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莫名臉上一陣發熱,想起之前在餐廳的事,胡亂點頭:“對,是朋友。”覃樂風恍然大悟。最近鬱南去做兼職,說是在替人畫肖像,由於對方時間特殊,每次僅畫兩個小時卻報酬不菲,原來就是這位,那麽今晚請鬱南吃法國菜的也是這位了。說話間,宮丞的助理小周開過來一輛騷黃色的跑車。之前掛在宮丞身上那個男孩坐在副駕,醉眼朦朧地看著他們,口齒不清:“我不回去,你、你別管我!”宮丞說:“把他送回去之後用冷水給他好好醒醒酒。”小周:“是。”鬱南也喝了酒,還受了傷,傷口疼得厲害腦子也不清楚,對覃樂風揮揮手,迷迷糊糊跟著宮丞走了。小周先走就沒人開車,宮丞便親自坐上了駕駛位。鬱南坐在副駕,自己用手按著傷口不免笨手笨腳,宮丞俯過身來替他係安全帶。宮丞麵容冷峻,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薄唇,令他看起來有些嚴厲。隔著這麽近的距離,鬱南看到他的眼尾有一根不易察覺的細紋,那是年齡的痕跡,三十多歲的男人並不因此露出衰老疲態,隻覺得多了一份韻味,令人心悅誠服。“你喝酒了?”宮丞扣上搭扣看他。兩人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鬱南臉紅了,額頭的疼痛讓他眼角微微濕潤,看上去楚楚可憐。宮丞心底也驀地一動。“喝了一點點雞尾酒。”鬱南說。“因為喝了酒,所以和別人打架?”宮丞拉開了距離,發動車子朝前開去。這些小朋友的世界宮丞向來不能理解,他們年輕、衝動,荷爾蒙過剩,出於再稀奇古怪一點的原因去打架都不奇怪,他隻是沒想到看上去斯文的鬱南還能把別人過肩摔。“不是的。”鬱南否認。他把他們的計劃說了一遍,聽得宮丞連連皺眉:“為什麽非要砸吉他?”這計劃漏洞百出,那個叫石新的很快就能想明白是誰幹的,後續麻煩隻會無窮無盡。鬱南正色:“傷害一個人,就是毀掉他最珍視的東西,讓他精神上痛苦比讓他肉體上痛苦更為折磨人。一想到他能受到折磨,我就覺得很快樂。”頓了頓,又小聲問,“我是不是很壞?”這就算很壞的話,宮丞認為自己可以算罪大惡極了。他完全不讚同鬱南的做法:“你不應該一個人去打頭陣,就算要砸吉他,你的朋友一個人去就足夠。”鬱南解釋道:“不行的,如果讓覃樂風一個人去,就沒有人轉移石新的視線。由我引開石新,就算他知道是覃樂風幹的也沒有證據,可以氣死他。”宮丞皺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今天遇到的是打不過的人怎麽辦?”“不會的。今天會打架完全屬於意外,是一個變量,不在我們原本的計劃裏。”鬱南按照自己的思路解釋,“另外就算再多兩個人一起上我也打得過,前提是他不陰我,不搞什麽不入流的背後偷襲。”“偷襲?”宮丞口吻冷了些。“嗯。”鬱南想起來還有點鬱悶,“他突然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牆上撞到額頭,我很快就把他反殺了!所以,並不是我打不過他。要不是我毫無防備,他根本不可能”聽他完全不知錯,宮丞忍無可忍:“鬱南,我是在擔心你,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鬱南說得起勁,霎時卡殼:“啊?這、這樣啊。”忽然,他又想起了在餐廳那件事,宮丞說喜歡他,所以擔心他嗎?鬱南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一切,回想起宮丞出現後的舉動,好像的確是在擔心他。他注意到宮丞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上麵有幹涸的紅,那是他的血跡。觸目驚心,有點嚇人。他幹巴巴地說:“您放心,不用太擔心我,我是不會有事的,我舅舅是武術教練。”宮丞頭疼,不欲再與他交流:“我在附近有個住處,我們先把你的額頭處理了再說。”*鬱南以為他們要去醫院,實則他們不僅沒有去醫院,也沒有去警察局。宮丞“附近的住處”從他口中說起來很簡單,仿佛算不得什麽,實則就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可能是平時用來休息的。時值深夜,宮丞在途中還接了幾個國外下屬的電話,他處理公事和平日說話口氣一般無二,並不是很嚴厲,但因為說的是英文,聽上去和平日又有點不同,好像不太容易接近,給人距離感。即使宮丞沒有避忌當著鬱南的麵談公事,鬱南也聽不懂。他的英文挺爛的,反而被那流利的英文弄得一路催眠,竟然睡了過去。“鬱南?”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鬱南從淺眠中醒來,眼底還有一絲迷蒙:“嗯?”