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禮在電視與網絡平台同步直播,獎項揭曉的一瞬間,跟著陸以堯一起高興的可不止冉霖和顧傑。


    西城樊莉家,陸以萌一激動,顛撒了爆米花,直接給還沒從公司回來的親媽打電話,公布喜訊。


    東城,難得早回來一次的陸國明,在客廳沙發裏喝著茶,對著一年也看不了幾回的電視,眼底略有欣慰。


    微博裏,陸神粉老淚縱橫。兩次入圍國際a類電影節,都铩羽而歸,這次雖然隻是國內自己的狂歡,但畢竟是影帝啊,總算能捧回獎杯。


    落座後很久,冉霖仍覺得身上有戀人的體溫。


    陸以堯已優雅上台,從頒獎嘉賓手中接過獎杯,嘉賓退場,偌大的舞台中央隻留給最佳男主角。


    陸以堯調整一下話筒的高度,然後緩緩抬起頭,收斂淺淡笑意,從容而莊重“以前看別人得獎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為什麽大家站在這裏說來說去都是感謝,就不能有點新鮮的嗎可是就在剛才調整話筒的時候,我就明白了,真的沒有新鮮的,因為這一刻你的腦袋裏麵就剩下了這兩個字”


    “感謝導演,謝謝你當初信任我,選擇我來演這個角色;感謝整個劇組,是你們的辛苦付出,才成就了裂月,才讓我有機會跟著沾光”


    “還要感謝我的朋友。剛進組的時候我一直找不到感覺,就給一個朋友打電話,他給了我很多啟發”


    “謝謝。”


    陸以堯說這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目光直視前方,看起來就像給自己的答謝詞一個堅定收尾。


    可冉霖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的。


    那個和陸以堯視頻的夜晚,他們就彼此的表演聊了很多,不僅是陸以堯的裂月,還包括他的凜冬記,因為當時兩個人幾乎算是同期進組,都處於剛開始拍攝的找感覺階段。


    不過他那晚到底給了陸以堯什麽建設性意見


    冉霖是真記不清了。


    唯一記得的就隻剩下那句我的精神與你同在,你如果想我了,就抬頭往半空中看。


    頒獎禮歸來的那個夜晚,冉霖和陸以堯用最原始的方式進行了慶祝。及至第二天清晨,陸以堯精神抖擻地去公司,冉霖則在腰酸背痛中繼續補眠。


    兩天後,冉霖帶著行李上飛機,奔赴五陵年少的拍攝地西安。


    陸以堯其實很想跟去看看,奈何事情太多實在脫不開身,隻能讓姚紅跟著過去。姚紅主要是照看著冉霖,戲本身的拍攝情況,則由製片人全權負責並隨時向陸以堯匯報。這位業內資深製片人是姚紅找來的,也是她多年的朋友,業務上沒得說,人品上也信得過。


    冉霖進組後沒幾天,陸以堯在一場酒會應酬上,竟然遇見了霍雲滔。


    那是一場某集團牽頭的慈善酒會,該集團和娛樂圈關係密切,所以很多圈內老板過來捧場,陸以堯正是需要熟悉圈子的階段,一來認識多點人沒壞處,二來也是要明確自己已經從藝人轉型成了老板,免得那些娛樂公司高層總拿老眼光看人,不把他當同行。


    然而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尤其陸以堯剛在電影節上風光,難免有人借此調侃,故而一出現,就有認識人過來寒暄道“這不是陸影帝嘛”


    調侃之人也未必惡意,但總歸有些不尊重在,然而陸以堯不在意,仍大方回應“孫總。”


    這位叫孫總的公司規模有限,沒投資過什麽大製作,和陸以堯也沒有過合作,隻是都在圈子裏,知道這位轉行的人氣男星,酒會無聊,也就過來打打趣。


    卻不想陸以堯三十不到的年紀,人卻沉穩,大方從容,倒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了,便收斂調侃,正經起來“聽說貴公司第一個項目已經開拍了”


    “嗯,”陸以堯笑笑,“公司那麽多張嘴等著吃飯,再不開拍就要喝西北風了。”


    “陸總你這就是謙虛了,”孫總已經改了稱呼,“誰不知道你這個項目那可是大手筆。”


