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方知非被人打死在牢房裏,得到消息的同一時間,周允晟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彈出了那個世界,一股堪稱狂暴的能量注入他的靈魂,在他回到自己的身體時又轉移到008的儲存器內。


    “醒了,他醒了!”不知誰歡呼一聲。


    然後就是幾雙手把暈暈乎乎的周允晟從修複艙內扶出來,並幫他擦幹身體。


    “我昏迷了多久?”他脫掉感應頭盔,四處看了看,這裏還是那個破舊的地下醫院。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一名小護士將一粒營養膠囊塞進他嘴裏。


    “找到自毀程序了嗎?”元帥得到消息匆匆趕來。


    “沒有,但是發現一點痕跡,我需要更多時間。”周允晟穿上衣服,抱著頭盔走進獨屬於自己的工作室,沉聲說道,“我需要整理數據,這段時間誰也不能打攪我。”


    元帥點頭答應了,現在他們沒有更好的辦法對付女皇,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更何況對方還完全算不上死馬。


    周允晟花了三天時間將笨重的頭盔式的008改造成異次空間中的耳釘樣式,但裏麵存儲的能量卻並未減少,還增加了一段易崢的精神波長。他反複研究這段波長,將之改寫成一組代碼,如果能搜集到完整的一套代碼,他就能把易崢帶回現實世界。


    七天後,他離開工作室朝重症監護區走去,那裏擺放著靈魂被困在星網中的受害者的身體。


    “為什麽連奧爾將軍也腦死亡了!他的體質和精神力分明都是s級,他應該能挺過去的!”


    “上帝啊,為什麽會發生這樣可怕的事。”


    “我們還能戰勝女皇嗎?”


    幾個小護士一邊拆卸一名病患身上連接的感應器,一邊恐懼不安的流淚。周允晟定睛一看,認出病床上的男人是曾經被譽為帝國的明日之星的奧爾將軍。他出身高貴,能力卓絕,才27歲就立下赫赫戰功,是最有可能接替帝國元帥這一職務的人。


    一個多月的沉睡讓他消瘦了很多,但麵部輪廓卻越發深邃硬挺,並不像一個將死之人。一名身穿軍裝的年輕男子正彎腰撫摸他的臉龐,表情非常悲痛。


    周允晟走了過去,仔細看了那年輕男子一眼,認出對方是傑拉姆·亞賽,奧爾將軍的弟弟。他的演技能騙過所有人,除了輪回數萬年,已經成精的周允晟。他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悲慟的氣息。


    “感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我哥哥的照顧。”見護士完全拆掉了奧爾身上的醫療器械,他走過去與她們一一握手。


    “不,這是我們的工作。”幾名護士羞愧的搖頭。


    傑拉姆還想再說什麽,一名士兵跑過來,告訴他該去出任務了。他走到病床邊,虔誠的親吻兄長的額頭,轉身的時候眼角掉下一滴淚珠。


    等他走遠了,幾名護士彼此對視一眼,無限唏噓的歎了口氣。


    “我能單獨跟奧爾將軍待一會兒嗎?我是他的粉絲。”周允晟敲了敲敞開的房門。


    “當然可以。”護士們認出了他的身份,立即走過去攙扶他。


    “奧爾將軍確定已經腦死亡了嗎?”


    “是的,感應器已經不能檢測出任何腦電波了。”


    “你們能幫我把感應器再連上嗎?我想跟他說說話,沒準兒他又忽然醒過來了呢?醫學上不是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嗎?”


    少年的眼睛非常黑亮,因為悲傷還沁出許多淚水,看上去非常可憐。護士受不了他祈求的目光,又想著下回他再睡過去,沒準兒也醒不過來了,她們無法拒絕一個英雄提出的小小要求。


    她們一點兒也不怕麻煩,將之前拆掉的醫療儀器全都接上,看見毫無起伏的腦電波,忍不住搖了搖頭。


    周允晟等護士們退出房門,這才俯身朝病床上的男人看去。毫無疑問,對方的靈魂已經被女皇吞噬了,躺在這裏的隻是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而他恰好需要這麽一具皮囊。


    他摘掉008,紮入男人耳垂,開啟了能量輸送按鈕,並把易崢的一段精神波長植入男人大腦。五分鍾後,平直的腦電圖開始跳躍,並發出充滿希望的滴滴聲,周允晟微微一笑,這才重新戴上能量已經放空的008。


    “發生什麽事了?”幾名護士就等在門外,聽見響動立即跑進來,看見重新恢複腦部活動的奧爾將軍,驚訝的目瞪口呆。


    “啊,活了,竟然活了!快去叫醫生。”


    幾人呼啦啦跑了,留下一名同事檢查各種數據。


    “請你們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周允晟撫了撫男人消瘦的臉頰,慎重懇求道。


    “當然,我們會的。”


