇道:“不是,他叫鍾餘一,是我們同事。”


    冬至啊了一聲,想起老鄭說過的話。


    他說當年有個人,因為見了龍深降妖伏魔,也和冬至一樣進了特管局。


    “他是鸞生嗎?”冬至問道。


    何遇:“你怎麽知道?”


    冬至:“老鄭說的,他還說鍾餘一是龍老大的……呃,仰慕者。”


    何遇哈哈一笑:“也算是吧,局裏鸞生很少,鍾餘一是唯一的一個。”


    鸞生,舊稱扶乩,說白了就是請神。


    冬至忍不住問:“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嗎?”


    何遇卻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以後等你通過麵試,說不定鍾餘一那小子也有機會給你們上課,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何遇的辦公室挺寬敞,不過很淩亂,抱枕和符紙遍地都是,茶幾上散亂著好幾支毛筆,有些筆尖上還沾著朱砂,把桌麵也弄髒了,ipad隨意地被丟在沙上,已經吃了一半和沒有拆封的零食堆在一起,一看就充滿著宅男的氣息。


    見冬至一臉無語,何遇撓頭嘿嘿笑道:“我傷還沒好,所以不能做劇烈運動。”


    可我看你剛才跑上跑下挺歡快,一點也沒看出受傷!


    冬至一邊吐槽,一邊順手幫他把幾樣東西收好歸類,符紙一張張疊好放在一邊,沒吃完的零食通通丟進垃圾桶,整間辦公室頓時清爽多了。


    何遇感動得給了他一個熊抱:“親愛的,你真賢惠,要不咱倆湊合著過吧!”


    話音方落,門從外頭被打開。


    兩人下意識齊齊往門口看。


    龍深看著他們抱在一起,向來嚴肅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痕。


    冬至:……


    氣氛一時變得很尷尬。


    兩秒鍾的沉默之後,龍深了然道:“難怪你非要推薦他來應聘,還想讓你師叔收他為徒。”


    冬至:……


    不是,你誤會了!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他的內心在咆哮!


    可惜龍深沒有給他們解釋的機會,拋下一句“辦公時間正經點,不要摟摟抱抱,何遇回頭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就走了。


    還貼心地給他們帶上門,免得有人像他一樣看到門虛掩就順手推開。


    冬至伸出手,嘴巴還半張著,龍深已經走遠了。


    何遇還沒心沒肺地哈哈哈:“看不出老大也有這麽幽默的一麵啊!”


    冬至欲哭無淚。


    他趕緊加快腳步,沒敢再往地麵看。


    餐車裏燈火通明,裏麵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坐著,冬至下意識鬆口氣。


    他點了一碗紅燒牛肉麵,又給何遇買了方便麵和若幹零食,正準備走到空位上,一個孩童忽然從旁邊座位上跌出,摔落在冬至麵前。


    冬至嚇一跳,隨手放好東西,趕忙彎腰扶起孩童。


    “小朋友,你沒事吧?”


    小女孩六七歲的年紀,梳著兩條辮子,整齊劉海下麵是一張蘋果臉,非常可愛,就是神情有點呆,聽見冬至的話,隔了片刻,才緩緩搖頭。


    冬至低頭看她膝蓋,沒摔破,還好。


    一名少婦匆匆走過來:“彤彤!”


    小女孩回身張開雙臂,順勢讓少婦抱起來,依賴的舉動足以說明兩人關係。


    冬至生怕對方誤會,忙解釋道:“小朋友剛才摔下來了,正好讓我碰上。”


    少婦倒沒有遷怒,反是連連道謝,說是孩子太頑皮,自己本來想去訂餐的,結果離開一會兒就出狀況。


    冬至就道:“我正好也要在這裏等送餐,要不你把小朋友放在這兒,我可以幫忙看一會兒。”


    少婦一臉感激,連番道謝,將女兒放在冬至對麵的座位上,囑咐她要聽哥哥的話,就去訂餐了。


    小女孩很安靜,一點兒也沒有媽媽口中所說的“頑皮”,她與冬至兩人大眼瞪小眼,竟也忍住一句話都沒說。


    冬至覺得有些怪怪的,這時乘務員端上牛肉麵,買好了東西的少婦也很快回來。


    “太謝謝你了,我一個人帶著彤彤出來,有時候實在沒辦法兼顧到她,幸好一路上總有你們這些好心人!”少婦二話不說硬塞給冬至一瓶礦泉水。


    冬至笑道:“沒關係,彤彤本來就很乖。”


    “乖過頭了吧?”少婦露出苦笑,“其實彤彤有自閉症,她爸爸也是因為彤彤這個病,才跟我離婚的,我平時忙工作,好不容易放個假,就想帶著彤彤出來玩一玩,好讓她多看看山水,說不定病情會有好轉。”


    小女孩很乖巧,接過母親的麵湯,一勺勺地吃,動作有點遲緩,但不像別的小孩那樣,被嬌慣得這也不肯吃,那也不肯吃。


    冬至心生同情。


    “你們打算去哪裏?”冬至問道。


    “長春。”少婦道,“這地方的名字好聽,我一直想去,可結婚之後沒時間,後來又生了彤彤……如果有機會,我想帶彤彤多走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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