    “遊刃有餘的才叫大手筆,如果需要壓上全部身家,這就是賭一把了。”陸以堯煞有介事歎口氣,“說不定明年慈善酒會上,孫總你就找不著我了。”


    孫總麵上被這玩笑逗樂,心裏卻是訝異。


    一個轉行的藝人有大方從容的氣度,固然讓人生好感,但也不至於意外,可現在這人身上連半點藝人的影子都看不見,倒是話裏話外,從頭到腳,處處透著同行氣息,言語間的太極拳打得滴水不漏,專業至極。他這是知道陸以堯從前是藝人,不然鐵定要認為這人根本一直都是生意人。


    孫總那邊滿滿心理活動的時候,陸以堯也沒踏實。


    他發現就在剛剛應酬孫總的一瞬間,自己被親爹靈魂附體了。他的說法,做派,都和記憶中的陸國明高度重合。


    陸以堯其實沒有多少機會能見到商場上的陸國明,可就那麽一兩次,他記到現在。而且他清晰記得自己當年的心情,就是死也不要成為第二個陸國明,所以放棄商學院,偷著考戲劇表演,都是和親爹擰著來的產物。


    卻不料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點。


    可陸以堯不後悔這些折騰。因為人生不能隻看結果,更重要的是過程,如果他一開始就選擇從商,那麽後麵這些事情就都沒有了,他不會愛上冉霖,不會認識夏新然顧傑唐曉遇這樣的朋友,甚至都不會像如今這樣堅定自己的人生方向如果非說二者的過程裏有什麽相同的,恐怕就隻剩下霍雲滔。


    這人出現的太早了,遠在他尚未思考人生前途的時候就從天而降,所以無論從商從影,都不影響他和這個人的關係,仔細想想,這就是損友間的孽緣啊


    “哈嘍,你是真的看不見我還是不想和我打招呼”


    熟悉的聲音拉回陸以堯的思緒,然後他就愣住了。


    “你怎麽在這兒”陸以堯懷疑自己的腦袋裏有盞阿拉丁神燈,所以一回憶,真人就跑出來了。


    霍雲滔穿著薄西裝,拿著高腳杯,一臉悲傷地看老友“你那是什麽表情,就這麽不想看見我”


    “和我想不想沒有關係,主要是你出現在這裏不太科學。”陸以堯理由充分。


    “怎麽不科學,主辦方和我們家有生意往來不對,”霍雲滔終於覺出問題,“什麽叫和你想不想沒關係,那你到底是想還是不想啊”


    “想,我都快想死你了。”陸以堯樂,剛剛的沉穩早不知拋到哪裏,這會兒就是個和哥們兒鬥嘴的幼稚鬼,不過還沒忘兄弟已經成家的事,四下環顧,“盼兮呢”


    “她不喜歡應酬。”霍雲滔解釋。


    陸以堯有點感慨地看著友人,道“你也不喜歡吧。”


    “有什麽辦法呢,”霍雲滔輕聲歎口氣,“這是我家生意,我不扛誰扛,都是命啊。”


    陸以堯用酒杯和他輕碰“祝你財運亨通。”


    霍雲滔沒好氣看他一眼,才道“祝你蟬聯影帝。”


    陸以堯牙根癢癢“你的祝福能不能走點心。”


    霍雲滔故意的,這會兒樂得讓人牙癢癢,不過樂完,總算正經起來“五陵年少開拍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角落,隨便聊,也不會引人注目。


    “嗯,”陸以堯道,“上禮拜就開機了。”


    霍雲滔點點頭“怎麽樣,能賠嗎”


    陸以堯“”


    也就是哥們兒,換一個人這麽問,陸以堯都容易跟對方絕交。


    不過也正因為是霍雲滔,所以陸以堯知道,對方是真的擔心他賠光家底。


    陸以堯“不好說,得看成戲效果能否達到預期。”


    霍雲滔“如果能呢”


    陸以堯“那就賠不了,而且收視一定會爆。”


    霍雲滔“如果達不到預期呢”


    陸以堯“老婆容易保不住。”


    霍雲滔“也不至於吧”


    陸以堯“為了支持我,冉霖這次是零片酬出演。”


    霍雲滔“我要是他我現在就踹了你”


