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初夏.無極門.金庫


    無極門,從清末年間就已是名震太平洋海域一帶的海盜集團。早年能靠自製船隻或直接打劫整艘船隻據為己用,後來則選擇在hexie落地生根,成立一非法集會組織;成立初期,組織運作主要是利用海上hexie****的買賣交易維生。


    自無極門成立起,在hexie幫派的龍頭地位始終屹立不搖,不論是曆經日本割據hexie的年代,或國民hexie初來台的戒嚴時期,一直到實行民主改革、總統民選,其集團人數或勢力亦不曾隨著時代變遷而有所消退過,甚且是越漸龐大;以致到組織發展中期,不得不將內部事務劃分為數個堂口,以便管理。無極門的茁壯發展與神秘性總成為普通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就連非組織內部的重要幹部,亦難以窺見其中的秘辛。


    然而,在第五代門主閻諾承繼後,在即將邁入二十一世紀的那一年,無極門不管在內部或對外的形象上都有了劇烈的變化。無極門欲漸漸卸下黑道色彩,先以老本業的製船業投身合法海運的領域,並在短短十年間發展成為整個亞太地區至歐美大陸無人不曉的無極集團。


    如今的無極集團,除了致力於船運事業上外,亦拓展到航空業、陸地運輸業上,形成海、陸、空綿密的企業網,旗下物流產業的全球貨運吞吐總量,在世界排名上更是後來居上。


    首推功臣,無疑是現任的集團執行長原拓。


    原拓,在十年前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大二生;他運用本身父係的家族商業背景及所學長才,先將專門負責洗錢生意與暴力討債的金玉堂和自有的造船工廠改組整合,並藉力於風雲堂堂主「霄」,向hexie當局取得合法經營執照,才得以使金玉堂搖身一變成為以企業經營模式的正派企業。


    無極集團作為現今已半退隱黑道的無極門最大的財力來源,其集團企業總部,無極門內部的人昵稱為「金庫」;無極門下的子弟兵則通常稱原拓自封的代號——幟。


    年輕氣盛的原拓在當年有句狂言:「我會讓普天之下,莫不插有無極門的旗幟。」


    如今檢驗無極集團的蓬勃發展,他是夠資格那麽說的了。


    這天,才剛結束一場午餐約會的原拓,一臉陽光、心情愉悅地踏進自個兒的辦公室,準備再認真努力辦公幾個小時後,迎接小周末的到來。


    才一踏進門,原拓便發現有個不速之客早在裏頭等著他。


    他立刻收起輕鬆的心情,朝那張與他有三分像的臉孔問道:


    「你來幹嘛?」


    「來談筆生意。」男子閉眼道,臉上是說不出的舒適與快意。擅自坐在原拓專屬的按摩椅上的他,兀自沉浸在人工智能的科技按摩快感中。


    這玩意兒真是不錯,既沒機器運作的吵雜聲,又符合人體工學設計,讓他也想在自己辦公室裏擺上一張。


    原拓皺眉。堂堂公司負責人居然得親自出馬跟他談生意?


    「怎麽?原氏食品終於要被你搞倒了?」


    直來直往的性格、有著火爆脾氣的原承,立即張開眼怒吼:


    「胳臂向外彎的兔崽仔!你大哥我有這麽無能?!」


    原拓痞子氣十足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看著長他四歲、個性卻沒比他成熟穩重多少的兄長。道:


    「要不要我提醒閣下的親娘貴姓?所以有關你指控我胳臂向外彎這部分呢,也許我等會兒就撥個電話回家,請母親大人替我澄清一番;至於你無不無能的問題嘛,依照你交往過的女人們一個個頭也不回地離開你的記錄來看,身為弟弟的我實在不好替你說些什麽……」原拓說到最後,還故意搖搖頭歎息著,那雙靈活有神的燦亮眼眸則是有意無意地拋了拋,瞧向原承的重要部位。


    原承意猶未盡地按下按摩椅上的結束鍵,老大不爽地發出警告:


