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你說咱們這店還要這樣冷清多久?」湯蘭問道。


    「沒道理啊,花城女子極重姿色,又特愛仿效京城女子。而這些東西就算拿到京城裏去賣,也是毫不遜色,應該幾天內就要全數賣完的。況且,蔡婆子這回做的青藍布配米紅,正是姑娘家最時興的花色,怎麽會賣不出去呢?」戚無雙雙臂交在胸前,一臉不解地說道。


    「新客戶沒上門也就罷了,以前最依賴你配色搭衣的夫人們,這回全都離得遠遠的。」湯蘭一對蛾眉挑得高高的,臉上盡是不解之色。


    「我今兒個早上到市集裏,聽到幾個男人說什麽要讓‘無雙坊’好看,都不許家中女眷到這裏來買東西。說怕她們也學會拋頭露麵、不男不女……」蘇秋蓮輕聲說道。


    「我前幾日駕車回府時,也聽到這樣的話好幾回,擺明了就是說給我聽的。」戚無雙杏眸沉吟地望向街上川流不息的女子們。


    「秋豐國裏的媒婆最愛替花城閨女談婚事,都說花城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如今花城的男人們處處和我們作對,教這些女眷不許上‘無雙坊’,這些女子哪敢吭氣半聲啊?」湯蘭不悅地說道。


    「客人遲遲不上門,總不是辦法。」戚無雙坐正身子,敲著桌幾苦思著對策。她對自家鋪子極有信心,問題隻在於如何讓那些夫人們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狀況下上門。「你們認為有幾個男子會認真詢問家中女眷身上穿的布是打哪兒買來的?」


    「十個也找不出一個。」蘇秋蓮說道。「沒錯,所以若是咱們能另辟密室,讓夫人們打從後門進來,直接進到裏頭挑選布匹,那買賣不就能做得成了?」


    戚無雙一彈指,精神大振地告訴姊姊們清空布匹室,在裏頭擺上檀木家具、布滿鮮花、名畫、時鮮茶點及京城裏豔齋的脂粉。讓夫人們進來時不隻能挑選布匹,還能有人替她量衣裁裳,妝點新妝,一舉數得,豈不美哉。所有人一聽,全都雀躍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提供意見來。


    蘇秋蓮原就擅於裁縫量身,正好能幫夫人們量衣測布。湯蘭最會招呼,巧手妝容本是強項,正好能為夫人們綰發、配製脂粉新色。


    「隻是……咱們找誰先做這第一回買賣呢?」蘇秋蓮問道。


    「我方才瞧見陶夫人打門前走過。」戚無雙站到窗外一望,果然陶夫人正站在對街,眯眼瞄著「無雙坊」裏頭呢。


    戚無雙對她一點頭,陶夫人扯動了下唇角,很快轉身走進離她最近的戚家鋪子裏。陶夫人夫婿乃是花城最大糧行老板,她平日最喜歡廣設宴席、大邀花城有名望之人。以前是戚家鋪子最大客戶,最重衣色是否與京城皇親貴族們一般時興。


    戚無雙一看陶夫人一進戚家鋪子,繞了一圈,卻是什麽布匹也不曾揀起來多瞧,心裏當下便有了想法。


    「把那匹半透明的天絲、還有五色雲肩拿過來。」戚無雙說道。


    「要做什麽?」湯蘭問道。戚無雙邪邪一笑,附耳在幾名姊妹耳邊說出她的計謀。


    藺常風坐在「無雙坊」對街的雲漢茶坊二樓包廂間,就著半敞的窗,望著戚無雙在店內搬東搬西、忙進忙出的模樣。


    她想做什麽?八成是又想到了什麽新主意吧!他是真希望她的主意是有用的,否則「無雙坊」生意再這麽一直這麽惡化下去,早晚是要收起來的。


    藺常風一看到湯蘭牽出一輛馬車到門口,他馬上皺起眉。無雙要去哪裏?幾名女子輪流抱出幾匹以素色棉布包裹的扁長布匹,逐一放入車廂後座。


    「小心點!那可是京城王夫人要的布啊。」戚無雙站在街上,聲音清亮地讓半條街的人都知情。


    她不會要去京城吧!藺常風驚坐起身,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好不容易,她這陣子無災無難,什麽傷也沒受、什麽驚嚇也沒犯著,他不能讓她冒任何險!


