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總是不設防的,似乎想把關於自己的所有都講給他聽。鬱南並沒有要說下去的意思,也沒有要迎接宮丞,回答完他的問題便繼續作畫。他動作小心細致,好像全部精力都放到了眼前的作品上。宮丞可不這麽想:“你不是說想我了?嗯?”鬱南手不停,沒語氣起伏:“我是想了。”宮丞又道:“是嗎?那你沒發現你的朋友圈我點讚了?就是你和朋友去打拳的哪一條。”那條朋友圈照片裏,鬱南戴著拳擊手套,五官都被汗水浸濕了一般,分外明豔,卻又透著平時宮丞沒見過的狠厲,奶凶奶凶的。宮丞彼時在一個酒會上,被這張照片吸引得看了好一會兒。他想起鬱南抱怨他都不看他的朋友圈,便給點了個讚,還以為會立刻得到鬱南的回饋。誰知直到他回來,鬱南都沒有反應,也沒有再對他撒過嬌,原來是有心事。“我沒看到。”鬱南說,“因為我很忙。”聽他聲音,宮丞察覺十分的不對勁,雙手放在鬱南腋下,直接將人轉了過來。鬱南還低著頭鬧別扭,宮丞又強迫著抬起他的下巴,神色瞬間變了:“怎麽了?”鬱南眼睛是紅的,小兔子一樣。顯然從宮丞回來後就在委屈著,卻一聲不吭。被宮丞問,他也就咬著下嘴唇不肯講。鬱南單純,並不代表他蠢。他甚至想到了路易可能是故意的,否則為什麽要提密碼,還強調那是他的生日?難道不是應該抱歉地離去,真正做到不打擾他才對嗎?鬱南太難受了,關於宮丞的他什麽都不知道,連密碼是前男友的生日這件事他都不知道。後來他聽覃樂風管這感覺叫憋屈,他認為形容得十分貼切。之所以還忍著等到宮丞回來,是因為他覺得應該讓宮丞解釋。“宮丞,你知道我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嗎?”鬱南鬆開唇,問。宮丞去上海前後花了四天,猜測小家夥為什麽不開心,皺眉道:“我錯過你的生日了?別生氣,我給你補過。”“你不知道。”鬱南說,“我現在告訴你,我的生日是三月十日。”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來自己的身世,補充道,“可能不是我真正的生日,但是你還是要記住。”現在才八月初,宮丞捏他的鼻子,寵溺道:“還有這麽長時間,就想過生日了。你想要什麽禮物?”“我才不想要禮物。”鬱南眼睛更紅,別開臉,“我今年十九歲,你去把門鎖密碼改成190310。還要把其他人的指紋刪掉,隻留我和你的。”其他人?宮丞將他的臉掰回來,低聲問:“誰來過了?宮一洛?”鬱南說:“生日是十二月五日的那個人。”宮丞:“誰?”很快他明白了什麽,“是路易。”昨晚讓小周表的態竟然起了反作用。鬱南眨一眨眼睛,像確認了什麽一樣,一顆眼淚就從通紅的眼眶掉了下來:“你記得他的生日,還用他的生日做門鎖密碼!你為什麽要這樣?你是不是還喜歡他?”眼淚滴落在宮丞衣服上,很快就形成了一個深色的小點。除了某些特殊時刻的生理性淚水,宮丞從來沒見過鬱南哭。那眼淚掉得幹脆利落,一股奇妙的情緒湧上宮丞的心頭,那是一種他足有好些年都沒感受過的情緒,用以命名的話,他想應該是稱之為心疼。這個小東西該是天真無邪,不該這麽難過。宮丞心中不悅,神色沉了下去:“路易來幹什麽了?”鬱南卻隻期期艾艾地問:“你到底是不是還喜歡他?”他人生的第一次戀愛才剛剛開始,根本無暇去顧及其它,隻這一個問題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他的委屈源頭都來自於這裏,不安的源頭也來自於這裏,仿佛隻要宮丞給他否定的答案,他才能解脫。所以鬱南迫不及待。男人的臉色有些可怕,幾乎帶了些厭惡:“不喜歡。”說著,他用手輕按鬱南的眼尾,口吻波瀾不驚,“寶寶,你不該問這種問題。你隻需要知道我現在身邊隻有你一個就行了,給你的我都不會給別人,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你騙我,你都還用他的生日做密碼。”鬱南不信,還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你們以前是不是也在這裏住過,所以他才會來。”宮丞頭疼。他向來不願意談論這些話題,更何況是一個對他來說完全是過去式的人。無奈鬱南卻偏要抓著這一點不放,他隻好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過去隻有工作完我們才會來這裏住上一兩晚。這房子我很少來,密碼也不是我設置,我從來沒聯想過會是他的生日,更不要提專門用他的生日做密碼。”鬱南看著他不做聲。宮丞再次對他說:“那密碼對我來說不過是串數字,並沒有特殊的含義。”鬱南:“……”宮丞問:“小東西,你不相信我?”