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


    大軍啟程,陳朝騎在一匹小母馬的背上,噠噠噠地從後麵追上蒙長歌。


    “沒吃早飯吧?喏,給你。”


    陳朝不知道從那裏尋來一捧紅果子,洗幹淨後,用布兜裝住,遞到蒙長歌身前。


    昨日親吻過後,今日蒙長歌看起來並無特別,駐馬立在一處高坡上,眉目間盡是威嚴。


    “快點!快點!後麵的跟上!”


    “後麵的快點,別掉隊!”


    “加快速度,爭取天黑之前....”


    蒙長歌沒空搭理陳朝,自然沒接他的果子,手裏拿著鞭子正在指揮大軍前進。


    等大軍隊伍走的差不多,蒙長歌才看向陳朝,見他身上沾有不少葉子,脖子上還有一道細小的血痕,便問:


    “一大早便去爬樹,摘果子了?”


    “這都被你看穿了?我家長歌真聰明。”陳朝嘻嘻一笑,將布兜解開,手指捏起一顆果子,放在蒙長歌唇邊:“張嘴,挺甜的。”


    蒙長歌左右看看,見無人在意,才輕開小口。


    “甜嗎?”


    “甜。”


    蒙長歌微微一笑。


    陳朝聞聲,將果子全部塞進蒙長歌手裏,讓她雙手拿好,他則是主動牽起追風的韁繩,慢悠悠地跟在大軍後麵,“你快些吃,我拉著你走。”


    “嗯。”


    應了一聲,馬背上的蒙長歌就任由陳朝拉著往前走,而她則是不停地吃果子,有時還會拋給陳朝兩顆。


    二人眉宇間盡是笑意,這大概便是最簡單的幸福吧,真希望這日子過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下午時分,大軍暫歇。


    看著蒙長歌正在修理一張秦弩,陳朝好奇上前來,吐掉嘴裏的草根。


    “壞了?”


    “沒壞,隻是弩弦鬆了。”


    蒙長歌手中的秦弩與陳朝後世在電視上,影視資料上看起來大差不差。


    弓幹扁圓,為桑木製作,但卻又不是所謂的單質弓,因為整個弓幹皆由密實的皮條纏紮,這樣不僅增強了弓幹的結構強度,而且皮條的韌性極好,彈力強,可以積蓄更多的能量,秦弩可以射的更遠。


    蒙長歌手裏拿的是重裝弩,上弦時需要坐地,伸直腿腳蹬弓幹,腳夾弩臂,手臂借腿力腰力才能上弦。


    普通人就算拿到弩機,如果沒學會上弦方法,拿到也是白拿。


    “會使嗎?”


    蒙長歌調好弩弦,側頭看向一臉好奇的陳朝。


    “大抵不會……吧。”


    “大抵?”


    蒙長歌問道。


    “不會。”陳朝搖搖頭,確定道:“秦弩這玩意,你們秦國不外傳,我們大紀又仿製不出來,我哪裏用過。”


    曆史上,一個國家的高精端科技,往往最先應用到武器上。


    其他國家想要掌握這項科技,沒有幾年,甚至十幾年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


    世人皆知秦弩強,可想要仿製出來,難於登天。


    “想學嗎?”


    聽得蒙長歌發問,陳朝一笑,“你若肯親手教我,我自當盡心學。”


    而後,在三千秦軍弓弩手不解的目光中,蒙長歌手把手教陳朝如何開秦弩,如何蹬弦上箭。


    認真程度,不亞於平時訓人。


    陳朝學的很快,不過數日便掌握使用秦弩的各種技巧,比如如何更快蹬弦而不傷腰。


    比如,如何百發百中……


    蒙長歌微微驚訝,在她眼裏看來,陳朝天賦驚人,是個天才射手,隻這幾日功夫,射的又快又準。


    這讓蒙長歌有些接受不了。


    畢竟當初她學習時,想要達到陳朝這樣的程度,可是跟隨師父足足學習了一個多月。


    又幾日,一天晚上。


    明日便算正式抵達平邑城戰場,二人不能再像路上那樣,一切美好都該結束了。


    尋一處無人草地,二人靜坐,抬頭觀賞。


    “像這樣,不知還能看多久,真是舍不得呢……”


    陳朝右手拿著一把短刀,左手拿著一根枯樹枝。


    削削砍砍,木屑翻飛,似乎在製作什麽物件。


    聽得身邊的蒙長歌發出感歎,陳朝下意識地停下手中動作,抬頭望了一眼,“月亮會一直在的,看跟誰一起看了。”


    蒙長歌側目,看著身邊的陳朝,微微一笑,“是啊,月亮會一直在的,看跟誰一起看了。”


    同樣的話,二人都說了一遍。


    可其中意思不同之處,隻二人知曉。


    “陳朝。”


    “嗯。”


    “你說,秦國和大紀未來會打仗嗎?”


    “大概……”


    “那咱們會成為戰場上的敵手嗎?”


