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下眉頭愈來愈緊,趴在他身上的身子頻頻發抖,終於讓他再也忍不住,兩手悄悄環上她的身子,卻一摸到她渾身冰涼,心頭立刻冒了火——


    「搞什麽鬼?」他發現她半個身子在棉被外頭,氣到想罵她。


    齊治國正凍著腦袋,吻著他的嘴,突然被他一把拉開,受凍的腦袋瞬間清醒,還來不及搞清楚他又為了什麽發脾氣,下一瞬間已經整個身子都埋在被子底下,他用寬厚的身軀包覆住她,用他的腳板溫暖她。


    「你怎會這麽笨!豬都比你聰明!」


    她正享受著他暖爐般的溫暖,頭頂傳來他冷斥的聲音,打掉了些許她心裏對他的感激,她微微扯眉。


    「不要再提到豬了好不好?」她現在對「豬皮」感冒。


    他抱著她靜默了一會兒,想到她方才的笨拙和難得的「努力」,又聽她抱怨提到「豬」,忽然笑了起來。


    她仰頭看著他,發現他心情變好,她心頭的烏雲也立刻跟著消散,雙手馬上抱住他取暖。


    「天下,有你真好。」她發自內心深處的歡呼。


    平天下卻立刻扯下笑容,老大不開心的毒嘴功勢又出現了,隻聽他冷冷一哼,別具深意地譏刺道:「我對你來說,不就這點價值嗎?」


    齊治國聞言看著他,搞不懂他一陣暖風來,又一陣大雨來,他哪來這麽多情緒啊?


    「你還在生氣啊?」她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他還在為她跟阿民的事生氣。


    結果她不提還好,一提他心裏更冒火,一把推開她,卻沒兩秒鍾,又把她還沒暖熱的身子抱回懷裏。


    她更感到一陣莫名其妙,關了燈的黑暗室內又看不到他的表情。


    「……又怎麽了?」


    「吻我!」他不想提那件火冒三丈的「眾叛親離」,火大地直命令她。


    她其實躺在他暖熱的懷抱裏就開始有睡意,而想著反正他氣還沒消,她明天再「努力」,沒料到他氣還沒消,也要她繼續「努力」。


    她心裏一聲歎,默默地解著他睡衣的扣子,兩手摸上他充滿熱度、起伏的胸膛……唔,好溫暖。


    「……齊治國!」


    「啊!……我醒著。」她摸著他溫暖的胸膛,摸著摸著不知不覺閉上眼,差點跑去陪周公。


    平天下似乎已經發現再等下去是換他變笨了,他翻身壓住了她,趁她還清醒的時候,摸著她的臉,吻上她的唇……


    這回她不敢再處於被動的位置,也開始響應他,兩手圈上他的脖子,學著他的吻,吻著他……


    一陣陣的悸動默默在心裏蕩漾開來,他摸著她的臉的手變得溫柔,和她耳鬢廝磨地纏吻了好久……


    齊治國始終張著眼,一雙沉靜的眼神默默看著他,偶爾看看天花板,想些別的事,慢慢地進一步拉下他的衣服……


    明天一早跟阿民去市場好了,天氣冷,買些排骨回來燉。


    她感覺到一隻手摸到她的身子,解開了她胸口的扣子,撫摸她的胸部,手掌整個罩住,觸摸到她的心跳……


    啊,廚房裏還有當歸嗎?紅棗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嗯,明天要記得先去廚房看看——


    咦?


    當她兩手學著他,爬在他光滑的裸背時,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起身穿好衣服,翻身去睡,留下她一人還平躺在那兒吹著冷空氣,看著天花板。


    她猛打了個冷顫,跳脫的思緒瞬間歸位,兩手趕緊和他搶被子,身子鑽在他背後緊緊貼靠著他。


    「……我正在努力,你怎麽了?」她發現隻要不讓她的思緒集中,她應該就可以克服想吐的衝動,完成他的條件,差一點點就試驗成功,他怎麽這時候反而不配合了?


    「你根本就搞不清楚狀況,懶得理你了!」


    到底是誰搞不清楚狀況啊?齊治國扯眉,很想翻過身去不理他,冰涼的身子卻很沒義氣地背叛她,她縮在他背後……最後雙手環住他,身前一陣溫暖,背部一片涼,但也比全身冷冰冰好多了。


    平天下張著眼睛,處在一片黑暗裏,一臉漠然。


    ……等到背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音,他才深深歎了口氣,緩緩轉過身,把她抱入懷裏。


    他摸索著,把被子拉好,不讓一點風透進來,冷到她的身子。


    他又到處摸著她的身子,直到把她的身子弄得和他一樣暖和,他才停下來,默默抱著她睡。


    這十幾年來,他一到冬天就盡量趕回來,而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是為了什麽嗎?


    ……該不會以為他隻是為了要她?


    想到她的腦袋也隻能裝這點東西,想的大概也就這麽多了,平天下忽然扯起眉頭。


    年少時的校園生活,他一直過得很忙碌,白天上課、傍晚和假日幫家裏做生意,偶爾打工。


    他比一般的孩子早熟,從小就規劃好未來的藍圖,也循序漸進、按部就班一路走到十八歲。


    那一年父親倒下,罹患絕症不久人世,渴望看到他娶齊治國。十八歲就娶老婆並不在那張藍圖裏麵,他原意是等事業有成,再挑個喜歡的女孩子成家,算下來最早結婚也要等到二十八歲。


    他太習慣了女孩子們愛慕的目光,他也認為齊治國跟那些女孩子一樣喜歡他,才經常跟著他回家,到他家裏吃麵,假日也來看他。


    他們兩人從國小開始同班,偶爾分在不同班級;到了國中又在一起,高中也念了同一所,六年都同班。後來升大學,他念了外地的學校,一到假日回來,還是會看到她來吃麵。


    他一直都覺得她是個奇怪的女孩,齊家是地方望族,曾祖父是大地主,隔壁的溫柔鄉有十分之一都是齊家的土地,祖父是高級將領,父親是名大律師,母親來自書香世家,兩個哥哥也都是校園名人,她頂著齊家千金的光環,是眾人捧在手心裏的花朵,她應該是很幸福的,他卻從來都不曾見她真正開心笑過。


    她隻有在跟著他回家吃麵的時候,才會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來,那時他也注意到很多男生會被她的笑容吸引,看著她忘神。


    後來他知道,齊家的女人在齊家是不能有聲音的,一切都得聽從齊家男人的安排,她溫柔賢淑的母親一直都扮演一個安靜的角色,而她從小就被限製在一個「順從、安靜」的框架裏成長,她也從來都不曾反抗或排拒。


    當他聽到她說,她能夠在回家途中,甚至假日時,到他家吃一碗麵,還是她的兩個哥哥知道她愛吃麵,幫她爭取來的「福利」時,他覺得不可思議,也漸漸了解她生長的家庭,似乎無法給她想要的快樂。


    他想是因為她喜歡上他的關係,她愛屋及烏也喜歡他的家庭、他的父母,而他父親更是把她當作自己女兒般疼愛,每回她來吃麵,她碗裏的餛飩總是比別人多,麵前也會多一盤小菜。


    他父親總是叫她「媳婦兒」,經常問她什麽時候要嫁進來,她也總是笑著回答:「哈哈,快了、快了。」


    他總會看著她那張笑嘻嘻的厚臉皮,橫她一個白眼,心裏想:快什麽,我一定娶你嗎?


    當她知道他父親不久人世時,他看見她一瞬間臉色慘白,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那麽難以置信,等到她接受事實時,也是一句話都沒說,眼淚卻一直狂掉,哭得比他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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