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坐在這麽高的馬背上過,嚇得驚呼一聲,「啊!讓我下去。」


    「有本事你就自己下來,要不然就乖乖坐著別動。」不知為何,他好喜歡看她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就想逗弄一下。


    誰料她竟然是個倔脾氣,眉頭一皺就要跳下來,這倒把皇甫蒙嚇了一跳,一把將她按住,隨即跳上馬,從後麵圈住她,「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大脾氣?好心好意讓你騎馬,你還不領情?」他忍不住也皺起了眉。


    「讓我下去,我又不認得你。」她掙紮了幾下,發現根本掙不開。


    「乖乖坐著!」他沉聲喝令,「再動我就真把你踹下去,到時傷得更重我可不管。」


    大概是他的口氣太過強硬,也或許是知道自己的確沒能力和他力拚,她小巧的五官皺得緊緊的,隻能不情願地和他共乘一騎,而且她兩隻手要抱著鍋子,身子又不想和他靠得太近,隻好硬是挺直了腰杆,再加上垂在馬兒身側的腳踝因為晃動,引得傷處更疼,一點也不好受。


    「家住在哪兒?」他問。


    「我要先……去個地方。」她支支吾吾地,不願說出春滿樓的名字。


    「哪兒啊?」等了一陣兒沒聽見她回答,他急了,「說話,別這麽費勁,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呢。」


    周靜陽要不是腳疼,真想狠狠踹他一下。又不是她求他讓她上馬的,真要說礙事,也是他礙了她的事才對,怎麽說得好像是她沒理似的,一怒之下,她索性豁出去了,咬著牙根說:「春滿樓。」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後麵打量了她一番,「你要去春滿樓?」


    「嗯。」她不會騎馬,也不知道怎麽讓馬走快點,他們一男一女共乘一騎,已經夠引人側目了,再這麽耽擱下去,不知道還要招來多少流言蜚語,而且此地離她家也很近,萬一被鄰居看到了,跟她娘說去,她娘不嚇死才怪!「你快點,不送我就放我下去自己走。」她不耐煩地催促。


    皇甫蒙笑著,「你今年才多大,這種身材也可以在春滿樓混嗎?」


    她漲紅了臉,反駁道,「我隻是在那裏端茶遞水,不是你想的那樣,再說,我都快十八了,也不是小孩子,你這人才奇怪,做事能不能爽利些?」


    「哎呀呀,居然還會發脾氣,」他的眉挑得更高。「不就是春滿樓嗎?行,我送你過去,你在誰的手下做事?」


    「肖豔豔。」她的聲音又恢複原本的輕巧。


    「哦,那就算老四的半個家人了,肖豔豔的心這麽粗,都不好好照顧你這個小妹妹,傷成這樣還讓你出門?」皇甫蒙猛地一夾馬肚,催馬前行。


    「豔豔姐她對我很好,是我早上拿熱茶時不小心弄傷的。」她急忙替肖豔豔辯解。她不認得他是誰,因為平時隻在院子外伺候,也不會多看客人一眼,但是聽他的口氣,似乎和豔豔姐很熟,她生怕給她惹事了。


