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一直看我?」迪亞戈扶著方向盤,困惑地問。


    「你……看上去有點不一樣了。」畢安婕喃喃道。


    迪亞戈輕笑。「是嗎?」


    連笑容看上去也有點狂野!


    沒來由的,畢安婕的心跳莫名其妙的開始加速,還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慌忙轉開眼望向車窗外,讓沁冷的風吹散她臉上的熱氣。


    可惡,可惡,她到底是怎麽了?


    就這樣,往格拉那達一路上,她拚命拉住自己的視線,不讓自己看他;而迪亞戈則不斷困惑地瞄向她,不解她是怎麽了?


    「到了,我先帶你在格拉那達城內四處逛逛。」


    「咦?不是要去看佛朗明哥舞嗎?」


    「城內的佛朗明哥是給觀光客看的,多少摻雜了一點現代舞的味道,是表演,晚上我再帶你出城去看看真正的佛朗明哥舞,那才是跳舞。」


    「好……咦?這裏好像很多學生呢!」


    「這裏雖然比塞維爾小,但比塞維爾‘年輕’多了。」


    直至晚餐後,迪亞戈才開車帶她到城外郊區一棟建築物前,剛下車就聽見裏麵傳出來的歌聲與吉他聲。


    迪亞戈沒有敲門,因為大門是洞開的,他逕自帶她穿過屋內進入中庭,赫然發現中庭裏竟然燃燒著一盆火堆,拱廊前擺了一圈椅子,都坐滿了人,還有人幹脆席地而坐。


    火堆旁,一個穿著傳統吉普賽裝的女人忘我地跳著舞,那女人真叫一個美啊,妖嬈多姿,體態嫵媚,舞姿更是煽情,連身為女人的畢安婕都看得兩眼發直。


    迪亞戈原想帶畢安婕悄悄在後麵隨便找個位置坐下,但很不幸的,那女人一舞回身來就看見了迪亞戈,那張美得令人心痛的臉立刻燃起瘋狂的熱情,一整個人狂喜的撲了過來。


    「迪亞戈!」


    畢安婕不得不承認,那女人不但美得攝人,連聲音都超級有磁性,保證會讓男人連骨頭都酥掉——比鹽酥雞更酥。


    「伊莎貝爾,好久不見了。」迪亞戈笑著與她互親雙頰。


    那女人,伊莎貝爾,緊抱住他不放,還撒嬌。「好久好久了,迪亞戈,我好想你喔,你都不想我嗎?」


    「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很忙。」迪亞戈不落痕跡地閃過她想親上來的嘴。


    「忙得連想我的時間都沒有嗎?」伊莎貝爾哀怨地瞅著他。


    迪亞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幸好,現場的人幾乎都認識他,也團團包圍過來了,一個個輪流和他親熱的相互擁抱。


    「真的好久不見了,迪亞戈。」


    「剛忙完吧?」


    「別光顧著工作呀,太不像西班牙人了!」


    迪亞戈掛著熱情的笑容,一一和他們打招呼寒喧,好半天後,才有空將畢安婕拉上前。


    「這是我朋友的妹妹,潔西卡,她想看看佛朗明哥舞,我就帶她來了。」


    伊莎貝爾嬌媚地橫著眼。「原來是小妹妹想看啊!」


    小妹妹?


    「是啊,老姊姊,是我想看。」畢安婕不清不楚地在嘴裏咕噥。


    一聲嗆咳,她殺去一眼,迪亞戈嘴角在抽搐。


    」可以,不過,你要‘幫忙’。」伊莎貝爾朝三個吉他手其中之一使個眼色,那人立刻把吉他拿給迪亞戈。


    畢安婕驚訝地看看吉他,再看迪亞戈。「你會彈吉他?」


    迪亞戈莞爾。「會一點。」


    說話間,眾人陸續回座,有人讓出兩張椅子給他們,迪亞戈便偕同畢安婕一道落坐,然後蹺起腿,放好吉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撩撥,熟練地撥弄出一串流暢悅耳的音符。


