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開往春天的火車。連目的地都如此應景:長春。  畢竟不是人家單位的員工,還成天往這裏湊,冬至有點不好意思,生怕給領導留下什麽壞印象。


    龍深問:“何遇呢?”


    冬至老老實實道:“在裏麵睡覺。”


    他沒敢把兩人昨晚通宵玩遊戲的事情說出來,龍深也沒再追問,點點頭,卻說了一句:“你跟我來。”


    冬至愣了一下,心說該不會是看他長得順眼,打算給他開個後門,提前招聘進來吧?


    他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地跟著進了對方的辦公室。


    龍副局長的辦公室就跟他這個人一樣,簡潔幹淨到極點,唯一特別的地方,是其中一麵牆上掛著兩把劍,劍鞘古老陳舊,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連上麵鑲嵌的寶石都蒙上一層霧色。


    “把這個填了。”龍深拿出一張表格,推到他麵前。


    上麵需要填個人資料,甚至還有銀行賬號。


    難道是為了入職以後方便工資?


    冬至有點不好意思:“這麽快就填嗎?沒有經過考試,會不會對別人有點不公平?”


    龍深莫名其妙:“考什麽試?何遇沒跟你說過嗎,你上次在長白山立了功,他幫你申請了兩萬塊獎金,填表之後十個工作日內應該就會到賬了。”


    冬至:……


    他從脖子往上迅蔓延出紅色,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


    龍深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逝,緩緩問道:“我聽何遇說,你想考進這裏?”


    “對,我會好好複習的!”冬至忙道。


    龍深卻道:“我建議你放棄這個想法。”


    冬至愣住,滿腔熱情被冷水當頭腳下:“為什麽!”


    “因為你不適合。”龍深麵色淡淡,“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有特殊不凡的來曆,別人不說,就說何遇,他出身閤皂派,這個門派起源於唐代,曾是與茅山,龍虎山齊名的三大傳籙宗門,隻是到了明清才逐漸低調。你的確有些小聰明,但也僅止於此,歸根結底,你還是一個凡人,這裏藏龍臥虎,你根本進不了,不必白費力氣了。”


    冬至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他知道龍深一點也沒說錯。


    何遇會畫符,看潮生會變貓,連老鄭都能一鞭子抽散那些神出鬼沒的潛行夜叉,而他自己會做什麽?就連唯一會畫的符籙,也是何遇教給他的。


    但他不甘心,就像小時候有老師說他手腳笨拙,不適合畫畫一樣,他骨子裏有一份倔強,想要去付出努力。


    “龍老大,我知道,像你這種有本事的人,都挺瞧不上我的,我也知道我比起你們,什麽也不會,但何遇說,考試之後會有培訓,之前也有個人什麽術法都不會,通過培訓之後能獨當一麵……”


    “最後死在前線。”龍深接過他的話。


    冬至一驚。


    龍深冷冷道:“那個人是武當的外門弟子,身手比你好太多,也通過考試考進來,在這裏任後勤人員,十幾年前西南出了一些事情,當時人手不足,他被派過去,結果在執行任務中犧牲了。你就算考進來,頂多隻能當後勤,命令一下,該上也得上,我不會吝惜手下人的性命,但也不會讓他們無端送命!”


    見對方沉默不語,龍深道:“何遇胡鬧也就罷了,我希望你別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


    “謝謝您的建議,我會好好想清楚的。”冬至努力表現出誠意,但難免像一朵被曬蔫了的花。


    他轉身想要離開,卻被龍深叫住。


    “等等。”


    冬至愣愣看著對方伸過來的手,微涼指尖碰上自己的脖頸,激得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隨著對方的氣息越來越近,冬至一時間腦子空白,心跳加,連嘴巴都好像被膠水黏住,忘了怎麽打開。


    “你……”龍深終於開口。


    他想說什麽?


    冬至的腦子胡亂猜測,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信馬由韁。


    該不會是看上自己的美色了吧?如果想要潛規則,那自己是拒絕還是接受好呢?他怎麽還不說話,難道要等自己主動求潛?


