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起身,遍尋不到沈樓, 便出去問師父。


    沈歧睿和朱星離, 正在院中的大楓樹下喝酒。瞧見林信出來, 沈歧睿轉頭跟他打招呼,朱星離趁機往沈歧睿的杯子裏彈了個雪球, “信兒, 過來給為師倒酒。”


    “清闕呢?”沒有理會自家師父的無理要求, 林信在楓樹下站定,直接問道。


    “他剛吃了藥, 睡了, ”朱星離含糊道, 端起酒杯衝沈歧睿抬抬下巴,“來來,走一個。”說罷, 一飲而盡。


    沈歧睿看也不看地舉杯,扣了滿嘴的雪。


    “哈哈哈哈……”朱星離笑得前仰後合。


    林信看兩人的架勢, 微微蹙眉。此處是沈樓的住處楓津, 被朱星離這般捉弄,沈歧睿也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顯然是不放心什麽。


    客房, 黃閣正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外守著,瞧見林信過來立時行禮,“侯爺,世子剛睡下, 您過會兒再來看他吧。”


    “閃開!”林信冷著臉,一把推開了客房的門。


    “唔……”低低的痛哼,在木門打開的瞬間撲進了林信耳朵裏,宛如一道炸雷,激得他心尖都疼了起來。床上的沈樓眉頭緊鎖,似在忍耐著巨大的痛苦。


    “侯爺!”守在床邊正給世子擦汗的紫樞,瞧見林信進來,頓時有些慌亂。


    沈樓睜開眼睛,眉毛上粘了汗珠子,顫顫巍巍地掛著,眼中卻很是平靜,甚至帶著點笑意,“信信,你醒了。”


    “這怎麽回事?”林信甩掉鞋子爬上床,將沈樓抱進懷裏,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摸出一顆藥丸給他吃。


    “朱先生給補了魂。”紫樞替世子回答道。


    沈樓搖頭,逍遙丸雖好,但會麻痹他的意識。他需要跟新補進去的魂對抗,將對方吞噬掉,最好還是保持清醒。


    “你出去吧。”林信擺手,讓紫樞離開,自己脫了襪子坐進被窩。


    紫樞也覺得自己挺多餘的,默默地退出去關上了門,跟黃閣一起揣著手當門神。


    “師父給你補的什麽?”林信輕輕摸著沈樓的發頂,雖然這對減輕神魂的疼痛起不到什麽作用,但聊勝於無。


    沈樓倒是挺受用的,覺得疼痛減輕了不少,“我也不知,說不是人魂,叫我放心。”


    不管生魂死魂,都會造成記憶混亂,況且用別人的魂來補魂,本也是不太好的事情。朱星離這半年在外,不知尋了什麽古怪的材料,拍著胸口保證這次能把沈樓治好。


    沈歧睿不放心,這才守在楓津,忍受朱星離的搗蛋。


    找到沈樓,聞著他身上的草木冷香,身體尚且虛弱的林信又打起了哈欠。


    “還困?”沈樓示意他躺下。


    林信從善如流地躺好,八爪魚一般攀到了沈樓身上,半晌才說了句話,“我不該殺了鍾長夜。”


    “上輩子,你已經償命了。”沈樓摸摸他的後背。


    “但我把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殺了。”林信把臉埋進沈樓的頸窩裏,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用這沾血債的手擁抱沈樓。


    半晌,沒聽到沈樓回答。林信忐忑地抬頭看他,卻見他微微仰著下巴,脖頸上青筋緊繃,顯然是在忍著疼。


    林信湊過去,親了親他的下巴。沈樓緩過這一陣劇痛,回了他一個吻,“該還的,你都還清了,不必自責。”


    “嗯?”林信覺得沈樓這句話不簡單,待要再問,卻被沈樓按住腦袋。


    “信我,叱奴。”沈樓輕聲說著,慢慢合上眼。


    林信睡了一會兒就醒了,睜著眼貪戀地看著沈樓的臉。他太依戀沈樓了,這人是他那些痛苦歲月裏唯一的安慰,再如何也舍不得放手。


    睫毛輕顫,沈樓緩緩睜開了眼,應是已經克化了補的東西,麵上並無痛色,四肢肌肉也是放鬆的。漆黑的雙眸,帶著幾分懵懂,好奇地看著林信。


    “醒了,還疼嗎?”林信伸手捏他的臉。


    沈樓乖乖地給他捏,末了,在他掌心輕輕舔了一口。


    “咦?”這動作,尋常沈清闕是絕不會做的,林信不覺得可愛,隻覺得毛骨悚然,蹭的一下坐起來,“沈樓,你還認得我嗎?”


    沈樓跟著坐起,歪頭看他。這就更奇怪了,一個大男人,做出這種幼稚無辜的動作。


    “信信。”


    還好,認得。林信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被沈樓用腦袋頂翻在床上,來回蹭著胸口。


    “師父!”林信扯開嗓子,大聲疾呼。


    “碰!”客房的窗戶被打爛,朱星離瞬間躥進來,“怎麽了?怎麽了?”


    “你給他補了什麽東西?”林信欲哭無淚地被沈樓按在床上舔脖子、蹭腦袋。


    沈歧睿隨之而來,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黑了臉,“成何體統!清闕,快起來!”


