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陽節,洛水鎮熱鬧非凡,每個鎮民都佩戴茱萸,家家都傳出蓮耳香及菊花香。


    此次重陽節正好撞上了洛水鎮趕集的日子,除了鎮民之外,還有許多外地商人也來湊熱鬧,想看洛水鎮此次為重陽及趕集特別舉辦的菊花慶典。


    整個洛水鎮幾乎成為花海,隨處可見嬌俏的菊花,多半是金黃色隨風搖曳的雛菊,花香彌漫,美不勝收。


    鬱鬱寡歡的痕蘋兒原本是想在房裏休息就好,哪知道熱情的劉叔硬是將她拖出來,要她到街上走走看看。


    風善揚本應該要陪著她才是,但他昨晚看到一個美人兒進城之後,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而小菀昨晚貪吃,吃壞了肚子,沒體力陪她,她隻好自己一個人出門。


    漫無目的的走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四周洋溢著歡樂的笑聲,痕蘋兒不禁輕歎口氣,心想要是風大哥也在就好了。


    “啊!”


    突地,一聲細嫩的痛呼聲傳來,她立刻張大美眸,四處張望,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個小孩子摔倒在地,人來人往的,居然沒人注意到,心一動,急步趕到小孩子身邊。“你沒事吧?”她將他扶起來,關心的問道。


    “沒有。”摔倒的小男孩站起身,靦腆的笑了笑。“謝謝姐姐。”


    痕蘋兒蹲低身子,伸手輕柔地為他拍拭身上的灰塵,“不客氣,小弟弟,你怎麽一個人在街上亂走呢?”左右看了下,似乎沒看見小男孩的親人。


    “爹娘在休息,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小男孩伸出食指在鼻子底下搓了搓,一副神氣的模樣。


    痕蘋兒被他可愛的樣子逗笑了,“你幾歲啦?”好可愛的孩子,相信這孩子的父母一定很疼愛他。


    “九歲,我叫雲律書,姐姐可以叫我小律。”雲律書看這個姐姐長得很可愛,所以特別準許她這麽叫他,平常隻有娘才可以這麽叫他的。


    “小律!”


    痕蘋兒還沒喊出來,身後已經有人先叫出聲了,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後方,痕蘋兒看到一個嬌美的少婦一臉心急,瞧見他們之後,快步走上前來。


    雲律書馬上衝進少婦的懷裏,“娘!”


    少婦責怪的捏捏兒子的臉,“小律,你怎麽沒說一聲就自個兒跑出來了?惹得爹娘擔心。”話落,她也注意兒子身邊站著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小律,這位是?”


    揉揉臉,雲律書牽著娘的手,“娘,剛才我摔倒了,是這個姐姐扶我的喔!她叫……”頓一下,他還沒問姐姐叫什麽名字呢。


    痕蘋兒主動接話,“痕蘋兒,痕跡的痕、蘋果的蘋。”她發現小男孩跟少婦長得非常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少婦對她含笑點頭,“痕姑娘,真是多謝你了。”


    “不會,別這麽說,雲夫人真是好福氣,令郎真是聰明伶俐。”


    痕蘋兒邊說,邊對雲律書眨眨眼,雲律書也朝她擠眉弄眼,兩人同時笑開來。


    少婦愛憐的揉揉兒子的頭頂,“該回去了,爹還在等你呢。”接著抬首轉向痕蘋兒道:“痕姑娘,那我們先走一步了。”


    痕蘋兒頷首,“有緣再見。”


    “但願如此。”少婦輕聲回道,牽著兒子的手轉身離開。


    雲律書不時回頭朝痕蘋兒擺手,小嘴咧得開開的。


    目送他們母子兩離開後,痕蘋兒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邁開腳步,還真的提起了興致逛了起來。


    當她走到一個賣胭脂的攤子前,正在專心挑選的時候,從她的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搭到她的肩膀上,突如其來的碰觸讓她下了一大跳,急忙回頭——


    客棧的劉叔正站在她身後,也被她的反應嚇到,“痕姑娘,是我啦。”劉叔在街上找她找得滿頭大汗了。


    “劉、劉叔,你嚇到我了。”拍拍胸口,痕蘋兒微微喘氣,心還飛快的跳動著。


    劉叔也拍著胸口,“真是對不住,我找你找得急了,方才一看見你,想也沒想就望你肩上拍下去,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找我?有什麽事嗎?”痕蘋兒問道。


    劉叔拍拍頭,“瞧,我都忘了跟你說,鳳大夫派人送了封信到客棧要給你呢!”