    “不會。”


    蒙長歌不明白為什麽。


    陳朝一邊製作手中的物件,一邊說道:“因為我會避免和你成為敵手,因為我打不過你……”


    “可你領兵比我厲害,我一個人再厲害有什麽用?”


    “當然有用。”


    說完,陳朝忽然驚呼一聲,而後便捂著手。


    “怎麽這麽不小心。”蒙長歌一聲輕歎,輕蹙眉。


    多大個人了,還能被刀割手,真是不知道說他什麽為好。


    陳朝看著手指上正在流血的口子,眼巴巴的看著身邊的蒙長歌,“長歌,我疼,我需要治療,要求不高,你幫我止血就好。”


    蒙長歌在陳朝開始嚎的時候,就動手拿起水囊喝起水,但凡陳朝能嚎出來,基本沒什麽大事。


    再晚一會,傷口都看不見了。


    “長歌,你身邊還有個活人呢?”陳朝提醒道。


    “要喝水嗎?山泉水,又甜又涼。”


    陳朝“哦”了一聲,沒受傷的那隻手接過水囊,喝了口水,咂咂嘴說道:“哪裏是山泉水,分明就是普通的,涼是涼,哪裏有甜味.....”


    話音戛然而止,陳朝錯愕的偏頭看去,發現蒙長歌輕張檀口將他流血的手指含進嘴裏,輕輕吮吸。


    “拿這種眼神看我作甚?”待血止住,蒙長歌抿抿唇,偏頭吐出嘴裏的血水。


    陳朝唇角浸染笑意,輕輕撥弄蒙長歌額間的碎發,“戰場上遇上你,我會認輸。”


    “陳朝!”


    蒙長歌語氣加重。


    她方才說的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若有朝一日,二人在戰場上相遇,她不會留手,她希望陳朝也不要留手!


    “長歌……”


    陳朝主動握起蒙長歌的手。


    因常年騎馬、拿武器的原因,蒙長歌手上有很多陳年老繭,摸起來並不那麽滑膩。


    兩人每日相處,關係已經十分親近,偶爾也會在無人處做出點出格的事情,比如牽手,親吻.....大多是陳朝主動,蒙長歌被迫接受。


    說到底,蒙長歌也是一個女子。


    對男女之間的感情,她憧憬且抵觸。


    偶爾會被陳朝的情話,羞得臉紅。


    偶爾也會期待著陳朝做出些親呢動作,嚐嚐男女之間應該做的事情。


    握住蒙長歌的手,陳朝放在自己心口。


    看著她微微笑道:


    “長歌,我是認真的,戰場上遇見你,我會認輸,甘願成為你的俘虜。”


    “俘虜……”


    蒙長歌呢喃出聲,思緒不知飛到何處。


    陳朝嘴唇靠近蒙長歌耳邊,嗓音低沉,“成為你的俘虜,為你驅使,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就算暖被窩我也是一把好手……”


    蒙長歌聽完,低頭笑笑不語。


    這人啊,撩姑娘是一把好手……


    至於暖被窩?


    沒試過,又怎會知道。


    “可知這是何物?”陳朝說完,揚揚手中染血木簪,剛才他就是在製作這個,未等蒙長歌回話,陳朝又道:“按照慣例,遇見心愛女子,我會送她一支簪子。”


    蒙長歌挑挑眉,問道:


    “那你送出去幾支了?”


    陳朝並無隱瞞,“這是第四支。”


    “沒看出來,你還是一個浪蕩子……”


    “沒辦法,男人本性。”


    陳朝一笑,起身來到蒙長歌身後,扶正她的腦袋,將木簪插入蒙長歌的發髻。


    蒙長歌中途並未有任何阻攔行為,說明她心中是樂意的。


    她想成為陳朝心愛的女子,饒是知曉陳朝身邊有其他女子她也樂意。


    陳朝從後麵環住蒙長歌的胳膊,胸膛緊貼蒙長歌的後背,下巴尖墊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嗅著她身上獨有的香氣。


    “長歌,日後上戰場,別逞強,記得往後站,你若受傷,我會擔心的。”


    “你也是。”


    想了想,蒙長歌開口道:


    “等我,我會去大紀京城找你的,你要帶我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決不食言……”


    陳朝幾乎要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將臉深深的埋在蒙長歌的脖頸裏:“明日,就要開始打平邑城的仗了,外人麵前,少有這樣的機會,記得每天都要想我。”


    “陳朝,咱們之間難以修成正果,還是忘了彼此吧。”


    蒙長歌忽然淚流滿麵,淚水像珠子一樣劃過臉頰,滴落在陳朝的手臂上。


    “長歌,前路艱難,若要走....”


    “便走到底。”


    陳朝抬起雙眸,緩緩吐字,擲地有聲。


    不管前路如何,不管兩人分屬何國,縱使前路艱難,陳朝也要一路走到底,拚命走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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