    藺常風驀站起身時,戚無雙正好坐上車駕,調整著馬韁的順手度。內心的不安讓藺常風衝下茶館二樓,隻希望在他趕到之前,她會平安無事。藺常風扔了碎銀給一樓店小二,衝出店門時,正好看見戚鬆大搖大擺地走出不遠處的戚家鋪子,耀武揚威地站到「無雙坊」前麵。


    「唉呀,不是開張幾日了,怎麽還是門可羅雀啊?要不要請我這個大爺買些東西送給紅粉知己啊!」戚鬆頂著酒糟鼻,一身酒味地走到戚無雙麵前。


    「你想買,我還沒布匹好賣呢。」戚無雙冷冷說道,拈起手緝搗住口鼻,連正眼都不瞧戚鬆一眼。


    「哈哈!睜眼說瞎話,誰都知道你店裏一天做不到兩件生意。」


    「我賣的是全秋豐國最好的東西,大客戶自然都在京城裏,我現在正要送貨到京城。」戚無雙從眼尾餘光看見陶夫人兩手空空地走出了戚家鋪子。


    「……無雙,你可別把東西全帶去啊,不是說要留幾匹最名貴的珍品給花城裏的重要客人嗎?」湯蘭從「無雙坊」裏衝了出來,嚷嚷地說道。


    「你們少在那裏一搭一唱、胡說八道!」戚鬆雙手亂揮亂舞、大吼大叫地說道。


    「誰敢說我胡說八道?你曉得京城哪位夫人隻要穿了什麽披帛,隔日便能引領風潮嗎?」戚無雙嫌惡地將他一身酒臭模樣,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回。「你鎮日在賭場裏當然不知情,想來也沒興趣知道。總之,我此行便是去見那位夫人,她原本是要把這裏的布全買走的,是我特意為幾名夫人留了布。」


    「誰要聽你這個不男不女的貨色瞎說!」戚鬆搖搖晃晃地站到她麵前,伸手就要推人。


    「你沒資格動她一根汗毛。」藺常風一個閃身,反掌握住戚鬆的手腕,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甩至十步之外。


    「藺哥哥,你怎麽來了!」戚無雙眉飛色舞地就要躍往他的懷裏。「你別走到街上……」藺常風快手將她往自己懷裏一攬,不許她站得離街上太近。


    「怎麽現在在外頭,你又肯摟著我了?」戚無雙揪著藺哥哥的衣襟,愛嬌地說道。「我是怕你夜裏太累。」他僵著身子,生怕他們之間隻要太親密,下一刻便又要飛來橫禍。


    「我倒覺得你像是對我生倦,所以總是冷冷淡淡的。」她扳正他的臉,要他隻瞧著她。


    「在外頭別這樣,你可不想花城這些自認清高的人瞧見後,又嚼舌根說你敗壞民風吧。」藺常風拉下她的手,拍拍她的肩膀。戚無雙後退一步,雙手擦腰,杏眸冒煙地瞪著他。


    「閑雜人等傷不了我一分一毫。」隻有藺哥哥才會讓她痛!


    「我寧可自己被千刀萬剮,也不願傷你一分一毫。」藺常風定定說道。戚無雙一聽,嘴角一揚,也不管街上還有多少雙眼睛瞧著,她摟著他的手臂,直衝著他笑。一旁的戚鬆趁著他們不注意時,轉身就要溜走。


    「站住。」藺常風攔住戚鬆,想借此機會將破廟之事問個水落石出。因為,自從他上次寄出奏摺給九哥後,九哥就被父皇下令留在宮裏,他無從得知調查結果。


    「小人……拜見王爺。」戚鬆不情願地說道,還打了個酒嗝。


    「借一步說話。」藺常風指著一間已打烊的食鋪,要戚鬆站到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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