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樓從昏沉中醒來, 周身布滿了細小而綿密的疼痛, 但並不嚴重,就像是紋了滿身的刺青一般, 皮肉一陣陣地發緊。


    滿目紅綃羅帳, 遠處有潺潺流水聲, 溫暖如春。昏沉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 手腕上的鎖鏈被扯動, 發出細碎的碰撞聲。烏黑的鐐銬,提醒著沈樓如今的處境——他被林信劫掠到了鹿棲台, 鎖了起來。


    翻身下床,沈樓動了動四肢, 噬靈帶來的種種不適盡數消失,隻餘下了靈脈空空的無力感。不知道林信使了什麽手段,暫時壓製住了那鬼東西,讓他行動如常,隻是沒了靈力。


    鎖鏈的一頭連著床頭的機扣, 隨著沈樓的移動“哢噠哢噠”地拉長。先前因為噬靈發作, 神誌昏沉, 還不曾仔細看過這裏。如今是冬日,這宮室中卻絲毫不見寒涼, 水磨大理石地磚燒得溫熱, 打赤膊也毫無障礙。


    沈樓隻穿了一條褲子, 赤腳走在地上, 於距宮門五尺遠的地方停下來,再難寸進。這間屋子是圓的,床擺在中間,鎖鏈可以讓他在宮室中自由行走,離所有的門窗五尺左右。


    戰無不勝的玄王殿下,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變成金絲雀的一天。閉了閉眼,轉身往回走,眼前的景象倏然一變。方才還在身邊的香案,忽然跑到了一丈開外,而自己正站在一方熱氣氤氳的浴池邊。


    迷陣!


    沈樓立時明白,這是林信布下的陣法。林不負師從陣道大師朱星離,對於陣法的掌控可謂登峰造極,這一腳踏進的是幻陣,下一腳可能就是殺陣。索性不再走動,就地坐了下來。


    “你醒了。”林信穿著一身豔紅鮫綃薄衫,緩步走過來,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沈樓看著他,不說話。


    林信走到他身邊,緩緩蹲下,笑著看他:“怎麽不走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語調溫柔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沈樓從未聽林信這般說過話,奇怪地看向他:“林不負,你抓我來做甚?”


    “你猜。”林信握住他的手,將人拉起來。


    兩手交握,沈樓的指尖不可抑製地顫了一下,生生克製住了回握的衝動,由著林信將他帶出迷陣,重新走回了床邊。


    “你中了噬靈,沒幾日好活了,”林信輕撫著沈樓的臉頰,仿佛對著情人低語,“你這一輩子都獻給了大庸,最後幾日,便給了我吧。”


    沈樓蹙眉,揮開林信的手:“我不知道你又想玩什麽,但現在邊境告急,大軍離不開我,我必須……”


    話沒說完,林信突然按下了機扣,鐵鏈開始快速縮短,將沈樓拽倒在了床榻上。


    林信爬上去,按住沈樓另一隻手,眸色危險地盯著他:“嗬嗬,玄王殿下怕是還沒弄清楚,如今你是我的囚徒,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陽光透過窗棱,照在林信俊美白皙的臉上,額間的鹿璃吊墜折射出斑斕的光芒,美得不可方物。沈樓這才注意到,林信這一身乃是朱家嫡係的打扮,隻是沒有穿內衫,鬆鬆地套著鮫綃外罩。


    沈樓呼吸一滯,別過眼去不看他,咬牙道:“不知羞恥。”


    “嘖,這就羞恥了?我還有更羞恥的事要跟你做呢。”林信湊近了嗅聞沈樓脖脖頸間的氣味,迷醉地歎了口氣,然後狠狠咬了上去。


    “唔……”沈樓悶哼一聲,渾身僵硬著沒有動。林信與他勢不兩立,因為他的阻撓導致營救封重失敗,間接害死了封重,想來是十分恨他的吧。不待細想,林信已經鬆口,開始細細地舔舐那處咬痕,一點一點向下。