    “衣領裏有東西。”龍深縮回手,手掌上果然多了一根頭。


    冬至:……


    這要不是男神,他可能一句髒話就出口了。


    “可、可能是剛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吧!”他結結巴巴道,已經不知道自己要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了。


    龍深嗯了一聲:“你可以走了。”


    冬至嘴角抽搐,很想撲上去抓著對方的肩膀用力搖晃,咆哮道你垂涎我的美色,想潛規則就痛快點來啊,幹嘛扭扭捏捏找借口!


    但他不敢。


    他隻能很慫地哦一聲,然後準備灰溜溜走人。


    敲門聲響起,幾下之後,門推開,從外麵探進一個腦袋。


    何遇瞅瞅龍深,又瞅瞅沒精打采的冬至:“這是怎麽了?”


    龍深冷著臉看他。


    何遇幹笑一聲,感覺自己身上快要被化為實質的目光戳出洞來了。


    他拎起冬至就往外跑,還不忘抄走桌上的表格。


    “老大,我今天帶冬至回閤皂山,之前給你請過假的!先走了啊,表格回來再給你!”


    一回來,冬至看到辦公室裏多了個人。


    看潮生正坐在辦公椅上哢擦哢擦吃零食,兩條不著地的小短腿晃來晃去,兩頰被零食塞得鼓鼓的。


    何遇道:“剛才要不是潮生看見你被老大叫進去,我還沒法去救你,沒事吧?老大說啥了?”


    冬至癟癟嘴,將剛才龍深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看潮生拍拍手上的碎屑:“我覺得老大說得挺對啊,你的確什麽也不會,何遇完全是在瞎胡鬧!”


    何遇翻了個白眼:“我沒有在胡鬧謝謝,冬至在畫符上的確挺有天賦,這次我打算帶他回師門,我有位師叔,膝下至今沒有兒女弟子,我打算將冬冬小寶貝推薦給他。”


    說完他又拍拍冬至情緒低落,明顯垮下去的肩膀,道:“你也別被老大的話打擊了,跟他那個級別比起來,別說你,我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可不代表你毫無用處,而且老大也隻是不希望你將來後悔,或者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喪命,所以話說得重了一點罷了!”


    冬至苦笑道:“我知道龍老大是一片好意,不過我的確是真心想要進來,跟你們並肩作戰的!”


    “真不真心有什麽用,你沒實力啊!”看潮生毒舌道,又朝何遇丟了一塊薯片,毫不留情地吐槽:“何遇,你就像是一個無限度溺愛孩子的家長!”


    何遇朝他招手,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兒子,你吃了爸爸這麽多零食,過來跟爸爸說謝謝。”


    看潮生獰笑:“想當我爸爸,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他把零食隨手一扔,向何遇撲過來,兩人隨即扭打成一團。


    以看潮生小不點的身材,跟人高馬大的何遇打架,居然不落下風。


    何遇甚至還挨了幾拳,齜牙咧嘴:“有本事你別把真身放出來!”


    看潮生叫囂:“老子不用真身也能讓你跪地求饒!”


    他隨手一揮,辦公室裏兩個金魚缸裏的水同時飛起,澆了何遇滿頭滿臉。


    何遇氣得哇哇大叫,隨手丟出一道定身符:“你作弊!”


    符文還沒擲到看潮生麵前,他朝冬至的方向一指,冬至若有所感,趕緊閃身避開,後麵水杯裏的水憑空被吸起,化為水箭飛向何遇後腦勺。


    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之中。


    冬至看得目瞪口呆。


    半小時後,兩人打得雞飛狗跳,氣喘籲籲,終於肯消停下來,像狗似的各自癱在沙上吐舌頭。


    冬至給兩人遞去飲料,自己也開了一罐可樂。


    剛他們開打的時候,他就很有先見之明地將飲料放在一邊,果不其然,兩人打架把零食弄得遍地都是,還踩壞了好幾代未開封的薯片。


    何遇踢踢看潮生:“喂,你有什麽好意見?”


    看潮生白他一眼:“老大不想要他,我有什麽辦法!”


    何遇道:“吃人嘴短啊,別以為我不知道,火車上你吃了冬冬小寶貝不少零食,你們妖怪不是最講究因果的嗎,趕緊吐出來!”