    「你那張不是愛告狀就是愛耍毒舌的嘴,很想念我拳頭的滋味?」這個臭小子!打小就靠著那張舌燦蓮花的嘴,讓他吃了不少悶虧;有時候惹禍的人明明不是他,偏偏自己又總是沉不住氣動手扁人的那個,以致於每每到後來,被父母扁得最慘的就是他。


    餿主意原拓出,出了事原承擔,這就像是原家的定律般,讓他的成長之路多了不少轟轟烈烈、險些壯烈成仁的事跡。


    原承越是回想,越是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突然間,胸前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是他的手機正好接收到一封簡訊。


    他在看過簡訊內容後,先前被激起的暴戾之氣頓時消散得無蹤影,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掩的喜上眉梢;心情一好,便把新仇舊恨一忘,爽快地切入正題。


    他一臉得意地開口,並期待某人會因此而彎下腰找回下巴。


    「懶得跟你計較。我要結婚了。」


    原某人此刻的上下顎的確離得很遠。原承見老弟不負所望地回他一臉張大嘴的癡呆相,索性乘勝追討:


    「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禮金就免了,隻收你一架飛機就好。」


    一架飛機就好?一架飛機就好!原拓被他要結婚的消息驚嚇到尚未闔起的嘴巴直接炮轟而出:


    「一架飛機就好?!你當我是開模型店啊?!」他聚起劍眉,滿腦子想著到底是哪個慈悲可比聖母瑪莉亞的女人可以容忍得了原承的霸道性格,忍不住脫口問:


    「你的瑪莉亞……不,我是想問嫂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她不叫瑪利亞,她叫伊莎貝爾。」


    原承向來張狂魯直、豪放不拘,但此刻一提及未婚妻姓名,臉上居然還帶有幾絲大男孩般的青澀。


    伊莎貝爾?一聽到熟悉品牌名的原拓,表情更加困惑。「你是真的要結婚,還是隻是在玩企業結盟的噱頭?」一根腸子通到底,走慣直來直往務實路線的原承實在不像會玩這種宣傳遊戲的人。


    「噱頭個屁!我是真的要結婚。她是個混血兒,隻有四分之一華人血統。是她希望以專機方式接她在國外的親友來台參加我們的婚禮。」原承一吼完,隨即摸摸下巴認真思索。看來自己應該盡快慫恿她取個好聽又響亮的中文名字,免得老是每次叫她的名字,都有免費幫敵營打廣告的感覺。


    原拓點點頭表示了解。算了,管她是瑪莉亞還是伊莎貝爾,隻要有女人肯屈就原承,都是功德一件,要他原拓出個油錢不算什麽。他拍了拍胸脯,掛起保證:


    「這個容易辦,哪算是什麽生意,無極航空絕對百分百配合。」


    見兄弟有心相挺,原承接著再道:「事實上,伊莎貝爾的家族在法國是經營香料原物的供貨商,擁有的農莊數及其生產量足以供給整個歐洲香料市場的四成。我除了打算引進當代理商外,也考慮開發新產品,所以屆時班機上也會載高達上百種加工過的產品樣本……」


    原拓屈指一彈,十足耍帥意味。「有趣了!原氏食品是老傳產,訴求的是傳承曆久彌新的古早風味,賣的東西也從來不脫離本土味,你引進這種花花草草的香料想幹嘛?是想要發明熏衣草香腸,還是羅勒葉冬瓜茶?」


    原承摸摸下巴,一臉認真解釋:「餅幹和飲料是可以開發的新產品,至少你現在就給了不錯的創想。但其實我主要的目的是想把調味料的業務擴展到西式餐廳,包括爭取到無極空廚、無極船廠、無極海運等的餐飲承包。」


    簡言之,是想吃下無極集團這塊大餅。原拓在心裏下了定論。


    畢竟,在總體經濟衰退的年代,除了節流,更需要開源,這是很實際的現實貌,必要時也會拉個關係以增加競爭力,這並不是什麽太大問題,隻是,他真的有些被原承給弄胡塗了。原承明明不是這種會拐彎抹角展現意圖的人,更別說還使上攀親帶故這招了。


    總歸一句話,今天的原承很不一樣,愛情的力量真有如此偉大?