    “信?”痕蘋兒想了下,之前住在鳳大哥的大宅時,她有寫信回家過,猜想應該是家裏人回信了吧,“那我們回客棧吧。”


    劉叔點點頭,領在前頭走著,“痕姑娘,在客棧住得還習慣吧?要是有什麽問題,都可以跟劉叔說。”他一邊走著,一邊笑著回頭跟痕蘋兒說話。


    痕蘋兒也回他一個笑容,“很習慣,劉叔不用這麽費心,我不挑食的,而且之前跟鳳大哥住在山上時,也是他煮什麽我就吃什麽。”


    “鳳大夫煮給你吃啊?你們感情真好。”劉叔揶揄地看她一眼。


    雙頰微微泛紅,痕蘋兒羞赧的避開他的視線,“劉叔你別亂說,我不會煮,自是鳳大哥煮給我吃。”在別人眼裏,她跟鳳大哥的感情很好?


    “哎呀!別不好意思,鳳大夫人很好的,他啊……”劉叔還想說些什麽,但偏著頭說話的他,一個不經意,沒注意到身旁有人靠近,不小心撞到了人。


    “啊!”被撞的人低呼一聲。


    劉叔趕緊彎腰鞠躬,“真是對不住、對不住,您沒事吧?”


    被撞的是名女子,她冷冷的瞪他一眼,“小心點!”冰冷的話語從口中吐出,輕哼一聲,舉步繼續往前走去。


    “好傲的女人啊。”劉叔喃喃自語。


    “劉叔,你沒事吧?”痕蘋兒往前一步,關心地問。


    搖搖頭,“沒事,痕姑娘,你跟鳳大夫認識多久啦?”他一邊問,一邊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原本已經離去的女子腳步倏停,轉頭看向人潮中已經走遠的兩個人,嬌媚的鳳眼一眯,回頭追上他們。


    “我跟鳳大哥……”


    而痕蘋兒跟劉叔完全沒注意到有人跟在後麵,一問一答的走回客棧裏去。


    果然,信是家裏寄來的。


    痕蘋兒看著手上的書信,是大哥寫的,晶亮的圓眼泛起了薄霧,悵然歎了口氣,信上寫的都是要讓她專心好好學醫等等的話語,完全沒問到她過得好不好,難道家裏的人真的這麽討厭她嗎……


    劉叔看她看完信後,臉色不太對勁,擔心地問:“痕姑娘怎麽了?信上寫了什麽不好的事嗎?”


    壓下想哭的衝動,痕蘋兒笑著搖頭,“沒有,劉叔你別擔心。”隨手將信件摺收進懷裏,不想讓別人替她擔心。


    “那就好,對了,正好要中午了,痕姑娘,你在這坐會兒,劉叔去幫你準備、準備。”近午時,客棧的客人也開始多起來了,劉叔想先幫她準備好午膳,要不等會兒人一多,又要等上一些時間。


    “嗯,謝謝劉叔。”


    劉叔跟痕蘋兒又聊了幾句之後,就先離開了,留下她一個人坐在二樓。


    痕蘋兒替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位置上等候的時候,身旁突然多出一道人影,她疑惑的抬頭看向來人——是方才在街上被劉叔撞到的那名女子。


    “請問……”柳眉微微蹙起,這個女人讓痕蘋兒莫名覺得心裏不太舒服。


    嬌媚的女子眯眼打量她一會兒,朱唇微張。“你認識鳳甫?”


    她的語調冰冷,讓痕蘋兒不自禁打了個寒顫,而且她的態度實在稱不上友善,痕蘋兒防備心頓起,屁股往旁邊挪了點,試圖拉開一點距離,“我好像不認識你。”這人眉眼之中隱約有股邪氣,不像正派的人。


    痕蘋兒心一沉,不用問也知道這個女人一定不是鳳甫的朋友,暗地打量四周,周圍坐著許多人,想來這女人應該也不敢對她怎麽樣才對。“不認識。”


    怎料話音剛落,女人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瞬間襲上痕蘋兒的細頸,表情充滿狂邪的怒氣,雙手微微緊縮。“說,你認不認識鳳甫?”緩緩貼近痕蘋兒的臉龐,危險的輕問。


    痕蘋兒一時之間無法順利呼吸,非常難受,原本以她的力量,大可以將女子的手給扯開,但一想到鳳甫交代過她不得在人前展現力量,她克製自己縮回手,“我、我……我不、認識……”她非常用力的吸氣,頸間傳來陣陣痛楚。


    “啊!”