    陸以堯揚起嘴角。


    他在聽到冉霖想買別墅和他做鄰居之後,就真的動了提高片酬的心思,哪知道真等談錢的時候,冉霖連原本的片酬都不要,而且理由很充分片酬就當入股,賠了認倒黴,賺了你得給我多分紅。


    冉霖當然不是真的為了高風險高回報,陸以堯就算再遲鈍也知道,這是對方在用自己的方式給他這個商界新人以支持。


    如果說國民初戀漂流記隻是打開了冉霖的知名度,落花一劍讓他翻起第一次熱度,那凜冬記和染火則是在幫他翻起新一輪熱度,提升原有咖位的基礎上,飛躍性地提升了他的逼格。


    以冉霖現在的勢頭,再回過來演電視劇,片酬與燈花傳奇早不可同日而語,而燈花傳奇時冉霖的片酬就已經比落花一劍翻了番。近段時間,姚紅已經把冉霖的電視劇片酬,對外開到了4045萬一集。當然這個報價是含有水分的,但即便資方有意壓價,3035萬一集也是底線。至於未來冉霖的片酬是升是降,取決於他的發展,但現階段,就是這個數。


    五陵年少計劃拍攝四十六集,如果不找冉霖,而是找其他同等咖位人氣的演員來演,這一千多萬的片酬就是正常支出,但是現在因為找的冉霖,這筆錢就是實打實省下了。


    都說談錢傷感情。


    陸以堯卻覺得,真正彼此信任的感情,反而不怕談錢。就像他傾盡全力投資的戲,很自然就是找冉霖來當男一號,即便冉霖沒憑借凜冬記和染火翻出這波熱度,他也對冉霖有信心。而反過來,冉霖相信他的眼光和能力,義無反顧零片酬出演,實質上是與他風險共擔。


    冉霖出演就一定能讓這部戲紅嗎,陸以堯不敢肯定。


    陸以堯投資的項目就一定前景好嗎,冉霖怕也不敢這麽說。


    但這就是他們兩個的愛情,彼此信任,結伴奮鬥,賠了共苦,賺了同甘。


    “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聊到你家那位,你就一副全天下哥們兒最幸福的嘚瑟樣。”霍雲滔受夠了,沒結婚的時候被喂糧他可以忍,這都結了婚了還被秀恩愛,令人發指啊


    “知道你結婚了,知道你家庭美滿,不用非把結婚戒指在我眼前晃。”陸以堯沒好氣地扒拉開損友的手,免得被那顆鑽石閃了眼,“再說了,你一男的戴什麽鑽戒,鉑金就夠了。”


    “你這是性別歧視。”霍雲滔轉轉無名指上的戒指,怎麽看都覺得自己挑的這枚男款鑽戒很養眼。


    事實上霍雲滔的戒指蠻好看,雖是鑽戒,但並不大,鑽石小巧精致,鑲嵌在鉑金戒托的凹槽裏,表麵略平,是個很紳士優雅的男款。


    但這就和當著和尚的麵說自己的洗發水多好用一樣,在陸以堯看來,就是赤丨裸裸的挑釁。


    事實上霍雲滔也不算被冤枉,因為他就是故意秀的,誰讓損友一提冉霖就飄,他覺得需要適時敲敲警鍾“你倆的事情,你準備什麽時候和家裏說”


    陸以堯正腦補未來他和冉霖戴上對戒時的美麗畫麵呢,忽然被友人拉回現實,頓了一會兒,才道“下個禮拜就說。”


    霍雲滔嚇一跳,他提醒友人是希望友人別被眼前的幸福衝昏頭腦,但也沒準備讓他立刻頭腦發熱“不用這麽急,這事兒你得好好謀劃,不能聽我一說明兒就扛槍上戰場吧。”


    陸以堯發現損友對他的出櫃計劃似乎有什麽誤會“你以為我是剛才那一瞬間決定的”


    霍雲滔皺眉“不是嗎”


    陸以堯“我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人”


    霍雲滔實話實說“你不是,但在涉及到冉霖的事情上,你一向生猛。”


    “”陸以堯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因為無論是他當年意識到自己也喜歡冉霖,還是確認自己不直,甚至後麵的告白,好像都和霍雲滔說的一樣,一決定了就行動,幹脆利落到如今回憶起來,都想給自己的生猛點個讚。


