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跟你打賭,他都做得出這麽絕情的事了,怎可能還會自動找上門來;就是有人用刀子架著他、用槍抵著他,他都不會來。況且他也從沒有來過公司找我的記錄,我哪敢對他有什麽太奢侈的期待……”袁采芯頓時又哭得梨花帶雨。


    鐵石心腸啊,雷昶毅。


    拋棄情婦也用人性一點的方式,哪犯得著像賊一樣躡手躡腳自己偷偷溜掉!


    “啊!”當袁采芯在辦公室裏自歎自憐猛暴走時,門口突然出現一道頎長身影,小凡和李佳佳兩人異口同聲驚呼。


    誰說他不會來的?這不就登上門來了嘛!


    “采芯,你看誰來找你了?”小凡使了個眼色。


    “除了朱經理大炮先生,誰還會專程來辦公室找我……”袁采芯瞧也不瞧一下來人,邊哭邊哀怨地一屁股坐回辦公椅,認真敲起鍵盤,裝忙。


    “經理,你看你看,我好認真工作喔,從早上忙到現在,連廁所都隻上了兩次而已,很乖喔?”


    “采芯。”


    “經理你老人家別吵……”咦?不對喔,那低沉好聽的聲音豈是經理那隻老潑猴所發出來的,這聲音——


    喝!袁采芯倒抽一口氣,頭皮發麻,通體發熱,心跳猛地加速。


    不會吧?不會吧?真是雷昶毅?


    是不是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餅幹吃太多,她的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來了?


    驚詫中,袁采芯抬起頭來,確定真是雷昶毅本尊大駕光臨時,變得目瞪口呆。


    “你、你怎麽來了?”驚愕過度,聲音不自覺地拔尖顫抖。


    他失聯一星期後再度現身當然是值得慶幸的好事一樁,但他親臨她的工作場所,總是太令她意外且難以置信!


    “走吧,有話同你說。”雷昶毅伸手牽她。


    “這幾天你去了哪裏?為什麽不聲不響地消失?沒有任何音訊,我都找不到你,也等不到你……”袁采芯眼眶裏半浮的淚水顫動著,滿腹委屈。


    “出去再說。”要講的話太多了,他沒準備在這裏耗時間。


    “好,我很想跟你走,可是她們一定不肯讓我走……”袁采芯望了辦公室同仁一眼,黏著淚痕的臉被一層沮喪和為難給覆上。


    “雷先生,我們經理有令,任何人都不能隨便在上班時間外出,真是抱歉。”小凡動作迅速地跳出來拉住袁采芯,唯恐她在意亂情迷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他走;李佳佳倒是反其道而行,直想將袁采芯往外推。


    雷昶毅平穩地說:“我跟你們朱經理說過了。”


    “真的?他怎麽說?”袁采芯喜出望外,懸淚的眼睛一下子亮得閃光。


    “還能怎麽說,當然是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不看僧麵看佛麵,好歹他雷昶毅名聲還算響亮,分量夠到過頭,關說自然沒有行不通的。


    何況他還是親自出馬來帶人的,朱經理再怎樣也不好意思說不。


    “那你們快去!”李佳佳如釋重負地說,順手將他倆用力往外推。


    “總算有件順心的事了!”晦暗心情掃去三分,雖然許多疑問未解,袁采芯仍笑著歡呼了一聲,還不顧旁人在場,一把攀住雷昶毅脖子,投入他懷抱。


    “不要這樣。”雷昶毅低喊一聲,表情好不自然。


    “為什麽不能這樣!”袁采芯任性怒喊。“我喜歡這樣!”


    他失聯一星期,她好不容易把他盼回來,讓她即時感受一下他的溫暖,她這樣做會過分嗎?是他令人費疑猜的行為才比較過分吧!


    雷昶毅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喜歡這樣,怎不問問他意下如何?


    今日前來,鐵定不是她想像中那樣美好啊,傻瓜……


    一離開公司,剛上車坐定,車子才剛起動,袁采芯便追不及待地開口。


    “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你為什麽莫名其妙消失一個星期,我等不及想知道了,請你快說,不要再折磨我了!”


    到底有什麽好康的,需要他消失一個星期去準備,事後還破天荒主動找上她來?難道是他愛情智慧大開,想通了她不該再繼續當他無名無分的情婦,兩人應該變成正式的男女朋友,共同朝結婚標竿邁進?


    也許,這七天的失聯,是他想給她一個驚喜?


    比如說,精心策劃一個世上獨一無二的求婚儀式……


    哇,還沒聽他親口說,光用想的,她就感動得快窒息,高興得快飛起來,這幾日來過得有多心酸和委屈也暫時拋忘了,她好想趕快得到答案。


    雷昶毅,雷昶毅,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待會兒再說。”她情緒愈高亢,雷昶毅的心情愈沉重。


    “哎呀,好討厭啦!愛吊人家胃口。”袁采芯悻悻然抱怨,傾身靠近他,望著他側麵線條,隻覺得自己真是愛死他了。


    真是個令她朝思薯想、思念得緊的男人啊!


