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哥哥,聽我的話,先看大夫。」


    「不了,茉英妹子,好好幫我留著這些書,這些都是我多年收集來的孤本,十分珍貴,我千裏迢迢把它們從甘肅帶過來,可不想丟了它們,


    拜托你了。」說到激動之處,宋思凡的手包住她的手腕,急促地呼吸,雙目急切地瞅著她。


    正在這個當口,就聽見前廳外的門廊上一陣亂響。一道人影,極快地出現在門口。


    納蘭茉英暗叫不好。回頭一看,正是她家貝勒爺。


    隻見他古銅色的臉比平時暗三分,額頭的青筋突突地往外跳。


    「爺幹嗎穿著鎧甲?」春媽咕噥一句。


    不但穿了鎧甲,他還帶了嚇死人的關刀。


    完了!要出人命。


    「哼,你是誰?竟敢直闖本貝勒的府邸?」康敬氣喘如牛地揮刀,步步向宋思凡逼近。娘的!


    他剛一回府,就聽無德通報,說宋思凡跟茉兒一起回來了。他想都沒想,抄了書房內的大關刀,就殺了過來。


    人門第一眼,就見那個曾經跟茉兒定過親的男人,握住他娘子的小手!他的刀真是沒有拿錯。


    「爺!快放下刀。」納蘭茉英呼吸一抖,心口不由得縮緊。


    「哼,聽說這府裏來了刺客,大家都閃開。」


    他氣勢狂飆,刀風一閃,宋思凡頭上的瓜皮帽,裂成兩半。


    康敬來勢洶洶,宋思凡下意識地逃開,他身邊大理石麵的桌子,嘩啦一聲,又被切成了四塊。


    桌上的荼碗、荼壺、花瓶碎了一地。


    「看你往哪兒逃!竟然想迷惑我的福晉。」怒意和酸意貫穿整個刀身,狠狠地再度劈了下來。


    「貝勒爺,你誤會了,我是宋思凡,是茉英的兄長,怎麽會是刺客?」的狠駭人的追殺,嚇軟了他的雙腿。


    「春媽,快,帶思凡哥哥出去,替我照顧他。」納蘭茉英沒辦法,隻得叫武藝不凡的春媽扛起宋思凡跳出前廳。


    哐啷!康敬丟下砍刀,順勢欺近她,他撈起她嬌弱的身子,不由分說地把她扛在肩上,滿臉的陰鷙。


    心潮起伏的納蘭茉英,又羞又急,但又不能反抗,隻得憑他把自己當成沙袋一樣扛著。


    他加快腳步,來到兩人的寢房前,喝退所有的奴仆,將他和茉兒一起關進了寢房內室中。


    火大地拔下身上的鎧甲,他粗粗地吸了兩口氣,一屁股坐到她的對麵,死死地攥住她青蔥似的指頭。


    她平撫下心中的難受和委屈,柔化眉頭的輕愁,溫和地看向他。她寵他,舍不得指責他,她想好好地跟他講講道理。


    剛觸到她眉頭上他最愛的那種溫柔,他就覺得自己好委屈,好可憐。她是他的茉兒,她從裏到外都是他的,今日竟然被那個宋思凡偷摸了一把。適才的怒意都變成對茉兒不可自拔的獨占欲。


    她是他求來的,她是他的寶,是他心上最最柔軟的部分,誰都別想覬覦。


    誰有非分之想,誰就得死!


    「爺!」納蘭茉英吐氣如蘭地輕喚著他,細白的額頭抵上他掛著汗珠的額頭,「爺,你這是怎麽了?」


    「聽到家裏有刺客我心急。」康敬撇著嘴,孩子氣地哼道。


    「別瞞我。」


    「宋思凡,他不該來。」


    「爺,思凡哥哥可以說是茉英的家人啊。」


    「他跟你定過親。」


    「可是我最終嫁的是你。」


    「你們定過親。」他就是有心結。在他眼裏,宋思凡就是不折不扣的債主,隨時都有可能來討回他的茉兒。


    「爺!」她主動地展開雙臂摟住他,把小臉架在他寬厚的肩上輕聲地道:「爺不要吃思凡哥哥的醋好不好?萊英愛的人,隻有爺你一個人。思凡哥哥是家人是兄長是手足之情,這是不一樣的。」


    「哼,你是這麽想,那個酸書生可不這麽想。」一直都是宋思凡有問題,他很篤定。


    「你真的誤會了!思凡哥哥也拿我當妹子看。」


    「我沒有,你們定過親。」


    這個冥頑不靈的家夥!