    畢安婕雙眉挑高了。「一點?」


    迪亞戈朗聲大笑,用力揉揉她的腦袋,而後轉注伊莎貝爾,後者誘惑地一笑,而後側臉垂首,雙臂後揚,在飄搖不定的火光中,刹那間,她不再是那個嬌媚的美人了,而是一個曆盡滄桑,悲涼的女人。


    畢安婕正感驚歎不已,一串串細膩而感傷的樂音徐緩地揚起,深沉的曲調,悲苦的旋律,那蒼涼而哀傷的音符,將吉普賽人流浪漂泊的靈魂詮釋得淋漓盡致,訴盡了曆盡滄桑的艱辛,生離死別的淒苦,以及受歧視、被壓迫,千年不變的宿命。


    同時,伊莎貝爾也隨著吉他聲舞動著,抬手、扭腰、轉身、揚腿,那火焰旁的纖美人影,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的柔美,每一個舞姿都在敘述著吉普賽人熱情卻被壓抑的生命,每一個手勢都在告訴你……


    她不會屈服,她就是要做自己!


    而她臉上的表情更是生動,時而悲傷,時而憤怒,時而哀愁,猶如發自靈魂深處的呼喊。


    太美了!


    畢安婕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她感受到了吉他聲中的憂傷,也感受到了伊莎貝爾舞姿中的愁苦。


    吉他與舞蹈配合得天衣無縫,情緒直檮入人心,這才是佛朗明哥舞!


    終於,一曲舞罷,畢安婕還沒來得及轉換情緒,又見伊莎貝爾殺過來拿掉迪亞戈的吉他,一把將他拉出去。


    「換你了!」


    畢安婕還沒搞清楚是怎樣,吉他聲驟爾一變,突然活潑起來,激昂的旋律,動感的節奏,仿佛要激起人們對生命的熱情。


    而迪亞戈果然被激起了,在畢安婕驚愕的目光下,迪亞戈修長瘦削的身軀挺得筆直,臉側向一旁,雙手高舉於頂,隨著吉他節奏擊掌,兩腳也跟著做俐落清脆的踏點。


    畢安婕目瞪口呆,看他狂放的甩頭,看他優雅的舞動雙臂,並隨著節奏彈指,看他腳下變化莫測的動作,快速猛烈、鏗鏘有力的踢踢踏踏、踢踢踏踏,一步步像是踩進了心坎裏,又像是八聲道的低音鼓般撼動人心。


    狂熱的節拍、奔放的旋律,舞動滿是星空的夜,解放一顆顆熾熱的心。


    隨著音樂,迪亞戈的腳步也愈踏愈快、愈踏愈快,他那投入的表情,更讓畢安婕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整個腦袋逐漸呈現空白狀態,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幻想的世界,就像是作夢般的感覺。


    如果不是四周不斷傳來「h!h!」的呼喊聲,恐怕她真的會失神了。


    然而,就在她覺得即將窒息的時候,吉他聲又變了,逐漸緩慢下來,一個間奏過後,竟然轉成卡門的花之歌。


    伊莎貝爾適時迎上去與迪亞戈麵對麵。


    迪亞戈滿頭都是汗水,粗重的喘息著,雙眸卻瞬也不瞬地與伊莎貝爾的視線相交纏,仿佛他們是一對生死相許的癡情戀人。


    接下來,畢安婕已經完全的聽不出吉他聲到底是在敘述些什麽,也看不出迪亞戈與伊莎貝爾的舞姿配合得有多麽的優美,更感受不出這支舞所要表達的思念有多麽的深刻。


    每當迪亞戈和伊莎貝爾的眼神深情地交會一次,她的怒氣就升高一分;每當迪亞戈和伊莎貝爾眷戀地相偎一回,她的怒氣又升高一分,最後,節節升高的怒氣演變成一種強烈的欲望。


    殺人!


    於是,她悄悄起身,悄悄走開,悄悄遠離建築物,悄悄回到車子旁,因為,她不想殺人。


    殺人?


    她竟然想殺人?


    對,她想殺人!


    她嫉妒伊莎貝爾,嫉妒得想殺人!


    為什麽?


    會嫉護,當然是因為喜歡,她喜歡迪亞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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