    “發生什麽事了?”


    兩人的一舉一動全被其他客人看見了,眾人紛紛交頭接耳,但礙於嬌媚女子狂邪的神情,沒有人敢上前幫忙。


    劉叔端著菜肴上來時,正好瞧見這一幕,大喝一聲,“住手!你這是做什麽!”接著連忙將托盤往旁邊的人懷裏一擺,衝上前阻止。


    “啊!你、你不是剛才在街上被我撞到的那位姑娘嗎?”劉叔看到掐著痕蘋兒脖子的人愣了下,而後上前想扯開她,“姑娘,就算我不小心撞著了你,你也用不著這樣子吧!”使勁的扯了幾下卻扯不開,隻見痕蘋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紅嫩的唇色也漸漸染上青紫,劉叔慌忙的說著,希望她能趕緊鬆手。


    嬌媚女子沒有理會劉叔,非常執著的要得到答案,“認不認識鳳甫?”再使勁,手臂上的青筋都微微浮起來了,就不信她這麽嘴硬!


    吸不到新鮮空氣,痕蘋兒整個腦袋開始變得混沌,連周遭的聲音都聽不太清楚了,更別說是回答她的話。


    劉叔一聽,“你說鳳大夫?認識認識,你快放手啊!”著急的大吼,再下去,隻怕痕姑娘就讓她活活給掐死了,到時候他要怎麽向鳳大夫交代?


    聽到答案,嬌媚女子這才鬆手。


    痕蘋兒無力的從椅子上滑落,跌坐在地,劉叔趕緊走過去撐起她的身子。“痕姑娘、痕姑娘?”他輕拍痕蘋兒的臉,希望能讓她回過神來。


    頸間的桎梏一鬆開,痕蘋兒便貪婪的大口吸氣,輕咳幾聲圓亮的大眼布滿血絲,“劉、劉叔……”嘶啞的嗓音幾近無聲。


    “帶我去找鳳甫。”女子冷冷的命令。


    “你這女人怎麽回事,信不信我找官差來!”劉叔看痕蘋兒脖子上浮起青紫的淤痕,氣憤的大吼。


    “鏘!”金屬的摩擦聲響起,一把劍突然架在劉叔的脖子上,女子冷冷的睨視兩人,“我與鳳甫有一年之約,帶我去找他。”


    她這麽一說,劉叔驚愕的看著她,“一年之約?可是往年來的人不是你啊!”前幾年都是那男人自己本人來的,怎麽今年變成個女的了?


    女子眼一眯,恨恨地咬牙,“他已經沒有辦法自己來取藥了。”握劍的手緊了緊。


    逐漸恢複神智的痕蘋兒聽見兩人的對話,總覺得劉叔好像知道這個女人是了為什麽來找鳳大哥的,忍不住開口問道:“劉叔,你認識她?”


    劉叔一邊瞄著那女人,一邊將痕蘋兒扶起,想了會兒,“痕姑娘,這……也不是我認識她,反正你帶她去大宅好了,鳳大夫會跟你解釋的。”這事,還是交給鳳大夫自己去解釋好了。


    唉,真是越不想遇上的事,越會撞上,鳳大夫安排痕姑娘到這住,就是不想讓她蹚渾水,沒想到陰錯陽差還是讓她給碰上了,眼下這情況,要是痕姑娘再不帶路,隻怕這位凶狠的姑娘真會把人給殺了。


    “但是……”痕蘋兒的目光移向女子,就這樣帶她去,不會給鳳大哥惹來麻煩嗎?


    劉叔安撫的拍拍她的手,“痕姑娘,你別擔心,到了大宅,鳳大夫自然會處理。”他想,這女人是要向鳳大夫拿藥,應該會讓痕姑娘安全的跟到大宅去,隻要到了那裏,鳳大夫自然有辦法治她。


    猶豫了一會兒,但是劉叔一副要她安心的模樣痕蘋兒也隻好點頭答應,“嗯,我知道了。”


    背後讓人用劍抵著的滋味,還真是挺不好受的,痕蘋兒走在路上,頸間一直傳來熾熱的痛感,不舒服的轉動一下,腳步有些不穩。


    這女人也很聰明,專挑些冷僻安靜地巷道走,不過鳳甫的宅子正好坐落在城北比較安靜地地方,一路上才沒有引來官差。


    痕蘋兒領著她走進大宅裏,可能因為今天是重陽節吧,下人們都在忙,也沒看到鳳大哥的人,想了下,痕蘋兒隻好硬著頭皮,帶那個女人走鳳大哥之前告訴她的小路,往山上的木屋走去,那是鳳甫最常待的地方,


    走了好段時間,身後那把劍地主人失了耐心,冷聲問道:“到了嗎?”