    沈樓聽到父親說話,便坐起身來,輕咳一聲,“我有點控製不住自己。”方才做了個長長的夢,夢到自己在林間飛奔,吃到了極為鮮嫩的青草,喝到了比梨花酒還要甘甜的泉水。醒來看到林信,就忍不住想要跟他蹭蹭頭頂。


    “來來,神魂離體給我瞧瞧。”朱星離支使沈歧睿去關門,拉著沈樓坐好,快速在他四周擺了幾塊鹿璃。


    闔目,神魂出竅。


    鹿璃的光芒中,顯出了沈樓明亮的神魂。那神魂與尋常的沈樓一般無二,隻是左邊頭頂,多了一隻奇怪的鹿角。


    “啊,補的是九色鹿。”朱星離了然,單指點在沈樓眉心,大喝一聲,“回魂!”


    神魂重新回到身體,沈樓睜開眼,扶著腦袋忍過這一陣天旋地轉。


    “那是什麽?”沈歧睿也看到了神魂的模樣,微微蹙眉。


    “你給他補了獸魂!”林信不可置信地看向師父,“不是說獸魂沒什麽用嗎?”


    “這是靈獸魂。”朱星離摸出那顆八麵玲瓏的黃泉珠,如今的珠子靈光閃閃,像是裝滿了寶石的錦囊,驕傲地炫耀著它的金貴。


    世間除了尋常的牲畜野獸,還有一部分與蠱雕相近的靈獸。它們天生有靈脈,有神魂,比尋常的野獸要聰明的多,隻生活在人跡罕至的地方。


    朱星離這半年來,就是找這種靈獸去了。尋了這麽久,也隻找到了三隻,九色鹿、雪月狼、赤尾狐。


    “都是完整的生魂,大補,三個就差不多了,”朱星離把黃泉珠扔給林信,“等他忘了鹿的事,再給他補下一個。”


    靈獸性子單純,記憶也很少,容易克服,就算出現混亂,也很快就會消失。斷不會再出現被別的魂控製身體殺林信的事了。


    然而,朱星離沒有料到的是,靈獸的記憶雖然簡單,獸的本能卻很執著。於是,整個過年期間,沈樓都在試圖吃草。好在頭是不怎麽疼了。


    窗外北風呼嘯,跟心愛之人躺在一個被窩裏,真是再愜意不過的事了。林信用熱水泡過的、暖呼呼的腳趾頭,勾纏沈樓的小腿,“清闕,我的手已經好了。”


    “嗯?”沈樓拉著他的手看,拆開裹纏的布條。那些可怖的小窟窿都不見了,手掌光潔如初。


    林信湊過去親他。


    沈樓溫柔地回應,在林信的唇上來回輕舔,而後,抱著他安然入睡,什麽也沒幹。


    林信:“……”這吞的莫不是個鹿中和尚吧?吃素也就算了,還不近美色!


    到了正月十五,沈樓總算正常了回來,不再時不時地尋草吃,拉著林信去浣星海看花燈。


    沈家人在冰湖上雕了各式各樣的冰燈,夜間點起來,晶瑩剔透,五彩斑斕。好似仙人坊市,遙遙不見盡頭。


    “哥!看我的燈!”巡界回來的沈楹楹,提著個八角玲瓏的燈籠,在湖裏玩冰嬉,眨眼間就滑到了兩人麵前,“阿信,下來玩!”


    “秋庭,把那塊冰搬過來。”沈樓指著不遠處一塊雕冰燈剩下的冰坨。


    沈楹楹應聲去了,“哢嚓”一聲掰下來,單手舉著扔到兄長腳邊,“你要做什麽?”


    “雕個花燈。”沈樓在下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摸出一隻小刀,片刻就將那冰坨刻成了小鹿,挖空脊背灌上燈油,點燃燈芯,緩緩遞出去。


    這還是沈楹楹第一次見識兄長的手藝,受寵若驚地伸手去接,卻見那燈直接遞到了林信手裏。


    “又是小鹿?”林信接過來,笑著看他。


    “我隻會雕這個。”當年是林信賴著讓他雕小鹿賠罪的,他就隻學了雕小鹿。


    林信微愣,旋即明白過來,喉頭發癢,“這可真算是,術業有專攻了。”想起當年那個躲在房裏偷偷刻小鹿的少年沈樓,驀地有些心疼。心疼沒能送出小鹿的沈清闕,也心疼沒能收到小鹿的自己。


    沈楹楹咂咂嘴,默默倒退著滑遠了,正撞上風一般衝過來的朱星離。


    “大侄女,咱倆比比誰滑得快。”


    “比就比!”


    浣星海的冰麵上,頓時人仰馬翻,岸上的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主持人蟲蟲:今天我們《皇室問問問》節目迎來了第65期節目,有請今天的嘉賓,來一起喊出我們的口號


    樓樓&信信&楹楹:皇室問問問,答不對不許出這個門,耶!


    主持人蟲蟲:第一個問題,怎麽追求心上人


    信信:捆綁y


    樓樓:給他雕小鹿


    楹楹:單身狗,不知道(保持微笑)


    主持人蟲蟲:第二個問題,怎麽哄心上人開心?


    信信:麽麽噠之後,捆綁y


    樓樓:給他雕小鹿


    楹楹:單身狗,不知道(手動再見)


    主持人蟲蟲:第三個問題,在分開的日子裏怎麽表達思念


    信信:給他發捆綁y小視頻


    樓樓:給他雕小鹿


    楹楹:這節目沒法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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