    好吧,就算原承真的一轉守成取向的事業方針,不過親兄弟也得明算帳,在商言商,步步為營更是他原拓的圭臬法則。於是正色道:


    「但這也得等原氏評估過商品並拿到代理權後,我們才能來談後續的合作方案,現在開的也不過是空頭支票罷了。」今時今日的他,除了是個比以前更加懂得如何享受生活的雅痞外,骨子裏可謂是十足的商人本色;凡事務必清清楚楚,絕不讓人占半點便宜,更是他的行事原則。


    被賞了個軟釘子的原承倒也不翻臉,隻是咕噥著:「如今無極集團貴為全球五百大企業之一,果然很有大集團的姿態。」虧當年這臭小子為了無極門的轉型還向原氏企業籌措過資金,風水果真輪流轉。


    「原承,你知道我向來公私分明。況且,我的目標是還要再前進一些。」原拓換上一臉認真兼帶著一股不容質疑的自信。依照目前全球原物料的消長,對以運輸、物流業為本家的無極集團,勢必產生影響,獲利變少,也意味著他手中籌碼將減少;這樣一來,那個預定執行的計劃勢必會受到牽累,但他並不想讓計劃的工程期拖太久。


    原承挑眉問:「是你的還是閻諾那小子的目標?」這其中差別可大了。


    嚴格算起來,閻諾還大上原承幾個月,照理應以堂兄弟相稱,但不知從哪時開始,原承就是看閻諾十分不順眼,這種單方麵的不對盤,也就隻能私下在平輩麵前表現出來;而當有長輩在的時候,他就盡量不出席有閻諾在的場合。


    見原拓沒答腔,他語氣也一轉為嚴肅,道:


    「我不管十年前﹃幟﹄和閻諾之間有過什麽樣的協議,但在我麵前的你,就隻是我弟弟。我可不允許自個兒的親弟弟為了一份所有權在他人手上的事業拚死拚活,甚至也許有一天或過勞死或發生什麽意外差池之類的。」


    「幟?」


    「少來這套!你不適合裝傻。」那嘴臉也太惹人嫌了。原承順順西裝,起身道:「伊莎貝爾的事就先那樣訂下,其餘如你所說之後再談。對了,兩位老人家要我轉告你,他們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有沒有生過第二個兒子。有空回家,就算當不了旅館睡上一晚,當酒店茶館坐坐也好。」他邊說邊緩緩起身移動長腿,像是對離開那張舒適的按摩椅有點依依不舍。


    「隻要不是你坐台,我當然可以。」原拓一張桃花臉開得十分燦爛。


    「臭小子!」


    原承終究還是忍不住朝他揮上一記鐵拳,不過卻被原拓巧妙閃過,倒是差點揮中正打開門進來的羅覓。


    羅覓一進來,便見到一記鐵拳急停在他麵頰前一公分處,連忙摀臉尖叫大喊:


    「啊啊……就算我忘了敲門,也不需要這樣扁我吧,我道歉……」


    見羅覓整個人抱頭畏縮成一團,顫抖得如長期被家暴的模樣,原氏兄弟也忍不住相視一笑。


    原承率先開口:「羅覓,這麽久沒見,你還是老樣子啊!」鼠膽依舊。他拍了拍羅覓肩頭,替他收收驚,朝原拓點個頭示意後便離開。


    在羅覓把門關上後,原拓早已一屁股坐進用自費添購來、價值不菲的牛皮辦公椅上。他簡要說道:


    「有事快奏,你老板我今天沒加班的打算,隻剩五個鍾頭不到我就要準時下班。」


    羅覓收起一臉驚魂未定,如上司所願,字字清晰卻也連珠炮似地報告了起來:


    「關於無極集團旗下無極航空成立十周年形象大使宣傳一事,營銷部與公關部日前合並開會,最後從新鮮度、知名度及話題性等多方麵評估,綜合提出三位人選。公關部已個別通知棚內試裝日期,名單在你右手邊那迭裏的藍色活頁夾,那裏頭附有她們三人的詳細數據,你可以過目一下。」