    痕蘋兒疑惑的四處張望一下,“你覺得這裏像有人住嗎?”是快到了沒錯,但四周都還是林立的樹木,沒看見半棟屋子,怎麽這女人覺得鳳大哥會住在這種地方嗎?


    “哼。”冷哼一聲,伸手推了一下,“走快點!”


    痕蘋兒腳步有些踉蹌,“知道了。”雖然兩腿已經很酸疼了,但她也很識相的不敢吵著要休息,畢竟身後那個女人的脾氣感覺不是很好。


    穿過小徑,兩人又走了好一會兒,痕蘋兒一看見熟悉的木屋映入眼底,不自覺加快腳步,想衝過去。


    怎料衣服突地一緊,她硬生生被扯退幾步,脖子上也多出一條手臂,站在她身後的女人看也知道到了,架著痕蘋兒慢慢往屋子走去。


    兩人走到屋前,等待了一會兒,“人呢?”拿著劍的女人收攏手臂,靠到她耳邊問道。


    痕蘋兒看了看天色,“應該在後院。”這個時候,鳳大哥多半在後院的藥圃中整理。


    溫熱的手臂抽回,抵上她頸間的換成冰冷的長劍,這次不用她說什麽,痕蘋兒很自動自發的邁開兩條腿往屋後走去。


    到了屋後,痕蘋兒一眼就看到蹲在藥圃中的人,“鳳大哥。”揚聲輕喚。


    埋首在藥草之中的鳳甫頓了下,緩緩站直身體,循聲望去,“蘋兒?”那丫頭不是應該要在客棧嗎?


    這一回頭,他就知道痕蘋兒為什麽會出現了,濃眉挑起,對上痕蘋兒無奈及無辜的眼神,“你朋友?”他不慌不忙的問道。


    痕蘋兒很想搖頭,但是礙於脖子上的那把劍,還是算了,“不是,人家是來找你的。”他的態度沉穩,連帶的讓她原本慌亂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鳳甫,快交出恨天的解藥!”一確定眼前的男人就是鳳甫之後,女人立刻大聲喊道。


    “江恨天今年來不了嗎?你是誰?”鳳甫像是一點也不擔心痕蘋兒,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聊天一樣,閑散自得。


    女子赤紅著眼,狠瞪著鳳甫,“恨天是我丈夫,快交出解藥,不然我就讓你的心上人死在我手上!”


    鳳甫總懷中拿出一包早就準備好的白色小包巾,手掌輕彈、右掌揮出,小包巾飛過藍天,朝女子而去。


    女子並沒有用空出來的手將小包巾接下,反而一掌拍落!“我不要這種藥!我要你交出真正的解藥!這種藥隻會加深他的痛苦,年複一年,他今年居然連床都下不了了!”就是因為如此,今年才由她替丈夫跑這一趟。


    鳳甫眸光轉寒,“這是他應得的,要解藥?沒有!地上那包藥,要吃不吃隨你們!”臉色轉沉,傲然說道。


    女子一怔,不懂他怎麽一點也不在乎被她挾持的女人?“你不怕我殺了她?”


    鳳甫不語的看著女子好一會兒,然後笑了,醇厚的笑聲緩緩從他唇中逸出。


    女子總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勁,警戒地怒問道:“你笑什麽?”鳳甫沒理會她,轉而看向痕蘋兒,“過來。”語氣輕柔帶點不舍,他瞧見她皓白的纖頸上多出幾道觸目驚心的青紫。


    鳳大哥這麽說也就是解禁了?痕蘋兒安心的籲了口氣,終於可以展現她的天賦。


    她一手抬起架在頸間的長劍,女子冷笑地看著她自不量力的動作,這丫頭根本就不懂武藝,怎麽可能擺脫她的掌控!