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身在何處。車門已經開了,男人的側臉在地下停車場的光線裏俊美尊貴,臉上沒有不耐煩,是在耐心地等他清醒。“宮先生?”鬱南想起來了,他在宮丞的車上。“下車。”宮丞說,“要我抱嗎?”鬱南耳朵發燒,趕緊擺擺手:“我自己可以的!”宮丞“嗯”了一聲,還是伸手幫忙把他扶了出來,鬱南冷不防撞進宮丞寬闊的懷抱,一抬頭,又冒失地撞到宮丞的下巴。宮丞歎口氣,替他重新按住傷口,兩人一起上了樓。出電梯時門口就已經有一個醫生模樣的人提著藥箱在等待了。“宮先生。”大半夜被叫過來,醫生看上去沒有絲毫怨言。“看看他的額頭,盡量不要留疤。”宮丞語氣不佳。鬱南挺不好意思地:“您好。”醫生笑笑:“你好,我姓王,是宮先生的家庭醫生。”臉上遺留的血跡被清理幹淨之後,傷口的原貌露了出來。按理說撞到牆不應該流血,大部分情況下是鼓包淤青,鬱南卻留下來一個1.5公分的傷口。“那牆上好像拆過什麽,有幾塊凸起的鐵皮,還有釘子。”鬱南回憶了一下。宮丞重複了一遍:“釘子。”王醫生聽他森言冷語,也知道這種傷口很危險,要是鬱南再高點眼睛或許就保不住了,他趕緊緩和氣氛:“沒關係,我會幫你打破傷風。我現在先縫針,你怕不怕痛?”鬱南終於有點怕了,往後縮:“……可不可以輕一點?或者打一點麻藥。”“現在知道痛了。”宮丞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走過來拉著鬱南的一隻手,大概是想安慰他,“痛就忍一忍,乖。”本來鬱南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將被縫合的傷口上,此時被宮丞一握,全都轉移到了手中。他的心怦怦地亂跳著,同樣是男人,宮丞的手比他的大上許多,幾乎將他的完全包裹。宮丞的掌心溫暖幹燥,力道不輕不重,他的腦子卻因此混亂了起來,好像酒意又上頭了一樣。“好了。”王醫生說。“???”鬱南一臉茫然,這就縫完了?王醫生道:“這種縫合留疤的概率很小,注意這幾天不要沾水,忌食辛辣飲酒。”宮丞鬆開鬱南的手,忽然問:“等等,你還有沒有其它地方受傷?”剛才扶鬱南上樓時覺得他走路不太得力,宮丞直覺沒那麽簡單。鬱南的手中驟然空蕩蕩,他將手指蜷起來:“好像膝蓋也受傷了。”當時被人從後麵頂了一下,雙膝磕地還是很疼的。宮丞親自半蹲著,替他挽起了褲腿。連王醫生都露出了驚訝神色,他原本以為這位小朋友是宮先生的哪位小輩,現在看上去卻不是那麽回事。宮先生的性取向他是知道的,可眼前這位,著實太小了點,成年了嗎?鬱南臉又紅了,他發現自己都無法動彈。雪白的小腿隨著褲腿上卷的動作露了出來,一路褪到膝蓋處,兩隻膝蓋都有淤青,不太嚴重,但留在膝蓋上很是礙眼。不知道為什麽,鬱南覺得宮丞的氣壓在降低,而他竟然有一點點心虛。看來是不能對宮先生證明自己打架厲害了,鬱南喪氣地想,連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的人確實很差勁啊。王醫生給他打完破傷風,又留下一瓶藥油讓鬱南自己擦,鬱南道了謝,對方才背著醫藥箱走了。宮丞去洗了手,又擰來毛巾,看樣子想給鬱南擦臉。鬱南已經十分不正常了,趕緊退後一點:“不用麻煩您了,我的手沒受傷。”宮丞冷冷道:“不要亂動。”鬱南隻好乖乖坐著,看宮丞替他擦臉,這根本不像宮丞會親手做的事。他們認識不久,鬱南不知道宮丞是不是對其他人也是這樣的,他猜測宮丞大概是因為喜歡他才這樣做。喜歡他。這是他今晚第二次想到這件事。他坐在在落地窗前,背後是深城令人迷醉的繁華夜景,輕輕合著眼睛,睫毛微微顫抖。“怎麽了?”宮丞嗓音低沉。鬱南睜開眼睛,說出一句宮丞想都想不到的話:“您喜歡我,是因為我長得好看嗎?”第四章 喜歡你乖鬱南不知道現在的他看起來有多誘人。他身上的酒香淡淡的,臉上也因為酒意染了酡色,額上那塊可笑的小紗布讓他看起來有些可憐。這情景令人想一口叼住他脆弱的咽喉,像野獸攫取新鮮美味的獵物般有吸引力。饒是宮丞,也被這記直球打得猝不及防。他手中動作僅頓了一瞬,鬱南臉頰白皙的皮膚便起了紅痕,過了一兩秒才緩緩消散。“為什麽這麽問?”宮丞開口。鬱南想了想,坦然與他對視:“因為我有一個秘密。”宮丞意外:“什麽秘密?”鬱南垂著睫毛:“我現在還不想告訴您。”小東西倒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在他麵前水一樣透明的鬱南竟然也有秘密,宮丞覺得有趣。他好整以暇,將手中毛巾隨手扔到一旁的台麵上:“是要我先回答問題?”鬱南沒說話,默認了。宮丞以為他在擔心額頭留疤,少年人總會因為這些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