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春媽快準備吧,我要去給阿瑪和額娘敬茶。」


    「衣服我都給貝勒爺和福晉準備好了。」春媽喜滋滋地開口。自家姑娘嫁入京中,成了福晉,她真是與有榮焉。


    換上春媽準備好的衣服,兩位新人相攜來到鄭郡王府正北邊的主廳。


    寬敞的主廳上首,鄭郡王已和赫拉氏隔著紫檀木案而坐,鄭郡王府的晚輩親戚各站在兩側。


    納蘭茉英邁腿踏進廳內,就聽見堂上肥碩的赫拉氏哼道:「哼,真是架子大,不愧是陝甘總督的女兒啊!來晚了,也不通報一聲。」


    聲音很低,卻讓廳內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低下頭,手指尖因為緊張而變得冰涼。


    「別怕。」康敬沉下臉,威儀地盯了一眼坐在堂上的額娘。


    赫拉氏揚眸,高傲地翹起下巴。


    還好有他在!納蘭茉英淺淺地吐口氣,感受到緊握住她的大掌,保護的意味深濃。


    「哎喲,都別站著了,快敬茶吧。」茹娜熱情地迎上來,從一個漆盤裏端出茶碗來,往納蘭茉英的手塞,沏得滾燙的茶水就濺在她的手背上。


    礙於有眾人在場,納蘭茉英隻收斂了下眉頭,硬生生忍下肌膚上的灼痛。


    這裏有問題!再笨的人,也不會忽略這一擁而上的敵意。


    她握著荼碗,心潮起伏。好好的鄭郡王府,潛藏著她所不知道的內情。婆婆為什麽不喜歡她?


    這個茹娜是什麽來頭?還有堂中那麽多晦黯的眼神,有的麻木、有的是看好戲、有的是滿懷憐憫。


    「阿瑪喝荼。」納蘭茉英放慢速度,捧起荼碗,恭恭敬敬地遞上去。


    鄭郡王笑著接納,並無刁難。


    「額娘喝茶。」她勇敢地跪得很近,挺起腰杆,仔細捕捉赫拉氏的眼神,想確定這份敵意是否存在,還是她會錯意。


    廳中氣氛倏然緊繃繃的,赫拉氏盤著手,眼神不與她有任何接觸,讓她端著茶碗的手尷尬地留在那裏。


    太明顯了,納蘭茉英終於能確定婆婆非但不喜歡自己,反而很厭惡她。


    緊抿著薄唇,康敬咬了咬牙。他料到額娘會反對,但沒想到額娘能不顧大體到這種地步,茉兒怎麽說也是皇上指給他的,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


    「額娘,這茶你不喝,就是不認茉兒這個福晉,就是抗旨,這事傳到聖上耳朵裏,兒子就不得不摘了花翎頂戴去領死,你也不希望鄭郡王府被聖上給封了吧?」眾人愣住的當頭,他冷笑著,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段提醒自己的額娘。


    惡狠狠地瞪了眼兒子,赫拉氏聽出話中夾槍帶棒的威脅。她粗魯地搶過納蘭茉英手上的茶碗,喝了一口,甩開茶碗,蠻橫地走出前廳,不給任何人慰留的餘地。


    「喲,表哥,姑媽怎麽說也是長輩呀!嗬嗬嗬。」茹娜假笑著打圓場,目光則時不時地瞟向情敵,招來表哥一道冷漠的瞪視。


    康敬替納蘭茉英解了圍,麵帶愧疚地攙起她,帶著她麵向眾人站起。她是他的珍寶,怎能隨意讓人欺負?


    「這個家,誰與納蘭茉英、我的福晉為敵,便是我康敬的眼中釘。會有什麽下場,心裏該清楚。」他放出狠話,給在場的不在場的一個狠狠的警告。他是鄭郡王府的支柱,誰敢得罪他?


    直接的表白,令茹娜滿臉醬色。這個她苦苦等候十年的表哥,為了其他女人,說出這種話,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納蘭茉英睜大眼睛,凝視氣勢駭人的夫君。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吝惜任何一個嗬護她的舉動。左邊的胸膛裏,像是被什麽塞得滿滿的。她覺得自己終此一生,可以好好地依靠他,不論離親人多遠,不論這裏是陌生的京城和王府,她都不用害怕,隻需要為他堅強。


    準備帶妻子離場的康敬被鄭郡王叫住,「敬兒,到書房來,阿瑪有事交代。」


    他環視一下四周,低聲對妻子說:「徑自回咱們的東院,切忌與額娘撞上。」他必須小心以對,額娘任性殘暴的個性,他很了解。隻要回到東院他的地盤,春媽又會拳腳功夫,他的茉兒就會安安全全。