鬱南聽了解釋,不知道該不該信,蒼白指控道:“但是你們明明都還在一起上班。”他想起那天在樹與天承碰見路易的事,路易在那裏工作。“鬱南。”宮丞將他抱住,輕輕撫摸後背,“對我來說,他隻是一個設計師,與私人感情無關。”鬱南漸漸平靜了一些,握成拳的手指也放鬆了些。宮丞道:“是我疏忽了。你不喜歡,我們馬上就改密碼,或者換一套房子住也可以。沒有必要為一個無關的人生氣。”為了一個前任生氣,鬱南的確也覺得不太值當。可是這件事讓他真的很不舒服,路易似乎在示威,而他卻有一種無力的感覺。任宮丞說不喜歡路易,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侵犯。“那路易為什麽要這樣做呢?”鬱南無助地問。“我不知道。”宮丞皺著眉說,“也沒有興趣知道。”鬱南追問:“那你們分手多久了?”宮丞道:“一年多。”鬱南又問:“那他知道很多關於你的事情嗎?那些我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嗎?”宮丞有些累了:“寶貝,我和路易分手並不愉快,所以我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也不想談論這個人。不管他對你說了什麽你都不用理會,總之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他深邃的眼睛看著鬱南,“我們換去城南住怎麽樣,那邊也不錯,臨著江,晚上可以看見渡輪。”幾天不見麵,鬱南被他這麽看著,哪還會不軟化。他隻是再次想,為什麽他沒有早一點遇到宮丞,為什麽他的年紀不夠大。如果有那種可能,那麽宮丞就不會在遇見他之前有過別人。可是他比宮丞小那麽多是事實,他無法改變這一點。“還生氣?”宮丞低頭,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口,“你想要我怎麽樣?說出來,我都答應你。”鬱南的臉慢慢變紅了。仔細想一想,宮丞其實對這件事並不知情,也不是宮丞的錯,畢竟他和路易都分手一年多了。宮丞去上海工作完回來一定很累,還要哄著他,耐心對他解釋,這樣的包容讓鬱南覺得自己有些不懂事。他是一個大人,又不是小孩,應該要站在別人的立場想一想。“我才不換房子。”鬱南氣呼呼地說,雙手搭上宮丞的脖子,“這間畫室是你專門給我準備的,我很喜歡的。我們把密碼改掉就可以了,讓別人再也進不來。”宮丞就喜歡鬱南這樣。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透明得像一張紙。不是恃寵生嬌,更談不上驕縱,完全符合他所有的預期,甚至超出更多。與之相對的,他也給予了鬱南旁人從來沒得到過的東西,他願意在鬱南身上花上數倍的時間去陪伴。“好。”宮丞道。鬱南又說:“你還要對我講你的事,不可以瞞著我。”宮丞揉他頭發:“強人所難,你總得讓我看看哪一件事。”鬱南霸道地說:“每一件。”他現在就是個信口開河的紙老虎,必須說得誇張一點才能得到滿足,“你快點答應我!”宮丞將他抱起來,失笑道:“答應你。”第三十五章 不聽話發生了這個令人不太愉快的插曲,宮丞果然說做就做, 帶著鬱南將密碼改掉了。親眼看見宮丞輸入自己的生日數字, 鬱南一直堵著的憋悶才鬆了出去。宮丞回來得晚, 鬱南本來也想睡覺了。他去洗澡,鬱南便將放在客廳的顏料都物品收拾進畫室放好, 然後趴在床上玩手機等他。宮丞出來時僅在下半身圍了一條浴巾, 光裸在外的胸肌與腹肌溝壑分明,線條很漂亮。他躺下時鬱南被床墊震得微微抖動, 回過頭去一看,就主動伸出了胳膊。男人順著這個姿勢將他抱進懷裏,兩人肌膚相親,鬱南能聞到對方身上沐浴後好聞的氣息。蜷縮在宮丞懷中, 鬱南有了一些滿足感與安全感, 接著那個話題道:“對不起,我看到你給我點讚了,我是故意不想理你的。”宮丞聲音醇厚,聽上去不怎麽在意:“你喜歡玩拳擊?”鬱南說:“算不上喜歡, 隻是偶爾打一下會比較爽。照片上那個是樂樂的男朋友,他是一個健身教練, 前天他和樂樂請我吃飯了。”說起這個,鬱南想到一件事, “我們什麽時候也請他們吃飯吧, 到這裏來可以嗎?”朋友之間好像是有這種約定俗成,誰談戀愛了就要負責介紹對象給大家認識, 還要請大家吃飯。鬱南覺得他也應該這麽做。宮丞道:“那個教練就算了,你的朋友可以來,我叫小周去安排。”鬱南知道宮丞不怎麽接受陌生人,他天生就給人一種距離感,便沒有勉強,隻是隱隱有一點失望,不過這種失望很快被其它事轉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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