    納蘭茉英忍住無力的心緒,緩緩地道:「納蘭家跟宋家淵源極深。我爹家道清貧,苦讀十幾年,一直無錢上京趕考。是宋家婆婆慷慨解囊,拿出五百兩銀子。納蘭家的興旺發達,我爹的官運亨通,都得益於這五百兩銀子。」即使她很不讚同康敬對宋思凡的無禮,還是捺著性子跟他懇談。


    「哼!」提到宋家,他就不爽。


    「就是因為宋家人有恩於我們納蘭家,才定下這門親事,這門親事,並非是兒女私情,隻是納蘭家為了報恩。爺,請你不要想太多。」


    「茉兒,我相信你沒什麽,但宋思凡是什麽居心?他三番兩次到府裏來,肯定沒安好心,他就是想……」就是想來搶他的茉兒。


    「唉,爺,你這是強詞奪理。」她無奈地笑道:「茉英對思凡哥哥沒有男女之情,思凡哥哥也同樣的對茉英沒有非分之想,所以沒有什麽居心不良。」


    「我不信。」他一把摟緊身前的玲瓏身段,怨懟地反駁。


    「其實,茉英算是在宋家長大的。爹爹初入官場,四處奔忙,我娘顧不上我,就把茉英交給宋伯母看顧。思凡就像大哥哥一樣地照顧我,年深日久在一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我對於思凡哥哥來說,隻是個小妹妹。」


    「什麽?你們還是青梅竹馬!」他好傷心,茉兒年幼的時光,都由那個宋思凡陪著,他好吃醋。


    看夫君又激動起來,納蘭茉英細白的手放在他的臉上,動情地撫摸著他新剃幹淨的鬢角,「宋家知道我要嫁來京城時,他們沒有生氣,也沒有責難,而是歡歡喜喜地送來了賀禮,那一天,思凡哥哥,很平靜地跟我話別,還囑咐我要好好做一個福晉,要孝敬公婆,體貼貝勒爺,還怕茉英做得不好,送了《女誡》給我。


    「他的所作所為根本沒有半點兒女私情。平日思凡哥哥最愛的隻有書,宋伯母還一直擔心他這樣,是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了。」那次告別後,思凡哥哥不但沒有任何停留,還忙著回書院授課,根本是對她無心。


    「他老謀深算、深藏不露,他就是算計好了,讓你沒有防備,乘虛而人。」越說他的牙關咬得越緊。


    此時她真希望自己是個潑辣婦人,可以隨便又哭又鬧,大聲咒罵這個不開竅的貝勒爺!要是那樣,該多好,她就不用被氣得內傷了。


    忍住心口湧上來的火氣,納蘭茉英咬住手邊的帕角,重振精神。


    「看吧,你也沒話說了,大爺我說的都對。」


    康敬囂張地低聲咆吼。


    一定要忍住,殺夫是重罪,她抹了抹額頭的汗道:「爺,你相信茉英是愛你的嗎?」


    「我相信。」他就是信不過宋思凡。


    「是你的,誰也偷不走。」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瞧瞧自己一雙潔白細嫩的雙手,她真想把它們放在康敬的脖子上,收緊。


    「爺!好好善待茉英的家人好嗎?」


    「我一直都對茉兒的爹娘、大姐、二姐、大哥、二哥很好啊。」每個月他都會捎禮物回蘭州,茉兒娘家誰有難處,他都挺身而出,責無旁貸。


    「爺,謝謝你對茉英的家人好,可除了納蘭家,宋家人也是茉英的親人,請爺對思凡哥哥好點,茉英也答應你,不直接跟思凡哥哥見麵,但思凡哥哥眼下有疾在身,居無定所,茉英還是會叫春媽過去照應。」


    「不許。」


    倏然,納蘭茉英的神情幽黯,眉頭緊緊打了一個結。


    楚楚可憐的形影,映在他的眼睛裏,喚起他的憐惜,「別皺眉頭,茉兒,不要傷心。」他拍著她的脊背,小聲地哄著,「我不該對你生氣的。都怪我不好,別氣別氣。」氣壞他的茉兒,他非殺了宋思凡不可。


    「爺,思凡哥哥要有什麽三長兩短,在京中有什麽閃失,茉英無顏麵對兩家老人,請爺體諒。」埋在他溫曖的懷裏,她輕輕地懇求,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怒意慢慢消散,康敬鎮定下來,卻沒有響應她的懇求,暗中打定主意。隻要宋思凡不在京中,一切都好辦!隻要茉兒看不到那個男人,他們的矛盾就迎刃而解。


    善捕營的廂房裏,博卿和康敬都脫掉外罩的莽袍,坐在一起豪飲。


    「我說康敬,你幹嗎非勞師動眾地對付一個國子監的講書官?」


    「勞師動眾?宋思凡攪得我家雞犬不寧!」


    「喲,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到你頭上?」博卿兩指壓開花生殼,倒出兩粒胖胖的花生仁放進嘴裏。


    「該死的宋思凡,他竟然敢送枸杞給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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