    “謝謝。”周允晟略一點頭,大步朝機房走去。他的想法是對的,他能把愛人帶回來,所以他現在一刻也不能鬆懈,必須破譯愛人的一整套源代碼,然後在現實世界中幫他組建一個靈魂體,並讓他真正活過來。他知道這就是女皇一直想幹的事,它吞噬了那麽多靈魂,一是為了能量,二是為了找出重塑靈魂和身體的秘密。


    如果它能在現實世界中找到一個人類幫助它,並毫不隱瞞的把自己的源代碼告訴對方,它應該會成功。但周允晟從不擔心這種情況的發生,也許會有人類願意幫助女皇,然而要讓女皇交出自己的源代碼,那是絕無可能的,它太謹慎多疑了。


    周允晟一路疾走,甫一推開機房的門就大聲說道,“我要再次進入星網。”


    “好的。”大家有條不紊的準備。


    “不用感應頭盔,我戴這個就可以。”他指了指耳垂上的黑色耳釘,脫掉衣服浸入修複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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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睜眼的時候,周允晟正坐在一輛疾馳的豪車內,窗外的景物像虛影一般劃過,留下一片模糊的灰色。


    他感覺到自己身邊坐著一個人,卻沒有轉頭看對方一眼的心思,而是自顧搜索起腦海中的記憶,然後勾唇笑了。


    很好,這又是一個曾經讓他死無全屍的世界,而且憋屈度遠超上個世界。在這裏,他是一個名叫黃怡的留守兒童,生活在非常偏遠貧窮的山村。他從小由爺爺奶奶帶大,長到十六歲才見過父母幾麵。因為家境貧寒,夫妻兩必須沒日沒夜的打工,連過年都因為沒有路費而常常回不了家鄉,隻能把賺到的絕大部分錢打給父母,讓他們好好供孩子讀書。


    周允晟讀初一的時候爺爺奶奶過世了,讀高一的時候父母雙雙出了車禍,因搶救無效而死亡。他原本可以跟隨父母去大城市,靠開發軟件改善家庭環境,但係統不允許他那樣做,並給他發布了留守農村的任務。肇事者試圖用幾萬塊錢掩蓋他父母死亡的真相,他當時憤怒到了極點,卻因為係統的禁錮什麽都幹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等到爺爺奶奶去世,等到父親母親去世,等到外公外婆去世,終於把這個世界的命運之子等來了。


    對方長得非常俊美,狹長的鳳目中滿是憂鬱和冷漠,當他穿著昂貴的西裝戴著雪白的手套出現在周允晟破破爛爛的小土窯裏時,周允晟還以為看見了天使。他清冷的氣質似乎把渾濁的空氣都淨化了。


    當時周允晟就想著:如果這個男人是gay,他一定會出手。


    但很遺憾,男人不是gay,也不是天使,恰恰相反,他是一個惡魔,一個沒有道德感也沒有是非觀,徹頭徹尾的惡魔。


    他走到周允晟身邊,用冰冷刺骨的目光打量他沾滿汙跡的臉龐,許久之後才淡淡開口,“你還有一個親人,想見她嗎?”


    係統適時發布了跟隨男人離開的任務,然後他就點頭了,還在男人充滿厭惡的目光中抹了一把鼻涕。


    凡是係統讓自己親近的人,一定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已經意識到自己是個反派的周允晟當時就把那一絲好感扔到腦後,對男人戒備起來。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有係統在,刀山火海他都得上。


    事情和他猜測的一樣,等待他的果然是那樣黑暗的未來。


    現在的他剛好穿到跟男人離開家鄉的時刻。男人有非常嚴重的潔癖,把他帶入市裏最好的酒店,結結實實洗了三個小時的澡,等服務員搓掉他三層皮以後才讓他換上一套幹淨的休閑服,坐車趕往帝都。


    黃怡的家鄉離帝都很遙遠,兩人連同一名助理換乘了好幾種交通工具才順利抵達目的地。在十幾個小時的旅途中,男人一個字都沒跟周允晟交談過,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也幽深一片,更多的時候,他就像一團毫無存在感的空氣,然而俊美無儔的外表和優雅高貴的氣度又會讓他像一束光芒那般耀眼。


    無論走到哪兒,總會有人認出他,卻從未衝過來幹擾他。他們害怕汙染了這團澄淨地空氣,亦或是被他的光芒耀花了眼睛。


    當時的周允晟很好奇男人的身份,但反派係統絕不會給他提供任何信息。直到很久以後,周允晟才知道男人是華國最年輕也最富有才華的鋼琴演奏家,十二歲就奪得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冠軍,現年26,卻已經舉辦了無數場鋼琴獨奏會,場場爆滿。


    從小到大,神童、天才、鋼琴之王等美譽被不斷加諸在他頭上,這樣的人,有孤高自傲的資本,也有藐視所有俗世之人的權利。


    眼下,他們剛下飛機,正前往男人位於郊區的豪宅,在那裏,周允晟將遇見開啟他上一世悲慘命運的關鍵人物,這個世界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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