    想是這麽想啦,但令她錯愕的事情發生了——手中的長劍完全不聽使喚,緩慢往外移動,驚人的力量從長劍傳到她的手上。


    痕蘋兒根本沒出到什麽力,纖纖秀指微微一頂,“啪”一聲,長劍就這麽斷成兩半。


    女子瞪凸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中的斷劍,“這、這是……”是她看錯了嗎?一點內力都沒有的人,居然可以硬生生將長劍折斷?!


    鳳甫到時很鎮定,因為看過太多次,他已經慢慢習慣了,甚至還覺得有些好笑。


    痕蘋兒趁女子還沒回過神來,舉步衝向鳳甫,女子愣了一下,拋下斷劍追上去,痕蘋兒一回頭,隨便揮出一拳。


    女子自然馬上出拳與她對上,怎知突如其來的劇痛從手腕迸裂而出,身子也不受控製地往後飛跌,騰空了好一會兒,才撞上木牆摔倒在地。


    胸口氣血翻騰,喉頭一陣腥甜,張嘴吐出口血,“你……你怎麽?!”右手就像廢了一樣,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這一拳,不光是嚇到了那名女子,連鳳甫都暗暗吃驚,一拳就把人給打飛出去,還吐血了,厲害、厲害!


    “鳳大哥。”痕蘋兒走到他身邊,雙眼飽含歉意,“我有控製了,大概隻出了兩成力。”要不是那個女人突然出手嚇到她,她也不會……幸好看起來隻是傷得稍微重一點。


    兩成力?!女子心驚,她蹣跚的從地上爬起來,右手無力的垂著,嘴角掛著血絲,模樣狼狽,“鳳甫,原來你是扮豬吃老虎!今日你廢了我的右手,我一定要你後悔!”怒不可遏地低吼,彎腰拾起鳳甫先前丟給她的白色包巾,再怨恨的瞪了兩人一眼,轉身離去。


    “我不是故意的。”痕蘋兒非常無辜,對方真是不懂,要是她沒控製力量,隻怕剛剛那一拳,傷的絕對不隻是那隻右手。


    鳳甫了解的點點頭,“我知道,你脖子上的青紫……”應該是江恨天的妻子弄的,隻是兩人怎麽會碰麵?


    “她掐的,鳳大哥,我有聽話,沒在人前麵展露力量。”雖然脖子疼得緊,痕蘋兒還是很著急的想跟他表示她有乖乖聽他的話。


    “傻瓜,我不讓你在別人麵前施展力氣,是怕他們害怕,又惹得你傷心,但我沒要你碰到危險不保護自己。”鳳甫探手摸摸她的瘀傷,半是責備半是不舍。


    “嗯,下次知道了。”他說的話,像蜂蜜一樣甜入心底,原來之前是她會錯意了,痕蘋兒露出滿足的嬌憨笑容。


    歎了口氣,拿她沒辦法,“還有下次?進屋去吧,我幫你擦藥。”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回屋子裏去。自從這丫頭來了之後,他的傷藥用的還挺凶的,還好他的藥好,沒讓她留下大大小小的疤。


    “嗯。”垂眸看著兩人的手,雖然自己的手掌沒握住他的,但看著他黑黝的大掌覆住她的小手,貝齒咬著下唇,臉上的神情複雜,有開心也有感動。


    要是他能一直牽著她的手都不放開,那該有多好?


    “鳳大哥,江恨天是誰?為什麽要來找你啊?”痕蘋兒趁他替她上藥的同時追問著她心底的疑問。


    鳳甫看她一眼,在她的對麵坐下,“你還記得,你曾問過我為什麽要住這兒嗎?”


    痕蘋兒點點頭,她當然記得,他那時候好像故意避開了這個話題,“嗯,可是善揚有告訴我為什麽了。”昨天晚上吃飯時風善揚說來逗她笑的,她還很佩服他,將自己那麽慘痛的經曆當成笑話說。


    “善揚說的,隻是我為什麽來這座山的原因,幾年前,除了善揚之外,我還出手救過另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江恨天。”


    “喔,那江恨天的妻子一直跟你要的解藥,那又是什麽東西?”