    無力反駁的結果隻能是跳過這一論題,直接說重點“下個禮拜是我陰曆生日,我一早就答應了我媽和我妹要回家,所以”


    “所以你也一早考慮好了要趁這個機會出櫃”霍雲滔大概明白友人的思路了。


    陸以堯點頭“過生日嘛,氣氛正好。”


    霍雲滔展望一下那個場麵,總覺得友人的二十八歲生日,可能要崩盤“你確定不再想想雖然氣氛融洽好聊天,但滿心歡喜裏接著個晴天霹靂,情緒落差會不會太大,以致更難接受”


    陸以堯搖頭,顯然已經深思熟慮“這種事情就沒有什麽完美的開口時機,要挑大家情緒都不好的時候講,落差是不大了,但還雪上加霜呢。”


    “也對。”霍雲滔見友人深思熟慮,本不想再多話,但忽然想到前麵說的冉霖已經進組,便又來了新問題,“冉霖不陪你一起去嗎這畢竟也算是你們兩個的事。”


    陸以堯垂下眼睛,靜靜看了晶瑩剔透的酒杯半晌,才道“我想把家裏的工作都做通,再帶他過去。”


    霍雲滔把嘴唇抿成直線。他能理解友人的思考邏輯,但卻不免心疼。


    良久,他還是出聲勸“兩個人一起麵對,抵抗風雨的能力是112。”


    陸以堯緩緩抬頭,乍看淡然的眸子裏,卻透著堅定“我希望他麵對的都是晴天。”


    霍雲滔靜靜看了友人好半晌,忽然掏出手機直接貼到臉上“喂,110嗎,這裏有個情種瘋狂撒狗糧,你們到底管不管”


    冉霖進組拍攝已經一個多禮拜了。


    不考慮他和陸以堯的關係,單純客觀評價,這都是冉霖待過的最有凝聚力的電視劇劇組。和染火比較相似,那就是五陵年少也沒有那麽多資方和關係戶,整個劇組都是由陸以堯把控,製片人牽頭,導演拍板,由上至下組建的,和多方攢起來的劇組不同,這樣的團隊更像一個集體,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而且五陵年少比染火更省心的地方在演員。除了冉霖和唐曉遇外,其餘演員也都是精挑細選,在符合角色要求的基礎上,業務能力和口碑是第一位的,人氣反而沒那麽重要。況且五陵年少作為現代都市劇,在表演難度上本身就比染火要低一些,甚至因為導演在選角時的把控,很多演員都可以本色演出,清新自然。


    方方麵麵都順當默契的結果,就是拍攝進度穩定從容地往前走,導演有更多的時間來精雕細琢,演員之間也碰撞出更多火花,飆戲飆到過癮。


    這天是拍攝他和唐曉遇這對損友一起在鍾鼓樓廣場閑逛,順便思考一下迷茫的人生。哪知道好巧不巧就遇上扒手。但扒手扒的是路人,他倆屬於見義勇為,結果難得做回好事,還被扒手團夥打擊報複。但這二位小爺那是好惹的嗎,立刻叫人過來反報複,於是好好一個見義勇為,愣是發展成了團夥鬥毆,雖然剛一動手就被警察製止了,但畢竟影響了社會治安,最終二人和扒手們雙雙進了局子,簡直史上最慘正義使者。好在最初那個被扒的路人挺身而出幫忙作證,才還了他倆清白,雖然還是不免被警察叔叔教育一頓。


    在這種比較開闊人流量較大的商區拍攝,劇組大都速戰速決,所以作為演員,都是提前化好妝,再跟車過來,抵達後稍事準備就開拍。


    冉霖和唐曉遇是主演,而扒手也好,被偷的路人也好,都是找的臨時演員,所以從化妝到上車出發,他們和這些演員都是分開的,直到抵達現場,才看見一群人已經先到了,正在那邊聽副導演講戲。


    “準備好了吧。”已先行抵達的導演問他們。


    此時是工作日的上午十點,廣場周邊的商業街店鋪已經全開了,但還遠沒到客流高峰,所以在鏡頭裏看著就是個欣欣向榮又不會過分雜亂的畫麵,再合適不過。


    冉霖和唐曉遇知道導演這是希望速戰速決,所以齊齊點頭。


    導演很滿意,道“那就先整體走一遍,熟悉一下位置和路線。”