    看潮生氣得回踹他一腳,咕嚕嚕灌下一大口雪碧,才道:“你不是要帶他回師門嗎,要是你師叔肯收他為徒,也用不著我多事了!”


    何遇笑嘻嘻:“那我就當你答應啦!”


    他對冬至道:“你可別小看潮生,他隻是喜歡裝嫩,其實是個老妖怪了,他要是肯幫你,也就不用我多事了!”


    冬至忙道:“這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


    “切,別想太多,我隻是為了還你給零食的人情!”看潮生哼了一聲,翹起下巴,完全沒法讓人把他的語言習慣和實際年齡聯係在一起。“先把筆試麵試和培訓考試這幾關都過了再說,我頂多隻能在宗老麵前幫你求求情,要是你自己不爭氣,那我也沒辦法了!”


    冬至當然想爭氣,別人越是瞧不起他,他就越是要用實力來證明自己。


    他想通過考試,讓龍深刮目相看,收回之前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他想堂堂正正進入特管局,從此一步步走上人生巔峰,讓男神說一聲你好棒!


    頹喪的情緒隻維持了短短半小時,冬至小朋友立馬又變得雄心萬丈活蹦亂跳。


    對方皺眉看著他們跑來,臉上明晃晃寫著不歡迎,但冬至和張行顧不了那麽多,嘴裏一邊喊著救命,腳步踉踉蹌蹌,提著一口氣往前狂奔。


    身後的姚斌並沒有因為遇見生人而停下來,他緊緊綴在後麵,維持著不緊不慢的動作,卻因為步子邁得大,很快就追到他們身後。


    冬至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身後五指抓來時帶起的風聲,羽絨服出難聽的抓撓聲響,他甚至覺得衣服已經被劃破了。


    那是多大的力道,看張行滿頭鮮血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前方的變故也令他呼吸一滯!


    那七八個人裏有人忽然從口袋摸出黑乎乎類似手、槍的武器,指向他們這裏。


    砰的一聲!


    這些人居然能帶槍上長白山?!


    前麵有狼,後麵有虎,伴隨著槍聲響起,冬至和張行硬生生停下腳步。


    他們很快現對方的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他們身後的姚斌。


    冬至拉著張行彎腰飛快滾向一旁,姿勢很不雅觀,但起碼能保命。


    七八聲槍響之後,姚斌的身體隻是稍稍搖晃一下,又繼續朝他們走來。


    “別打了!這家夥根本不怕槍!”有人喊了一句。


    冬至看見一個女人撿起地上樹枝,雙手結印,嘴裏念念有詞,樹枝驀地自燃,她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弓箭,將樹枝搭上,朝姚斌射過去。


    燃燒的樹枝倏地一下射向姚斌身後,正當冬至以為她準頭不好射偏了的時候,卻忽然聽見一聲淒厲嘶叫,姚斌身後陡然炸起一蓬火光!


    火光之中,一團黑霧扭曲變形,隨即消散,冬至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但火勢隨即蔓延到姚斌身上。


    張行低低啊了一聲,像是要衝上去救人,冬至將她牢牢抓住,她身體一震,隨即意識到眼前的姚斌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


    “在這裏殺人不好吧?”剛才那個中年人又開口道。


    “他已經被潛行夜叉吸光腦髓精魂,不算是人了。”剛才以樹枝為箭的女人道,她的語調有點生硬古怪,卻很年輕,冬至借著手電筒的光亮偷偷往他們那裏看了一眼,現那女孩子還長得很漂亮。


    她旁邊站著一個老頭,繃著臉像欠了別人幾千萬。另外還有幾個年輕一點的男人,手裏都拿著槍。


    冬至沒敢多看,很快將目光收回。


    “我們剛才碰見的也是這些鬼東西?!它們怎麽冒出來的!”中年人駭然道。


    “肯定是有人放出來的。”另一個人冷冷道,“下次再碰見這種東西,不要開槍,直接一把火燒了,不然被它們附上來吸幹腦髓,你就變成跟他一樣了。”


