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南霎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覺得有點心疼。宮丞不甚在意:“從小我就有偶爾到這裏來住幾天的習慣。鋼琴倒是好久沒碰了。”鬱南卻說:“那你小時候是不是很寂寞?”宮丞頓了兩三秒,眸色變暗了些,語氣已然換了種滋味:“我們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寂寞?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倒寧願選擇寂寞。”察覺他情緒變化,鬱南還想問,宮丞卻抱著他去床上。“頭發要擦幹,不然明天早上起來會頭疼。”宮丞說著,神色已恢複如常。鬱南主動親親他:“以後我陪你來啊。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彈琴!”宮丞捏了他臉:“好。今天開心嗎?”鬱南點點頭:“開心。”他湊上去,第一次主動去開始一場親熱。被寵著的感覺讓他變得大膽起來,他舔吻宮丞的唇,含糊不清地說:“……謝謝你。”宮丞被他像小狗一樣舔了一會兒,本來還想忍一忍,看他能做到什麽程度。燭光裏不經意看見他浴巾滑落,背脊曲線一路向下,埋進一處深陷裏,不由得失去耐心,反客為主將人按下去。鬱南順從極了。這晚他什麽都很配合,被欺負得哭出聲也摟著宮丞不放。燭火搖曳到半夜,鬱南才累極睡去,渾身添滿了新鮮痕跡,任誰看了都知道他經曆過怎麽樣的一場寵愛。宮丞實在是喜歡他這樣的乖順,臨睡前親吻他的額頭、鼻尖,再閉上眼睛入夢。後半夜,敲門聲乍起。“宮先生!”有人在樓下喊,“宮先生!”鬱南疲憊地驚醒:“怎麽了?”宮丞已經起床披上睡袍,腰間係了一根腰帶,手摸著他額頭道:“是守湖的人,不要怕,我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宮丞說著就下了樓,鬱南隻聽見狗吠和隱約的說話聲。“……宮總的情況很危險,小少爺聯係不上。”宮丞語氣低沉,令人害怕:“家裏怎麽不直接打我的電話?”那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小先生試圖和您聯係了……電話打到我這裏……我來通知您。”宮丞道:“知道了。叫保鏢開車。”鬱南睡意全無,他知道好像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聽起來很嚴重。宮丞上樓來換衣服,渾身涼意,似乎一瞬間就換了一個人。“宮丞。”鬱南問,“出事了嗎?”宮丞回頭,見鬱南傻傻坐在床上看他:“不用擔心,你繼續睡,一會兒我叫小周來接你。”鬱南果真猜對了,他爬起來:“我和你一起去吧!看看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宮丞隻講了一句“不用”,便揉了一把他的頭下樓去了。鬱南連忙忍著腳疼跑到二樓的窗邊,看見黑暗中兩束遠光,是保鏢開來了車。有人替宮丞打開後車門,他彎腰坐了進去,沒有朝樓上再看一眼。車子開走了。第四十章 等待宮丞走後,一切歸於平靜。樹林、湖泊、木質別墅。隻剩鬱南和一個不知身在何處的守湖人, 而鬱南連對方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房間裏僅亮著宮丞走前點亮的馬燈, 萬籟俱寂裏, 鬱南心神慌亂,有點害怕。他退回床上裹著被子想, 宮丞走得那麽匆忙, 會很嚴重嗎?他不能確定發生了什麽,隻聽到說“宮總的情況很危險”, 他猜測是宮丞的大哥。上次宮丞曾經告訴過他大哥病重,看來是纏綿病榻已久了。希望不要有事,鬱南想。就這麽睜著眼睛熬到天亮,鬱南才爬起來洗漱, 等著小周來接他。可是他就像被忘在了別墅一樣, 一直到當天下午小周才姍姍來遲。鬱南的手機已經沒有電了,差一點就想徒步走出樹林,找到回城的路然後再去攔一輛車了。小周抱歉道:“對不起啊鬱南,我今天實在脫不開身, 晚來了一些。”實則是宮丞三個小時前才想起鬱南還在別墅這回事,吩咐他來接人。小周作為助理, 當然是什麽都忘自己身上攬。“我沒關係的小周哥。”鬱南搖搖頭表示不介意,還問, “宮丞呢?他怎麽樣?”車子行駛上了高速路, 小周一邊開車一邊說:“宮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宮先生作為當家人得主持大局, 最近怕都是要忙得不好了。集團的變動都指著宮先生平定,現在就是錯一步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短時間內,宮先生是回不來的。”