    鳳甫喟歎,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


    救了風善揚的同一年,鳳甫在山上又遇到一個受傷甚重,隻剩半條命的男人,那男子身染一種奇特的毒,他基於想要多加研究,便出手救了他。


    鳳甫起初並不知道江恨天是什麽樣的人物,後來才曉得這人外表看起來斯文,實則卻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壞書生,不但利用俊美的外貌騙財騙色,更在把女人騙到手之後,再再將她們賣去青樓,好賺取大筆銀兩養他。


    鳳甫等到他傷好得差不多時,就叫他離開,隻是他趁鳳甫不注意,在飯菜中下毒,想以此脅迫鳳甫替他做事,因為他想利用鳳甫的毒術來替他賺錢,鳳甫怎麽可能看不出他在飯菜中下毒,於是戳破他的計謀,將他趕了出去。


    被趕出去的江恨天並不放棄,既然沒辦法直接向鳳甫下毒手他轉而對洛水鎮的鎮民下手,隻可惜他想得太過美好了,自以為拿著西域罕見的毒藥就可以逼鳳甫就範,他太看輕鳳甫的能力,鳳甫在短短三日內就配出了解藥,為鎮民解了毒,還將自己特製的毒還給江恨天,讓他永遠飽受毒害。


    隻是江恨天下的毒,毒性過於猛烈,洛水鎮上一些年邁的老者,還是等不到鳳甫的解藥,就已經毒發身亡了。


    鳳甫深感懊悔,都怪他自己自視過高,才會惹來這些事端,還害鎮民無辜受牽連而枉死,雖然那些鎮民的親人並不怪他,但他無法原諒自己,住在這個鎮上,一半是看透了人性的邪惡,另一半也算是在贖罪,所以每年他總是會抽一些時間,幫鎮民義診。


    江恨天中毒之後,來求過鳳甫好幾次,殊不知他身上的毒,根本就無藥可解,鳳甫雖然答應替他調製解毒丸,卻從不打算這麽輕易放過他,解毒丸每半個月要服用一次,是以每年江恨天就回來找他拿一次解毒丸,隻是這藥雖能抑製毒發時的痛苦,卻也讓江恨天身上的毒根深種,導致他的身體一年比一年還要虛弱痛苦,這就是鳳甫給他的懲罰……


    真正令人恐懼的並不是死亡,而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江恨天現在,應該可以體會生不如死的感覺了……


    “原來如此。”痕蘋兒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麽了,難怪鳳大哥對鎮民都十分親切,原來是有愧於心。“服下解藥會加重毒性,那他今年已經嚴重到無法親自來取藥,不就代表……”她抬眸看向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鳳甫點頭,“毒性已經侵入他的骨髓,這次的藥再服下幾次之後,離毒發的日子就不遠了。”


    這是他能為那些枉死的鎮民,所討回的一點公道。


    隻不過他還有些話沒有說出口,等江恨天毒發吐血之後,要是有人碰觸到那些毒血,也會馬上毒發身亡,他算準了江恨天的妻子一定會陪在他身旁,到時候也難逃一死,雖然這麽做狠了一點,但那個女人也不是什麽好人,當年毒害鎮民的時候,她也有一份,隻是他還毒時,江恨天的妻子已經先逃了,他這麽做隻是替天行道,一次鏟除兩個禍根,洛水鎮才不會因為他而枉死任何一個人。


    “鳳大哥,這不是你的錯。”從他的眼底,她仍看得見滿滿的歉疚,小手輕覆上他放在桌上的大掌。


    鳳甫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我知道,不過江恨天的妻子怎麽會知道你跟我的關係?”這一刻,他覺得有一身怪力好像也挺不錯的,至少出了什麽事,她還有能力可以自保。


    痕蘋兒這才將在街上和客棧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他,鳳甫思忖了一會兒,猜想應該是江恨天的妻子在街上聽到劉叔提到他的名字,才會引起她的注意。


    “等等我就帶你會鎮上的大宅去,你這幾天就好好休息,我再讓小菀將你的東西拿回來。”蹺瞧她頸上的傷,要好些天才能完全痊愈了。


    不過比起江恨天的妻子,她算是隻受了點輕傷,鳳甫依照她當時爬起來的臉色跟走路的姿勢來看蘋兒那一拳,要是普通人挨了,不死也剩半條命,她還能站起來離開,武功底子算是很深厚了。


    拿回來?痕蘋兒藏在袖中的另一隻小手緊握了一下,“我還可以回大宅住?”


    鳳甫定定的看著她有些茫然的雙眼,“你不想嗎?”他話中還有話。


    疑惑的光芒閃過她的眼底,“我當然想。”隻是,她怕會無法控製自己的心。


    茫然、擔憂、害怕、依戀,這些神情交錯出現在她臉上,鳳甫沒有點破,他要她自己發現,發現他的眼底……早就充滿對她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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