    這人口中的“他”就是姚斌。火勢越來越大,很快將姚斌整個人包裹其中,最詭異的是,在此過程中,姚斌連一聲呼喊呻、吟都沒有,甚至一動不動,這根本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似乎正應了女孩子的話——他已經不是人了。


    冬至見過火車上那個乘務員的樣子,心裏還算有些準備,張行卻要麵對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熟人被燒死的巨大衝擊,要不是冬至死死拉住她,捂住她的嘴巴,她已經尖叫出聲,癱軟在地上了。


    那幾個人交談幾句,分出兩個人在周圍戒備,其他人則朝冬至和張行望過來。


    “你們是什麽人!”一個穿著衝鋒衣的男人問道,腔調一如那女孩子的生硬。


    張行神情恍惚,顯然暫時不適合出麵,冬至隻好將他們在山上遇見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又硬著頭皮問:“請問你們也在找出路嗎,我們能不能跟在你們後麵?我們保證絕對不會拖累你們的!”


    衝鋒衣男皺了皺眉,回頭看老人和少女。


    這時候中年人出聲道:“多一個人多一份照應吧?”


    冬至注意到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不管衝鋒衣男也好,中年人也好,他們說了都不算,真正做決定的是少女旁邊的老人。


    老人看了冬至一眼,麵無表情,一雙眼睛卻如鷹隼銳利,被那種眼神看上一眼,冬至隻覺五髒六腑都被看透似的。


    對方微微頷,對衝鋒衣男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後者挺直腰杆,低頭答應一聲,對所有人道:“到前麵找個地方休整一下!”


    冬至暗暗鬆了口氣,拉起張行跟在後麵。


    天昏地暗,全靠前麵那幾支手電筒開路,冬至不想把手機的電耗光,強忍著拿手機出來照明的衝動,緊緊跟著他們,生怕被甩下。


    雖然對方有槍,也不像善類,但怎麽都還在人類的範疇內,比起姚斌,冬至寧願跟他們一起。


    走在後麵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冬至很快現這一群人其實是分作兩撥。


    一撥就是以老人和少女為中心,一共六個人。一個穿著羽絨服的男人走在他們旁邊,偶爾交談幾句,看上去有些地位,但他對老人和少女的態度也比較討好。衝鋒衣男帶著另外兩個人簇擁著他們,則像是保鏢。


    另一撥則是剛才那個中年人,和另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年輕人。


    很古怪的組合,還帶槍上山,怎麽看都像是在從事某種見不得光的行業。


    那一瞬間,盜墓走私販毒等等名詞在冬至腦海掠過,要是手機沒信號,他估計就要控製不住自己身為祖國大好青年的舉報義務了。


    這一路沒再碰見什麽古怪,眾人走到一條河流邊上,衝鋒衣男抬手作了個手勢,眾人停下來,就地生火休息。


    冬至不想太靠近他們,也不敢離得太遠,就找了塊大石頭把張行安置下來。


    “靠,怎麽沒電了!”黑色羽絨服的青年看著手機小聲罵了一句。


    冬至意識到這是個機會。


    “大哥,我這有充電寶。”他從背包裏拿出充電寶,機靈地遞過去。


    青年看了他一眼,有點意外,冬至現對方臉上有道疤。


    “我叫小冬,大哥怎麽稱呼?”冬至拿出平時跟別人套近乎的笑容,對方的臉色和緩許多。


    “叫我疤子就行。”青年道。


    “疤子哥,你們是要去哪裏?我不是想打聽什麽,是想知道半道上有沒有比較安全的地方,我們可以獨自離開,等天亮再找路下山就成。”冬至小聲道。


    疤子哂道:“別做夢了,除非跟著我們一起上去,再一起下來,我們打從上山就碰見過不少那些鬼東西了,有的沒有實體,有些就像剛才那樣,操縱個人來攻擊我們,沒有他們……”


    他努努嘴,朝老人和少女的方向示意,“你們是不可能安全離開的。”


    冬至心頭一涼,試探道:“他們的口音不太像中國人?”


    疤子撇撇嘴,倒沒隱瞞:“對啊,小日本嘛!連我師父都不放在眼裏,據說是什麽財團的總裁,拽得二五八萬,眼睛都長頭頂上了,呸!還不是在中國人的地盤上!”