鬱南心底一片失落,卻也抓住了小周言下之意:“你、你是說宮丞的大哥他?”小周道:“宮總走了,今天與宮先生見了最後一麵。”鬱南感到了難過,盡管他與那位先生素不相識,可是隻要一想到宮丞的心情,他就感同身受。小周歎口氣:“現在宮家就剩宮先生與宮一洛小少爺兩位血脈,人丁真的很單薄。那些人都虎視眈眈,若是沒有宮先生坐陣,小少爺怕是要被連筋帶骨的吃個幹淨。”鬱南收回心緒,疑惑道:“不是還有一位小先生嗎?”小周詫異鬱南知道這個,朝後視鏡看了一眼,卻不見鬱南神情裏有什麽不同的含義。他重新目視前方,這才如實說:“小先生又不是親生的,隻算一個養子,況且他與宮先生麵和心不合,齟齬已久,說不定宮先生還要防著他想從中伸一隻手。”原來是這樣。鬱南稍微明白了為什麽宮丞不太愛提這個小先生。他很想能幫幫宮丞,親人去世這麽重大的變故,哪怕是能陪陪宮丞也好,可是小周說些現在不去讓宮丞分心就是最大的幫助了。鬱南回到城裏,編輯了一條安慰宮丞的短信,長長的,聲情並茂。他先發給覃樂風檢查過,覃樂風說很不錯他看了都想哭了,鬱南便否定了這條短信。最後隻發了一條很簡單的過去。鬱南:[我等你回來。]這樣或許就能給宮丞足夠的支持和安心了,鬱南想。兩三天後,新聞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鬱南第一次在電視與手機上見到宮丞。照片裏的黑色加長勞斯萊斯旁,司機正彎腰撐一把黑傘。宮丞從車中走出,穿了一身黑,戴了一副墨鏡,下半張臉透露著冷淡與疏離,還有一股拒人於千裏外的俾睨。路上烏壓壓的人頭攢動,眾人正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路。新聞標題皆是《豪門秘辛,國輪製造權杖交接》《長子歿,宮家正式洗牌,棄車保帥次子雷霆手段上位》《新任頂級富豪,年僅三十七歲身價千億》等等。鬱南隻從這些真假摻半的新聞裏了解到宮丞的處境。朋友們也看見了新聞,因為還未婚,宮丞最近在網上的熱度很高。方有晴說再次回想起那天在別墅和宮先生同桌吃過飯,都覺得是做夢,得好好看過那套價值小幾萬的餐具才能緩過氣。朋友們都是常人的反應,按理說他們一輩子也接觸不到宮丞這樣的階層,所以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對鬱南來說,宮丞隻是宮丞,他隻關心這個人現在怎麽樣。鬱南回學校那天,宮丞叫人給他定做的秋季新款服裝被專人送來了。一件一件的秋裝與鞋子被掛進衣帽間,將屬於鬱南的那一半填得滿當當,鬱南覺得自己穿幾年也穿不完。而屬於宮丞那一半暫時還沒掛上幾樣,因為宮丞人不在的緣故,鬱南光看著就覺得寂寞。距離那天宮丞從別墅離開已經有五六天了,鬱南強忍著沒有去打擾他。這天他不得不給宮丞打電話,想要問問他怎麽樣了,順便告訴他自己要回學校的事,還想告訴宮丞,他想他了。可是宮丞的私人號碼竟然已經關機。鬱南失望極了。走之前他留了紙條在桌上,希望宮丞能看到。*開學第一周周末,鬱南正式去餘深畫室。餘深對鬱南成功報名美術協會畫展這件事特別滿意,幾乎是手把手地教他,畫室裏還有其他幾位畫家與學生,大家都知道,餘深這是把他當成嫡傳弟子在培養。鬱南悟性高,畫畫耐得住性子。餘深對他的要求自然也很高,有時候幾乎到了變態的苛刻度,鬱南從不疑問。比起技法、筆觸,餘深更講究的形與神。餘深要求鬱南暫停,轉而花一學期的時間觸碰國畫。國畫與油畫是兩回事,鬱南進行得很困難,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在美術上的天賦產生懷疑。餘深道:“我不是寫實派,對我來說畫得好的意義不是畫得像,否則我為什麽不找一個機器來畫?我要求你大膽一些,寫意一些,不拘泥技法,不仰仗厚塗,拋開條條框框去找一些你想表達的東西。”鬱南迷茫了。啃書、打底,再過一周,餘深還是不滿意。餘深:“你認真是認真了,也畫了很多。美院的作業繁重我是知道的,鬱南,你是不是太累了,或者說你的心沒有放在畫畫上?”鬱南被說得麵紅耳赤。他也以為自己認真了,畢竟量那麽大,他常常需要犧牲夜晚的休息來兼顧兩邊的課業。可是他知道自己有一點欠缺。“對不起老師。”鬱南羞窘得臉快要滴血,“我最近是有一點分神。”餘深道:“談戀愛了?”鬱南點點頭:“嗯。”餘深笑,也不再苛責他:“談戀愛了應該是更有靈氣才是,為什麽畫成這樣,是因為戀愛不順利?”鬱南不知道這樣算不算順利。他與宮丞有將近半個月沒有聯係了,隻有小周時不時給他打個電話說說宮丞的近況。小周說的那些鬱南能懂,卻也不能懂,他隻想和宮丞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