    一轉眼便到了春滿樓的角門,因為白天沒做生意,隻有一個夥計在門口打著盹兒。


    皇甫蒙率先下了馬,接著再抱她下來,那夥計聽到聲音,抬起頭,揉了揉惺忪的眼,先看到周靜陽,「咩咩玩累了,回來吃草啦。」


    夥計和她相熟,一站起身便上前和她打趣,伸出一隻手就要拍她的肩,可還沒有拍到,手腕就被人用力握住,往旁邊一拉,差點摔了個跟頭。


    夥計正要怒罵出聲,定睛一看,驚得急忙躬身跪下,「王爺,怎麽您……」


    「我今天可不是來玩的,你們樓裏的人,我是給你們送回來了,她既然腳受傷就別讓她幹活了,好好歇著才對。」


    他輕描淡寫地交代著,臉上掛著淺笑,但夥計卻驚怕得連連點頭說是。


    皇甫蒙側目笑道:「你怎麽叫咩咩這麽怪的名字?」


    夥計忙接話,「她叫周靜陽,性子文靜,說話又小聲,偏偏生肖還是屬羊的,所以豔豔姑娘就給她取了這個綽號。」


    他抿嘴一樂,「挺有趣,咩咩倒是比周靜陽好聽,豔豔越來越有才了。」


    周靜陽倒是滿臉驚詫,瞪著他半天無語。


    皇甫蒙低下身看著她,輕輕捏了她白嫩嫩的臉頰一下,「身子這麽單薄,小臉倒是滿有肉的,記得把腳傷養好,但日後可別見了我掉頭就跑。」說完,便又翻身上馬離開了。


    等他走遠了,夥計才站起來長籲一口氣,「你怎麽會認得這位大人物?還讓他親自送你回來?咩咩,你這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啊,你知不知道,咱京城中,不,咱東嶽裏最了不得的人物就是這位蒙王了,不僅皇上寵,皇後疼,連太子都要讓他三分……」


    夥計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周靜陽已經扶著門慢慢往裏走,小聲嘀咕道:「我倒覺得他像是我的災星,日後別再讓我碰到才好。」


    皇甫蒙一進兵部大門,差點被人迎麵撞上,「老四,怎麽慌慌張張的?」


    看到他,皇甫東神情嚴肅,「二哥,我剛得到消息,幾個吏部元老正翻查我去年的事呢,我怕把你也牽連進去,所以過來知會一聲,讓你早做防範。」


    「去年的事?」他想了想,「你是說去年在江東修河堤……老四,說實話,你是不是貪銀子了?」


    皇甫東的臉忽地漲紅,「也沒貪多少……就三千兩而已。」


    皇甫蒙臉色一沉,「胡鬧!平日我是怎麽教你的?」他大步一邁,就要往內堂走,「這件事我幫不了你,你自己去和父皇認錯。」


    他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二哥,你可不能不管我,你也知道我沒有大惡,其實那三千兩,我也沒幹什麽壞事,隻是我的田莊那陣子要修繕,我挪用了一下而已……」


    「你需要銀子修田莊,何必挪用修河堤的銀兩,和二哥說一聲,難道二哥不給你嗎?」皇甫蒙冷著臉瞪向他,「你說實話,那筆銀子你到底拿去幹什麽用了,該不會是孝敬給肖豔豔了吧?」


    皇甫東眼一垂,「豔豔那會兒看上一顆夜明珠,我手頭又正好有點緊……」


    他怒斥,「都說姐兒愛俏,鴇兒愛鈔,你是個又有俏,又有鈔的冤大頭,不宰你宰誰?我看你趁早去找肖豔豔把銀子討回來,你堂堂一個皇子,挪用公款討好妓女,傳出去能聽嗎?」


    「二哥,可是……你讓我怎麽去和豔豔說?回頭她該不理我了。」


    見四弟一副畏首畏尾的樣子,皇甫蒙更氣了,「老四,你平日說起話來也張狂得很,怎麽現在變得這麽窩囊?罷了,二哥就幫你這一次,但你自己也要長記性,事情我可以想辦法幫你壓下,但你得記住「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老話,再怎麽幫,也是有底線的,不能任你胡作非為,明白嗎?」


    他都還沒進到兵部大堂,便轉身出了門上馬,又折回春滿樓。


    春滿樓裏,肖豔豔正用藥酒幫周靜陽塗抹傷處,一聽蒙王來了,她整個人都慌了,急忙收起藥瓶,叫別的丫鬟打來幹淨水洗手,忙不迭地埋怨,「這位王爺怎麽這會兒來了?」


    周靜陽聽到「蒙王」的名字,也嚇了一跳,連忙說,「豔豔姐,那我先到外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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