    “林信!”沈樓猛地顫抖了一下,終於明白這人要做什麽,掙動著要推開他。但一隻手被鐵鏈固定,另一隻被靈力充沛的林信壓製,根本動彈不得。


    “害怕了?哈哈哈哈……”林信支起身子,眼中滿是興味,“這世間,也有你沈清闕害怕的東西,真是難得。”這般說著,從床頭拉出另一根鐐銬,將沈樓那隻自由的手也鎖起來,板下機扣固定好,坐在他腰腹間饒有興致地看著沈樓掙紮。


    不可一世的沈清闕,像被釘在桌上的蝴蝶,徒勞地顫抖著,隨著他的親吻撫摸,眼中漸漸顯出了一絲絕望。林信眸色微暗,自己的觸碰就讓他這般難以忍受嗎?


    “林信……”沈樓啞聲叫了他一聲,便沒了聲息,緊緊抿著薄唇。折磨也好,羞辱也罷,他都能坦然受之,隻是他受不住在林信麵前露出醜態,這等於把自己剖開給這沒心的人看。


    林信冷笑一聲,向後錯了錯身子,不由得一愣。


    一般男人的身體著實經不住誘惑,但沈清闕不是一般人,他的意誌有多堅定林信再清楚不過。莫非沈清闕對自己,是有情的?這樣的念頭鑽出來,仿佛把林信的心放到油鍋裏煎,隨著上上下下的浮沉,在九天仙境和十八層地獄間來回變換。


    “清闕,清闕……”林信在沈樓身上胡亂地啃咬,想要親吻那雙薄唇,卻被沈樓狠狠地避開了。


    吻了個空,心頭剛剛升起的那點微弱的希望瞬間澆熄。捏住沈樓的下巴,逼他看著自己,林信盯著他看了半晌,沒有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任何情意,隻有絕望與憎惡。


    ……房頂上,兩隻貓兒打架,白貓本來得意洋洋地騎在黑貓身上,咬它爪子和尾巴,不料黑貓忍了又忍,翻身把白貓壓住,狠狠咬住了白貓的後頸肉……


    林信微微抽搐著昏睡過去,因而沒有看到沈樓眼中的疼惜與掙紮。


    沈樓撐在上麵,靜靜地看著他,睡過去的林信溫和無害,眼角還掛著淚痕,仿佛被欺負狠了。若是這人一直這般乖巧該有多好,那些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家國天下、屍山血海便都不會出現了。緩緩,緩緩地湊過去,盯著那滿是齒痕的唇瓣看了半晌,清淺地印了一個吻。


    猛地直起身,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沈樓沉默片刻,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轉身跳下床,步履沉重地朝浴池走去。


    沈樓從透不過氣的夢中醒過來,入目的依舊是一片紅綃軟煙羅,隻是懷中還抱著一具光滑柔韌的身子。


    “怎麽了?”林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翻個身麵對著沈樓,打了個軟乎乎的哈欠。


    “方才夢見了前世,前世你把我鎖在鹿棲台上的事。”沈樓語氣有些不高興。


    林信一陣心虛,再怎麽說,當年也是他強迫了沈樓,但心虛也阻擋不了林侯爺占理:“你那時都不肯親我,哪怕是都把我裏裏外外糟蹋個遍,也不願安慰我一下。”


    聽到這話,沈樓心尖發疼,低頭親了親林信的嘴角,不得已供出了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其實,我親你了,在你睡著之後。”


    “嗯?”林信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真的嗎?你怎麽親的?”


    “就,這樣……”沈樓湊過去,演示了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不對,不對,我那時候是睡著了的。”說著一個翻身,平躺在床上閉眼假裝熟睡。


    沈樓無奈一笑,湊過去重演了一遍,還沒起身,就被林信一把圈住了脖頸。


    “哈哈,抓住你偷親了!”林信眼中滿是興奮,仿佛回到了上輩子那一瞬間,將心頭的那個豁口填得滿滿當當。


    “是啊,我偷親你了。”星子般的眸子裏,溢滿了笑意。


    兩人抱著鬧了一會兒,林信攀著沈樓的脖子湊到他耳邊,用純良無辜的語氣撒嬌道:“硬了。”


    沈樓的呼吸驟然亂了一下,吻住林信的唇,低聲道:“不怕,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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