    「貝勒爺請放心,茉英會便宜行事。」她用溫柔的眉眼淺淺地笑著,平撫康敬心中的擔憂。


    目送著妻子出了前廳,康敬隨著鄭郡王往西側的書房而去。


    提著素裙,納蘭茉英小心謹慎環顧,腳下卻走得飛快。


    「我說嫂子,你這是往哪裏去啊?」帶著笑意的瀟灑聲音從她身後飄來。


    她回頭,一看,不由得笑道:「原來是博卿貝勒,茉英有禮了。」甩帕上肩,她蹲身行禮。


    「小嫂子太客氣了,耶,看你好眼熟?啊——我想起來了!原來是在天水縣的小哥。」博卿一臉曖昧的笑,「就知道這親事不會這麽簡單。」看來康敬跟她是早就暗通小曲兒了。


    「噓!貝勒爺,這是秘密。」納蘭茉英包容他的笑鬧,溫和地以指點唇。


    「別怪我多嘴,多防著茹娜。別看她是個落魄的格格,其實心狠手辣。」他臉上失卻笑意,厚道地提醒。


    回想起堂上茹娜驕縱的麵孔,她的神情不禁黯淡下來。


    「看來今早你已經領教過了。」博卿垂下眼,一派了然的神色。「小嫂子,請你一定要堅強地應對,康敬為了你,差點丟了……」


    「丟了什麽?」她好像錯過了什麽重要的訊息,好奇地追問。


    「博卿!」康敬從他後麵無聲無息地出現,有力的手死死握住他朝服的衣領。


    「你想幹嗎,你抬腳幹嗎?你皮又癢了!」


    「這次專打臉。」


    「好!你去撞牆吧。」


    見兩個高壯的男人扭在一塊,納蘭茉英把疑問放進心底,幽幽地道:「爺,晚些時候我會做酥餅。」


    一聽到酥餅,康敬連忙踢開博卿,回到她跟前,把她納入臂彎,「那你就不要在這裏站著了,我送你回東院。」他轉過臉,對著博卿說:「你在這裏等著,一會找你算賬。」


    溫柔地把妻子送回東院,康敬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鄭郡王府。他很想留在茉兒身邊,看著她的一顰一笑,然而有任務在身,他隻能埋下心中渴望,與博卿前往善捕營,共商暗査爾撒納。


    「順親王爾撒納最近形跡讓人捉摸不定,他時常上妓院尋歡作樂,又是賭又是嫖。」博卿頭痛,不知如何下手。


    「我要親自去,博得他的信任。」眼下南疆戰勢吃緊,最好能速戰速決。爾撒納跟京中權貴並不熟悉,可謂獨來獨往,想要收獲有用的消息,他必須博得他的信任才行。


    「你?你不是剛大婚嗎?」


    康敬麵上泛起苦笑,他拿起桌子上善捕營帶回來的消息,不時地擰緊眉頭。


    「你我都是朝中臣子,此時當是義不容辭。」


    「小嫂子會怎麽想?」


    「茉兒她……」想到妻子那雙溫和的眼睛,


    康敬心裏一陣煩亂。他有愧!


    「我要是小嫂子,沒等你回家,就包揪款款回娘家——」


    「真囉唆!」康敬打斷他,沉吟片刻後,把全副心思放在公務上,慢慢地向博卿交代暗查爾撒納的策略。


    不論是為了茉兒,還是自己,他都要速戰速決!


    【第四章】


    春雪紛紛揚揚地飄落,庭前庭外一片白雪皚皚,高大的雪鬆上積了一層晶瑩的白亮。深夜中,悄無聲息的鄭郡王府東側有一盞西瓜燈正慢慢移動。


    康敬帶著一身疲憊,隨著前麵引路的小廝,闊步邁向他東院外側的書房。


    抬腳邁進書房外的月洞門,隻見書房內有著暖融融的燈光。想必是東院的總管給他留的燈。


    他擺擺手,接過小廝手裏的燈,「今夜我還要處理公務,你先下去吧。」


    小廝躬身後轉身而去,在雪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


    回過身來,康敬抬手推開書房的門,一襲素衣的小女人,正曲著肘,在書房西側的小桌上打著盹。


    冷冷的寒氣和驟然而來的驚喜,令他精神大振。


    在這個雪夜裏,她像是一道輕盈的光,喚醒他腫的眼睛。這幾天來,他在軍機處與各位中堂討論國事,還得抽空處理吏部兵部的條陳和


    地送上來的密折。除此之外,他還得分出時間纏在爾撒納的身邊,想盡辦法,贏得他的信任。


    比如今日,他就與爾撒納在妓院裏待到深更半夜。


    輕手輕腳地邁入書房,他吹熄了西瓜燈,關上房門,拿出懷裏的掐金絲懷表一看,已是夜裏兩點了。


    坐著的嬌弱身影,令他既疼惜又心痛。


    他們才大婚不久,本該是耳鬢廝磨的時候,他卻給不了茉兒溫存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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