    這場戲裏是需要冉霖和唐曉遇去追扒手的,怎麽跑,往哪跑,都是有講究的。


    冉霖和唐曉遇沒二話,直接站到鏡頭前麵,先“閑逛”起來。


    導演在監視器後麵看著,不時給一些意見。


    待二人“閑逛”得差不多,導演讓助理通知副導演,先把偷錢的“扒手”和被偷的“路人”一並叫過來,走一下二人見義勇為的戲份。至於“二人被揍”和“帶人過來報仇”都是後麵的事。


    冉霖眼見著副導演帶了三人過來。兩個帶著鴨舌帽,看不清長相,但背著雙肩包,穿著運動休閑裝,一看就是年輕遊客;另外一個人則穿著夾克,其貌不揚,扔人堆裏找不著,唯一雙眼睛來回亂轉,顯然已經入戲,非常生動地詮釋了什麽叫賊眉鼠眼。


    三人在距離他倆幾米處的地方停下,由副導演講戲,但說也奇怪,那“扒手”抬臉聽得專注,那倆“路人”卻無一例外低著頭,從冉霖和唐曉遇這裏隻能看見帽簷,卻看不見臉。


    唐曉遇沒覺出什麽,正望著天在腦袋裏過等下的台詞和動作呢。


    但冉霖越看越覺得哪裏不對,不,是非常可疑


    毫無預警,冉霖一個健步衝上去,彎腰就從下往上看這二位,果然,帽簷底下是兩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靠”顧傑先出了聲,一把摘下鴨舌帽,“這樣你都認得出來”


    夏新然翻個白眼,也隻得抬頭,但沒理冉霖,先瞪顧傑“我就說你走路的姿勢跟別人不一樣”


    冉霖哈哈大笑,連忙給顧傑洗冤“別找人背鍋,你倆一過來,看身形我就覺得眼熟”


    夏新然終於轉向冉霖,然後一個熊抱“你心裏果然也有我們”


    顧傑皺眉,哪出來個“也”不過沒來得及多想,就越過夏新然後背,和帶著笑的冉霖四目相對,立刻道“我們來探班啦。”


    “順帶友情客串”唐曉遇走過來,已經看明白情況了,跟冉霖一樣,喜出望外。


    “都來了當然要客串,”夏新然鬆開冉霖,嘿嘿樂,“想讓陸老師欠個人情不容易,有機會就得抓住”


    “所以是陸以堯請你們過來的”唐曉遇隨著夏新然的說法猜測。


    不想立刻被夏美人否定一半“是我們正好想來探班,陸老師又正好希望我們能來客串,所以一拍即合”


    冉霖看向顧傑。


    後者點頭“嗯。”


    冉霖咧開嘴,顧傑說是,那就確實是了。


    夏新然黑線“為什麽我說不行還要找他確認”


    因為你看著就不是很靠譜。圍觀全程的副導演在心裏忍俊不禁地接茬,卻也看出這幾個人是真的關係好。不過時間有限,他也隻能做個煞風景的壞人“咱們現在走一遍戲”


    經副導演提醒,眾人立刻正色起來,進入工作狀態。


    冉霖和唐曉遇走到一旁的台階上坐著,百無聊賴看天,夏新然和顧傑則來到鏡頭正位,戴好鴨舌帽,一派青春氣息。扒手則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伺機而動。


    隨著場記板一聲啪,顧傑和夏新然便肩並肩往前走,夏新然開著手機地圖,一邊走一邊跟顧傑分辨四周景物,時不時還駐足看一下,儼然初來乍到的純良遊客。


    一直跟在他們後麵的扒手已經貼近上來,就在兩個人湊在一起研究地圖時,拉開夏新然背包,靈活的手指迅速夾出錢包


    “喂”


    路見不平一聲吼,冉霖跳起就出手


    小賊見狀不妙,轉身就跑,冉霖如旋風般追出,而唐曉遇已經跑到懵逼的夏新然和顧傑麵前,這倆人還沒覺出什麽情況。


    “你們的錢包”唐曉遇急的也顧不上前言後語,直接指著冉霖飛奔而去的方向說重點。


    夏新然眨巴眨巴眼,持續懵逼。


    顧傑一個後仰看見夏新然被拉開的背包,瞬間領悟,一巴掌拍到夏新然腦袋上“你的錢包”