    不滿之情溢於言表,但他也隻敢壓低聲音說。


    這幾個日本人身份既然不一般,大半夜上長白山,目的肯定不單純,疤子師徒跟這夥人混在一起,必定也不是什麽善茬,冬至意識到這一點,沒再多問,謝過疤子,起身回到張行那裏。


    原本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張行,忽然又像一張繃緊的弓弦,被冬至一碰,差點沒跳起來,冬至忙把她按住,現她渾身抖得像篩子,連牙齒都上下打戰。


    冬至嚇一跳:“你很冷嗎?”


    張行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好一會兒才抖抖索索在他掌心上寫字。


    “我懂日語,剛才他們說話,聽見一些。”


    冬至一凜,隨即意識到對方說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不然張行不會嚇成這樣。


    果不其然,張行又在他手上寫道:“他們好像在找什麽,留著我們,是為了遇到危險,可以把我們兩個拋出去。”


    冬至無聲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還真是才出狼窩,又掉虎穴啊!


    他也學著張行,在對方掌心一筆一劃地寫字:“我們不認路,跑不了,跟在後麵,見機行事,別靠太近。你聽見他們要找什麽了嗎?”


    張行寫道:“聽不清,但他們提到什麽麻生財團。”


    麻生財團?


    日本出名的大財閥,如雷貫耳,冬至偶爾也在新聞上看見。


    張行手心全是汗,冬至也沒好到哪裏去,兩人在黑暗相視苦笑。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了小命,兩害相權取其輕,沒辦法,繼續走吧。


    對方休息夠了,衝鋒衣男點起幾支火把,居然也給冬至兩人分了一支。


    一行人重新啟程,冬至暗暗留心,現自己走的大多數是上坡路。


    難道是要重新上山?


    即使現這一點,冬至和張行也別無辦法,隻能祈禱一路平安。


    但現實是,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冬至舉著火把的手有些酸,正想換一隻手,餘光一瞥,就看見一團黑霧若有似無,飄向疤子身後。


    “小心!”冬至眼尖,下意識就喊出聲。


    疤子反應很快,猛地轉身,火把往前一掃,另一隻手已經扣動扳機,向身後開槍。


    這隻是下意識遇到危險時的舉動,他也知道開槍根本沒有用,很快又朝旁邊一滾,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灰霧遇火稍滯,隨即又粘了上來,疤子破口大罵,扔了手中的搶,居然向張行抓來,想拿她當墊背!


    男人道:“死掉那個乘務員的身份證出生日期是1975年8月21日。”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這個日期有什麽特殊?冬至渾渾噩噩地想。


    何遇啊了一聲:“1975年的8月21日,農曆就是七月十五!陰年陰月陰日,該不會他的出生時辰也屬陰吧?”


    小孩駭然:“難不成真有人在背後操縱?!”


    何遇:“所以我才把他留下來,免得他變成下一個受害者。”


    沉默了片刻,冬至聽見男人說:“你一路看好他。”


    何遇拍胸脯保證:“我辦事你就放心吧!”


    小孩涼涼道:“就因為是你才不放心,也不知道是誰上次上廁所忘了帶廁紙,把畫符的黃紙都用掉,害我們那一隊差點掛掉!”


    何遇哦了一聲:“為了一袋零食,特地返回酒店去拿,錯過時間,放走了幾條漏網之魚,害我們現在都要在火車上通宵的人肯定也不是你啦?”


    男人:“吵夠了沒?”


    他的聲音聽不出生氣,但其餘兩人一下子沒聲了。


    冬至還想聽下去,卻陡然一股倦意襲來,讓他再也無法維持神智的清醒,就這麽沉沉昏睡過去。


    他以為自己估計還會做個噩夢,結果別說人皮燈籠了,連那個乘務員都沒見著,一夜好覺,再睜眼已經是天色大亮。


    餘光一瞥,火車停著沒動,正在到站上下客,他看了下手表,早上九點出頭,應該是到山海關了。


    天色藍得像九寨的海子,一層淺一層深,連心上的陰霾也被驅散,變得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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