    縱然想罵他,好好泄怒一下,但麵對那俊得出奇的臉,卻是怎麽也罵不出口。


    “你坐好,再忍個五分鍾,行嗎?”溫暖的氣息在他耳邊騷動,教他如何專心開車?他輕斥,臉色沉得可怕。


    “是,大人。”心不甘、情不願,也唯有順從他,不然萬一他大爺一個不爽,別說好康道相報,趕她下車都剛剛好而已。


    袁采芯噤聲,靜得像個累了的小嬰孩,連呼吸都輕得似在空中飄的小羽毛。


    短短五分鍾路程,卻有如一世紀般漫長,而路是沒有盡頭的遙遠。


    時空為何不快轉!她累積了一星期的疑惑與不安,還等著他撫慰呢!


    她喜歡的男人,如此這般慎重,到底要跟她說什麽呢?


    綠草如茵、花影處處的森林公園裏,鴨群悠遊、垂柳絲絲的青色湖畔,木板長凳上,袁采芯已枯坐十分鍾,而她等待著的男人,遲未開口。


    “再不講,天都黑了,我的心也快沒力了。”隨著時間分秒流逝,他的神情愈發森冷嚴肅,是傻呆子都感覺得出來事有蹊蹺,他似乎並不是來跟她報喜……


    這……是怎樣啊?愁雲慘霧大半天,為的隻是想抱她?


    繞一大圈來到無人的角落,隻為用那一向緊得令她快不能呼吸的力道抱她?


    難道,他的熱情必須以如此隱晦閉塞的方式才施展得開嗎?


    無論他失聯的理由是什麽,小別後的深密擁抱,已足以令她備感欣慰地笑了。


    愉悅地劃開柔唇曲線,她的笑容停在最甜美的弧度。


    她雙手環攬著他的腰身,以最熾烈的心回應他。


    倘若下一秒他低頭吻住她,她也將以最赤忱的情意與他纏綿。


    偎緊了他,小臉貼在他胸膛上,袁采芯感受著他心髒失序急遽的鼓動,她猜,那是他想給她幸福的聲音。


    “采芯。”他低喚,嗓音有些幹啞。


    “嗯?”她回以一聲輕吟,滿不想以多餘言語破壞此刻的美麗。


    老是喋喋不休的她,可也很懂情趣的啦!


    她好喜歡他這樣,霸道地摟抱她,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兩相呼應,充滿愛意和溫柔,強有力的撅動她整個心坎,無一處不被攻陷。


    幾日來,再委屈也變得微不足道了。


    “不要再期待我了。”正當袁采芯享受著被他嗬愛的美妙時刻,雷昶毅低嘎的說話聲自她頂上傳入耳際。


    呃?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


    她將那句話在心底覆誦三遍,每念一遍,笑容即縮小一些,直至全部隱去。


    “你說什麽?”她抬起頭來,不解地迎視他低垂的眸子。


    “你該停止了。”他一直知道這連續七天來,她無所不用其極地打聽他的消息,每晚孤單苦守在“毅居”等他回來,而他硬不出麵是因那夜他沒能將分手的話說出口,形同錯失最佳告別良機。日子一天天過,心思糾結難解,使他更難啟齒。


    曆經七天的掙紮,走到良知的最後關口,他自覺不能再逃避了,寧可由她破口大罵他狠心,他也必須出麵把話說清楚,莫使她懷抱著虛幻的夢,傻傻地等待下去。


    “停止?”她慌笑,拒絕理解。“停止什麽?我該停止什麽?”


    “停止等待我,停止用你的真心愛我,或渴望我。”


    “你……”聞言,似又被炸到,她倏地從他懷裏彈開,怔望著他;她思緒混亂,心絞如麻,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說不上話。


    從天堂掉入地獄。


    “放棄我吧,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不……”被無情的話敲醒,她抗拒地搖頭。“你這樣不是很奇怪、很矛盾嗎?你緊緊抱著我,卻叫我停止愛你?”


    “我不忍心見你難過。”是個爛理由,但他著實找不到更好的說法。


    “不忍心?”她倒覺得他是世上最狠的了。


    她的心在滴淚,唇邊反倒倔強地漾出一抹又一抹笑。


    原來,冷笑不是他的專利,她也可以適時拿出來用。


    她多好笑啊,滿心以為他要給她愛了,末了卻是無情的拔刀捅她……


    “采芯,我很抱歉,傷害你絕不是我的原意,反之,我是為你好,不願見你將寶貴的情感浪費在我——”


    “我沒辦法跟你道謝,請你直接告訴我,你討厭我,非常非常討厭我!這樣一來,即使我臉皮再厚,也不敢再巴望著你了。”自尊心已被他開門見山的方式射殺得一滴不剩,他說的什麽好話她半句都聽不進去。


    不過,把事情想回來,他並沒有錯,一直以來都是她黏著他不放的,連情婦都是她自己自願當的。


    他早就不斷地用盡任何方法讓她明白,他絲毫沒有當她男朋友的意願,不可能將她視為結婚對象,做正常且深入的交往,他終究不可能有屬於她的一天。


    是她執迷不悟,是她深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是她自作多情令他煩不勝煩,才施以這種針針見血的殘忍手段與她作了斷,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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