    夏新然終於反應過來“那你打我幹啥,追賊啊”


    就這二位,能安全旅行到現在都是奇跡,唐曉遇再懶得理他們,直奔冉霖的方向追去


    顧傑和夏新然立刻跟上,狂奔


    隨著所有人離開鏡頭,這一條順利通過。


    跑出畫麵的夏新然在聽見那聲“過”之後,立刻還手拍上了顧傑腦袋。


    唐曉遇見狀連忙道“別這樣,演戲需要嘛。”


    夏新然一臉哀怨“劇本裏根本沒這個動作,是他自由發揮”


    顧傑堅持“這個人物就是這個性格,有動作才更貼近人物內心。”


    夏新然無語“你隻是個客串哪來的內心”


    顧傑攤手“編劇沒寫,但你可以自己挖掘,這是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


    “”唐曉遇看看旁邊的冉霖,忽然理解了為何他和這兩個人的關係比自己近多了,卻不出言相勸,因為這種毫無道理可言的掐架,重點不在邏輯,在過癮。


    一樣米養百樣人,唐曉遇想,友情模式果然也是千奇百怪呃,千變萬化的。


    夏新然和顧傑隻來客串一天,所以上午的外景結束之後,下午立刻轉戰派出所的內景。


    冉霖在此之前沒見過夏新然演戲,更別說跟對方對戲,包括上午的追毛賊,也不需要夏新然和顧傑有什麽表演,錯愕一下,跟著追出去,就結束了,戲份還是集中在冉霖和毛賊身上。


    可下午這段“失主來派出所作證”,就真的需要表演了。


    隨著場記板合上,冉霖跟唐曉遇垂頭喪氣站在這邊,隻能算目擊者不能算失主的顧傑等在一旁,而已經和警察說明情況的夏新然來到他倆麵前,一抬眼,那雙大眼睛裏滿是愧疚,看得冉霖差點心軟,恨不能夏新然沒說話呢,他就來個“沒關係”。


    “對不起”夏新然完全沒了平日裏的活潑,臉上表情複雜,有懊惱,有羞愧,有終於說出抱歉的釋然,也有“等待發落”的忐忑。


    冉霖驚訝於夏新然對情緒得絲絲入扣,一瞬間,就進了戲“沒關係。”


    “下回別把錢包放背包裏,貼身揣著。”唐曉遇也在一旁提醒,不過礙於警察叔叔,隻能小聲咕噥。


    “行了,你們走吧,”警察叔叔終於起身,語重心長,“記住了,見義勇為是好的,但以暴製暴不可取。”


    “過”


    客串戲份,至此殺青。


    夏新然迫不及待跑到監視器後麵,想看看自己演得如何。


    冉霖被他勾得也起了好奇,跟著走過去,卻發現夏新然愣在監視器旁邊,瞪著大眼睛看導演。


    冉霖疑惑,待走近發現,讓夏新然直勾勾盯著的不是導演,而是坐在導演旁邊的人,這位一身休閑服,戴個漁夫帽,也煞有介事盯著監視器。


    “陸老師”夏新然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冉霖今天已經收獲太多驚喜,到這時候,反而淡定了,但麵上淡定,不影響心裏開花,哪兒哪兒都是香的,還好多蜜蜂嗡嗡嗡地來花蕊裏采蜜。


    陸以堯摘下帽子,大方抬頭。


    夏新然一巴掌拍他肩膀“你藏得太深了”拍完好像覺出對方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又有點後悔,畢竟當著這麽多人呢,總要給陸老板留些麵子,於是那手又飛快縮回來,假裝剛才拍拍打打的完全不是自己。


    陸以堯看透他的心思,啞然失笑,然後緩緩地,看向冉霖。


    冉霖心裏開了花園,特給麵子道“陸總”


