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村還是那麽寧靜。


    簡陋的房舍,寬大的廣場,村門口一顆古老而挺拔的迎客蒼鬆。


    這就是白雲飛心中的“世外桃源”,這世外桃源甚至勝過蓬萊仙島。


    因為外麵的世界帶給他的是陰謀、仇殺、和江湖中的身不由己,但這裏曾經留給他的卻是善良、友愛、寧靜和溫情。


    現在,月河村寧靜得不正常。


    隻因簡陋的房舍大多已被燒成了瓦礫,寬大的廣場到處狼煙滾滾,連村門口那顆蒼鬆都已被硝煙熏得漆黑。


    這個地方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戰火,戰火已把這裏摧殘為廢墟。


    天雖亮起,但白雲飛的心卻沉了下去。


    他現在隻覺得手足冰冷,全身發涼。


    苗人風呢?納蘭真呢?那些勤勞而勇敢的村民呢?他們哪去了?為什麽連一條人影也看不見。


    “黑俠,你給我滾出來!”一股怒火在白雲飛的全身各處燃燒。


    他咆哮著,可是四下死一般的沉寂,隻有四周大山的回音在回答他。


    陣陣冷風吹過,瓦礫堆中的殘屑被冷風吹得飛卷而起,拂在白雲飛的麵門上。


    白雲飛忽然想起了這一路上發生的種種古怪之事,他終於慢慢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他在風淩渡口殺死肖一鵬三個人,這件事就已經把他扯了進去,以馮青梅、老總、黑俠三人為首的三股力量都注意到了他。


    第一個盯上他的人當然是馮青梅,這股光明正統的力量已經讓他暴露了身份。


    第二個找他麻煩的人就是十三路黑道那個老總盟主,蔣行空無疑就是老總安排對付他和馮青梅一手妙棋,但他們都低估了關東。


    第三個威脅他的就是這個黑俠,黑俠有兩幫人馬的前車之鑒,讓公子楚不來硬的來軟的,不來明的來陰的。


    三路人馬也許都與舍利子有關,隻要與這舍利子扯上關係了,白雲飛就擺脫不了各種各樣的麻煩,懷疑他的、招攬他的、對付他的、明的、暗的力量都紛紛存在。


    這一次,他麵對的對手空前的強大,而且更加陰險狠毒難以對付。


    他自己其實已經連累了不少人,藍藍姑娘、賣麵的老頭、月河村的村民全都卷了進來。


    這時,寂靜無人的瓦礫堆裏,忽然出現一個人。


    天藍色的衣裝,滿頭的小辮子,古香古色的服飾,隻是衣衫已被劃破不少,清麗的臉已被煙火熏黑,一眼清澈的大眼睛裏帶著惶恐、不安、與恐懼。


    “白大哥!”納蘭真大叫一聲後就衝上來,緊緊的抱住了他。


    白雲飛又驚又喜,伸手摟住她:“謝天謝地,總算還有人活著。”


    美麗的姑娘伏在他的肩頭,淚水一顆一顆打濕了他的衣衫。


    白雲飛沒有推開她,也不忍心推開她,她就像一隻受到了過多驚嚇的小兔子,抱著他不肯鬆手。


    關東這時已經趕了上來,一看見納蘭真頓時呆了呆,然後趕緊跑下馬來:“公子,這位是你的夫人嗎?”他不等白雲飛說話立即就拱手道:“小人關東,是公子的仆人,見過夫人。”


    納蘭真不禁破涕為笑:“誰,誰是他夫人啦?”說完,她臉紅了。


    雖然此刻落難,但她天性淳樸,滿身狼籍也遮掩不了她麵容的清秀與性格的純真。


    關東看著她一張臉不由得癡了呆了。


    白雲飛道:“真兒,苗大哥他們呢?村長他們呢?”


    納蘭真眼裏又出現了恐懼之色,顫聲道:“我,我晚上還在睡覺,外麵一下子燃起了大,大火,我出來一看,村,村子裏的人全都不見了。”


    白雲飛的心沉了下去:“難道你沒有聽到人的聲音?”


    納蘭真搖搖頭。


    白雲飛心裏更加冰冷,納蘭真的修為很高,對手擄走幾十個人然後一把火燒了村子,連她居然都感覺不到半點聲息,這種事如果是一個人做的,那麽這個對手實在太可怕了。


    白雲飛扳著她的肩膀,沉聲道:“你一個人在這裏撲火是不是?”


    “恩!”納蘭真可憐兮兮的垂著頭。


    白雲飛的臉色刹時變得冰冷。


    關東忍不住道:“公子,是不是那個公子楚趕在了我們前麵?”


    白雲飛表情凝重的點點頭:“她不但趕在了我們前麵,而且……”


    白雲飛忽然轉身道:“關東,你走吧!”


