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對岸的……有喘氣的沒有,出來支個聲。”


    “不會全是後娘養的吧,連個聲都不敢支!”


    “哈哈哈……”


    “一群大佬爺們,連一把卵都湊不出來,丟人丟到你們先人家了。”


    “你們不說話,我們可當你們是一群後娘們養的……


    “後娘養的……”


    大紀和楚軍在清水河對峙已經超過一旬。


    一旬時間,陳朝命令麾下士兵,在清水河北岸擺開架勢從早罵到晚,什麽難聽罵什麽,想激對方出來應戰。


    可是對麵就像縮頭烏龜,無論陳朝怎麽罵。


    對方就是不吭聲,連個屁都不放。


    即將破曉的天空之下,昏昏沉沉的晨霧中。


    陳朝帶領諸將登高一處望樓,手裏拿著望遠鏡,朝對岸的軍營眺望。


    對方軍營裏,嫋嫋炊煙升起,消散於天幕之間。


    這幾日,陳朝日日登高觀望。


    發現不少端倪,比如楚軍埋鍋做飯的數量,較之一旬前少了半數。


    這也就意味著,楚軍開始節省糧食,準備負隅頑抗到底了。


    這可不行。


    斥候來報,三千峽的楚軍過幾日便到。


    楚軍大部隊一到,就會對平邑城展開總攻。


    以平邑城現在的軍力,很難守住。


    所以必須在這幾天,搞定對方。


    可對方不出來應戰,這可如何是好?


    陳朝手掌輕輕拍著望樓欄杆,蹙眉,想了想。


    旋即下令:


    “去把梁川和那些楚兵俘虜帶上來,吊到杆子上,向楚軍喊話。”


    當梁川和一些楚兵俘虜被帶出來時,對岸的楚軍軍營發生不小騷亂,楚軍營帳中瞬間竄出幾位楚軍將領。


    “是梁川,真是梁川,他沒死。”


    一位楚軍將領興奮道。


    他們還以為梁川早就死了,得知梁川死訊的那一天,他們還傷心許久。


    再一次看到梁川,雖然是在敵人的軍營中,且屠刀懸頸。


    但人活著,就有救回來的希望。


    楚軍軍營瞬間沸騰起來,齊齊來到岸邊,一口一口地叫著“梁川將軍”。


    梁傳傷了一條腿,雙手被反綁住,吊在杆子上暴曬,聽見對岸鄉音,不免笑了笑。


    “傳我軍令,全軍準備,搭設木橋,渡河出擊!”


    營帳門口的楚炎聞聲探出身來,當即下令。


    多日不見,身穿金甲,配金劍的楚炎愈發暴戾。


    本以為脫離楚亢,來到清水河,便能掌握清水河駐軍的指揮權,有所作為。


    沒想到,楚亢這不要臉的玩意兒,竟然前前後後派出四位將領過來監視他。


    楚炎如今是動彈不得,有力使不出。


    “不可!”


    楚炎的命令剛一下達,還沒等到楚軍執行,四位楚將便來到他身邊“好言相勸”。


    楚炎眸中噴火,想殺了這四人的心思都有了。


    “你們眼睛都是瞎的嗎?沒看到梁川將軍還活著?”


    楚炎皺住眉頭,鼓圓眼睛,“諸位將軍皆是梁川將軍的同袍,難道忍心看著梁川將身軍在敵營受苦,見死不救?”


    “殿下,我等何嚐不知梁川將軍在敵營受苦?”楚將艱難吐出一句。


    “那還不速速出兵營救!”


    楚炎急切道。


    這一刻,楚炎似乎看到希望,看到讓四位楚將答應派兵出戰的希望。畢竟梁川將軍在對岸,這四人私底下和梁川關係不錯,不會見死不救。


    “殿下,不可!”


    “萬萬不可。”


    “殿下,這明擺著是敵軍的激將法,我軍萬萬不可上當!”


    四位楚將嚴格執行楚亢下達的命令,無論如何都不能主動出擊,即使知道梁川活著。


    “你們竟然這般心,心狠?”楚炎驚了,“見死不救,你們還有何臉麵身為楚將?”


    “殿下息怒!”


    楚將語氣不變,平靜道:“殿下有所不知,若是尋常我們必定出兵營救,可是現在情況非同一般,平邑城戰爭即日打響,清水河在此時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問題。”


    “況且,兩軍交戰,向來不斬來使和俘虜!”


    “大紀若是違背,必定遭受天下人的非議,他們不敢對梁川將軍如何!”


    這便是四位楚將有恃無恐的底氣所在。


    梁川將軍還活著,那麽戰後便可作為俘虜交換回來,不會有生命危險。


    楚炎崩潰了。


    想打個仗怎麽就這麽難呢。


    楚炎見自己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楚將,便又咬牙切齒罵罵咧咧一番,重回營帳休息。


    ....