    陸以堯第一次聽見冉霖這麽叫自己,莫名悅耳,撩得他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


    “陸老師,你一進來我就發現你了,但我沒戳破,夠意思吧”顧傑人還沒來到跟前,聲音就破空而入。


    很好,什麽飄啊蘇啊撩人啊都沒了,陸老板咣當落回堅實大地。


    出櫃這件事,雖然陸以堯在和霍雲滔說的時候,堅定不移,甚至還帶著點自信和篤定,可回到別墅之後,當他自己一個人在略顯空蕩的房間裏反複琢磨,預設,腦補可能出現的結果,他得承認,還是有忐忑在的。


    這種忐忑和當年背著父母選擇戲劇與表演專業不同,那樣的選擇再不讓父母滿意,也隻是成長道路上的一次叛逆,何況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讓親爹不痛快,所以陸國明越暴跳如雷,他越覺得痛快。


    可這次不同。


    選擇和冉霖共度餘生,或者說選擇和一個男人結合,那就是整個後半輩子拐了個急轉彎的事。父母對他婚姻甚至人生的一切預設都要推倒重來。但“重來”不是最難的,難的是讓父母能接受這樣的“推倒”。


    而對於他來講,最難麵對的永遠都不是父母的“生氣”,是他們的“傷心”。所以每次腦補進行到爹媽的失望和傷心,都讓陸以堯喘不過氣。


    人在麵對已預知的困難時,總會下意識選擇逃避或者拖延,陸以堯沒有,該過生日還是要過,該在生日上出櫃還是要出,但為了讓自己安心,他將原本計劃在下個月的探班,包括顧傑和夏新然的客串,一並打包提前了如果出櫃之後真是艱難歲月,那先把快樂時光度過了,也好在持久戰的時候多個能汲取力量的美好回憶。


    不過這些與冉霖,與今天來客串的兄弟們都無關。


    所以當晚上五個人聚餐時,顧傑問他怎麽一聲不吭就過來的時候,他說的是“給你們一個驚喜。”


    “是給冉霖一個驚喜吧,”夏新然揶揄,“先讓我和顧傑驚喜他一次,然後你再過來給個追擊,層層遞進,喜上加喜高,當了老板之後就是不一樣。”


    “是不是後悔沒簽我公司了”陸以堯打趣。


    “幸虧沒有,”夏新然想想都後怕,“你這都快把冉霖捧上天了。”


    “陸老板,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唐曉遇自告奮勇,特真誠,“我合同大後年就到期”


    顧傑一口茶水噴出,受不了道“那你後年再提也不晚”


    唐曉遇攤手“打個提前量嘛,我覺得這家公司特有前途,不早點預訂容易沒位置。”


    “這點我還是承認的,”夏新然難得給個正麵評價,“這部戲一看就砸了不少錢。”


    陸以堯樂,連揶揄都照單全收。


    他享受這樣無負擔的歡聚,偶爾看看冉霖,心裏就更踏實。


    冉霖總覺得今天的陸以堯有點奇怪,突然來探班當然讓人很驚喜,但戀人眼裏似乎還閃著其他東西。冉霖分不出那是什麽,甚至都不確定究竟是對方真的有事,還隻是自己的第六感亂報警。


    甩甩頭,冉霖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晚上獨處的時候再問就好了。


    思及此,他便想起了在來餐廳的路上,聽夏新然說的難得來這邊不是為了趕通告,所以明天要和顧傑當一回正經遊客,後天再飛機回京。


    冉霖很好奇什麽才算是正經遊客“對了,你們明天怎麽安排的”


    夏新然正在跟唐曉遇打聽劇組的衣食住行,包括拍攝的計劃和各種取景地什麽的,想深度了解一下陸老師究竟有多壕。


    於是回答這個問題的就成了顧傑“早上肉夾饃配涼皮,中午羊肉泡饃再吃一屜灌湯包,晚上還沒定,油潑麵和臊子麵很難抉擇,還想喝肉丸糊辣湯,夜宵溜達看,順便買點柿子餅”


    冉霖“有餐飲領域以外的活動嗎哢哢吃一天”


    顧傑“這不是先和你說三餐嗎,不走景點能叫正經遊客我倆準備一早就先去兵馬俑、秦皇陵、驪山、華清池,下午再去碑林、小雁塔、大雁塔,如果看完大雁塔噴泉還有時間就去一下大唐芙蓉園”


    “沒時間了,”冉霖殘忍打斷友人,“我個人認為你倆從華清池回來應該就可以吃夜宵買柿子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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