    關東愣住:“公子,你這是……”


    白雲飛冷冷道:“你走,趕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跟人提起和我在一起過。”


    關東沒有動,隻是歎了口氣:“公子,你是不是看出來這件事關係太大,怕連累大家,你趕我走?”


    白雲飛沒有說話,隻是目光落向了遠處。


    天還沒完全亮起,但遠處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大事發生了。


    此刻的錦州府屬地的柳雲城衙門裏,陸新月正冷冷的盯著望野三起。


    望野三起似乎根本沒有覺察到州衙大堂裏的緊張嚴肅氣氛,他一衝進來就開口道:“四當家,終於把你給找著了。”


    剛說完這句話,他就發現秦千尋、於蔓青、陸新月、蘇長星、李將軍、以及眾多兵士都站在大堂裏,麵色相當凝重。


    望野三起喃喃道:“各位大人原來都在這裏。”


    陸新月道:“三當家怎麽突然來到了柳雲城?”


    望野三起笑道:“四當家,我特意前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陸新月道:“什麽好消息?”


    望野三起道:“白雲飛已經到了秦州府。”


    他料定這句話說出來,陸新月會麵露喜色。


    白雲飛當初從天劍山山頂上掉下去後,陸新月大病了整整三個多月,若不是皇帝欽點禦醫前往陸家寨,陸新月恐怕已經病死,她病愈後又以“公務繁忙”為理由三番五次的拒絕了金家堡金老爺子的邀請,事實上也就是拒絕了金澤林的好意,這一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思念著白雲飛。


    但是現在,望野三起這句話說出來,陸新月的臉色反而更加凝重,絲毫沒有欣喜的神色。


    望野三起怔住:“四當家,你……”


    陸新月冷冷道:“想不到他動作還真快。”


    望野三起驚訝極了:“原來你早就知道白雲飛沒有死,那真是太……”


    望野三起的話這次又被秦千尋打斷:“望野大人,皇上從秦州府調集的糧草在柳雲城北郊三十裏處已被賊人所劫。”


    望野三起的臉色變了:“什麽時候的事?什麽人做的?”


    秦千尋的臉色也顯得很難看:“你還是問陸大人吧?”


    望野三起看了看陸新月,陸新月嘴裏冷冰冰的吐出幾個字:“昨晚酉時,白雲飛。”


    望野三起盯了她半晌,才吐了口氣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話嗎?”


    陸新月冷冷道:“我在說實話。”


    望野三起就像在看一個天外來客一樣,他瞪著陸新月道:“我親眼看見白雲飛昨晚酉時在秦州府翠屏樓,我這才快馬加鞭的追來通知你。”


    “那我是不是該感激你的好意呢?”陸新月的態度照樣冰冷,“我也親眼看見白雲飛昨晚酉時出現在柳雲城北郊三十裏處,不但我看見了,郡主、於統領、李將軍、還有從錦州府前來接應的蘇大人也看見了。”


    望野三起吃驚得無以複加,他又看了看秦千尋一行人,他們的表情無疑在向他表明一件事情:陸新月的確說的是實話。


    蘇長星忽然拱手道:“望野大人,你和陸大人在朝中威望極高,本將也相信你們兩人的話都不假,但此次糧草丟失事關重大,現在快馬已回京都稟報皇上,白雲飛正是此次劫案之主犯,這也是我親眼所見。”


    望野三起忽然冷冷道:“白雲飛的麵貌你們可看清楚了?”


    蘇長星道:“看清楚了。”


    望野三起繼續道:“他的聲音你們聽清楚了?”


    蘇長星道:“昨晚北郊三十裏的城隍廟,方圓五裏範圍之內全埋有毒煙,李將軍手下近千名將士都被毒暈,於統領幾人雖然武藝高強,但賊人來得實在太多,而且個個武藝非凡,陸大人雖然拚死保護糧車,但等我率兵趕到之時,賊人已盡數離去,為首一個正是白雲飛。”


    望野三起冷冷道:“我問的是他的聲音你們可曾聽清楚了?”


    蘇長星道:“他一直沒有說過話。”


    望野三起忽然冷冷道:“親眼看到的事情也未必是真的。”


    陸新月道:“除了白雲飛外,他還有兩個同黨我也認得!”


    望野三起道:“哪兩個?”


    陸新月道:“廖七星,千日紅。”


    望野三起更吃驚:“可是這兩個人昨晚也在秦州府的翠屏樓也出現過的。”


    陸新月忽然道:“三當家,現在可不是我因私人的感情在影響辦案了。”


    望野三起忍不住道:“難道四當家認為我在袒護白雲飛?”


    陸新月道:“現在不是誰袒護誰,白雲飛在犯案,三當家應該比我更清楚應該怎麽辦?”


    望野三起冷冷道:“跟我回京都,現在還來得及!”


    陸新月盯著他:“去京都?”


    望野三起道:“不錯,不要等快馬真到了京都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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