    “將軍,這樣不行啊,楚軍沒什麽反應。”


    大紀這一邊,眾將站在陳朝身後,見拉出梁川不管用,不由大失所望。


    “楚軍根本不在乎這些楚軍俘虜,任憑他們死活了。”


    “不如我們先殺一個楚兵……”


    此話一出,望樓上的所有人皆是瞪目結舌地看向提出建議的尤鍾。


    這位周老元帥派來的監軍,平時在軍營中不顯山不露水,怎的如今卻提出這般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建議?


    殺俘虜!


    傳出去,可是要被天下人非議,身敗名裂!


    眾將看向陳朝,希望他拿個主意。


    陳朝微微眯眼,思忖尤鍾的建議。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尤鍾也不會提出這樣一個建議。


    他是出於好心。


    “不可!斷不可濫殺俘虜!咱們還有時間,還可以想想其他辦法。”蒙長歌輕聲喝道,打斷陳朝遐想。


    其他將領也紛紛出言:“就是啊,不可,絕不能當著兩岸幾萬人的麵殺楚軍俘虜,否則我軍會被推至萬劫不複的深淵,請將軍三思。”


    “你們懂什麽!”尤鍾忽然上前一步,回頭看著眾將狠聲道:“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三千峽楚軍援軍一到,平邑城就守不住了,屆時雲州之地拱手讓人,你我都是大紀的罪人!”


    “殺幾個楚軍俘虜算什麽?”


    蒙長歌愕然到看向尤鍾,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領,蹙起眉頭,厲聲喝道:


    “你是想把我軍逼上絕路,惹世人非議嗎!”


    “殺楚軍俘虜事小,可我軍都要背上罵名!”


    “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陳朝攔住暴怒的蒙長歌,將她和尤鍾分開。


    蒙長歌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陳朝拉下望樓。


    二人漫無目地在軍營裏四處閑逛,蒙長歌看出他的心事,再一次出言好心勸到,“陳朝,你絕對不能下令殺楚軍俘虜,逼迫對方應戰,就算事後有所成效,你知道你要擔上多重的罵名嗎?”


    陳朝沉沉吐出一口氣,背著雙手,沒有停下,反問道:“可是現在,還有其他辦法嗎?”


    “沒有辦法也不能行此險招!陳朝,你承受的得住嗎?”


    兩國交戰,向來不斬俘虜,從來沒有例外。


    如果破例,將會背上千古罵名,遺臭萬年,陳朝他承擔不起。


    他該有光明廣大的前途,而不是為了解平邑城之危,走上一條死路。


    就算大勝後回國,陳朝不但沒有功勞,而且還要麵對言官無盡的彈劾。


    蒙長歌不想看見陳朝這般。


    道理,陳朝都懂。


    可是他現在不得不這麽做,平邑城丟了,雲州就丟了……


    陳朝眯了眯眼,眸子中暗潮湧動。


    不知不覺,蒙長歌已經落下好遠,陳朝停下腳步,駐足扭過身子,看向她,抿唇一笑,“不管我做什麽,你都會支持我的對不對?”


    蒙長歌嘴唇蠕動,內心苦澀,不知如何作答。


    最後隻是閉上眼睛,默然地點點頭。


    深夜,陳朝帳中。


    慕容衝被臨時召來,抱拳行禮,“將軍。”


    陳朝擺擺手,叫他不必如此多禮,都是一家人,“慕容將軍可還習慣?”


    “習慣,承蒙將軍厚愛!”


    如今,慕容衝統領北線大軍名下所有騎兵,差不多有六七千騎。


    虎口峽一戰,他奉命率領五千騎兵,清剿留守在虎口峽外的三千楚軍。


    他已經很久沒打過這樣的富裕仗了。


    結果顯而易見,將三千楚軍全殲。


    他相信,雲州之行結束後,他帳下的敵軍人頭將會累計至兩三百頭,做個將軍綽綽有餘。


    更何況,現在有人重用他,信任他,他感覺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般。


    “不知將軍深夜喚屬下前來,所為何事?”


    “今天的事,你可聽聞了?”


    慕容衝重重點頭,當然聽說了,隻是他不好發表自己的意見。


    “明日,本將軍會當著兩岸幾萬人的麵,殺掉幾個楚軍俘虜,逼迫楚軍出營與我軍接戰……而你,慕容衝,本將軍需要你帶著你麾下騎兵,連夜奔襲六十裏,繞過清水河,於明日午時抵達楚軍後背,屆時,我軍兩麵夾擊,吃掉清水河的楚軍,活捉楚炎。”


    慕容衝並未馬上領命,而是踟躕不前。


    “慕容衝!”


    陳朝突然高聲喝道。


    慕容衝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屬下在!”


    “接令!此舉成敗與否,皆在你身!”


    “屬下……遵命!”


    莫容衝咬著後槽牙,硬著頭皮接下命令,隻是出去之前,回頭問了一句:


    “將軍這樣做,會背上千古罵名,值得嗎?”


    陳朝緩緩起身,啞然失笑,並未回話。


    慕容衝走後,侯吉走入營帳,陳朝看向侯吉,在他耳邊低語幾聲。


    侯吉眼前一亮,豎起大拇指:“將軍,高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宰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拜見小道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拜見小道長並收藏大宰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