    今年十二月就是無極集團旗下的航空公司成立十周年的日子,屆時會有三架漆上同一位形象大使、並分別有北美線、歐洲線、亞洲線的彩繪專機啟航;而在此之前,還有一場在九月舉行的公開紀念酒會暨簽約儀式,故此紀念計劃的執行總監羅覓必須在這個夏天結束前,決定出形象大使的人選。尚未公開最終人選以前,一切的甄選活動都得秘密進行,不對媒體公開。照理來說這算是盛事一件,原拓卻對此沒有太大的意見,幾乎是全權交由羅覓負責。


    原拓所期待的隻是第二階段的外拍取景活動,因為到時他也會隨工作團隊飛到國外。不過他之所以會參這一腳,純粹隻是想順道撈個幾天美好假期罷了。


    「無所謂。這種小事交給你決定就行了,萬能的特別助理。」


    原拓一表明完開放立場,便脫掉西裝外套,扯了扯領帶並卷起袖管,準備讓自己可以以更不受拘束的姿態麵對桌上成堆等著他過目的文件。


    今天可是黃金周五,他隻想快點看完這迭報告後,趕緊好好去放鬆快活一下。


    該先去按摩舒壓好呢?還是先去精品店裏取他上回看中的最新款手提包?他邊攤開第一份文件邊分神地想。


    羅覓卻未離去。他一臉哀怨地認為自己應該是「特別好壓榨的助理」才比較符合實情……忽地,他腦子裏憶起重要信息,卻隻敢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還有那個、那個……」


    「哪個?」原拓頭也不抬,已經開始專心閱覽起這期的營運細目報表。


    「就是有關日前提的三個形象大使人選……」


    他這下總算抬起頭看向羅覓,臉上掛起問號。「現在你是在玩跳針重複的遊戲嗎?」他有些不耐地點點頭,自問自答起來:「是,我知道,名單數據都在那份藍色活頁夾裏。羅覓特助,你可以出去辦你的事了。」


    他嘴角咧起微笑,用以目送他的特助離開。


    還笑?就不信他知道後還笑得出來。「就名單裏有那個啊……具知名度影後級的人物沒幾個了。」羅覓擠眉弄眼地暗示他,就是不願直接挑明講。


    影後?原拓頓了頓,恍然大悟,但也僅是喔了一聲,隨後即一副不以為意地開口道:


    「扭捏什麽?你就直講是我的前女友楊慕不就成了。我跟她都已經是過去式,我又不是不懂得公私分明。」他嗟了一聲後低下頭,有些心不在焉地開始轉起手中鋼筆。


    也難怪公關部會想找上她。他沒記錯的話,加上去年就已連莊兩屆的影後,不就是聲勢如日中天的楊慕嗎?除了是熟麵孔沒有新鮮感外,知名度和話題性她都綽綽有餘,而且十分有觀眾緣,就連記者也對她處處手下留情,沒爆過什麽負麵新聞……去!見鬼了,怎麽他越記越多了起來!


    原拓抿起嘴,不願再多說多想什麽,決心再次埋進成堆的文件裏,尋找能帶給他快感的數據表。


    真要是過去了,幹嘛還擺出這副棄夫的臉色給他看?將老板心思盡數看在眼裏的羅覓,卻也隻敢在心裏咕噥幾句後退下。


    等羅覓一走,原拓才又抬起頭,並將筆擱下。


    一隻大掌不幹不脆地朝右手邊那迭活頁夾來來回回伸了又縮、縮了又伸,在演了數分鍾的獨腳戲後,最後一次索性裝作不小心推倒那迭文件,然後迅速從中抽出那份藍色活頁夾翻開。


    一張陌生臉孔、身材高的全身照率先躍入眼簾。


    這是打哪兒來的新人?花木蘭真人版?


    原拓對著一臉古典味十足的女人興致缺缺,看也不看詳細的介紹就快速翻到下一頁。


    那抹隻敢偶爾在記憶裏回味的身影清晰映在眼前,原拓的食指忍不住輕輕點了點照片裏熟悉人兒的嬌顏。


    七年。她從模特兒圈轉戰演藝界有七年了,而他們分手也有七年了。


    怎麽她看起來還是美得那麽驕傲、那麽不可一世,甚至越來越充滿成熟嫵媚的女人味?他有點不是滋味地想。


    她越來越發光發熱,像顆美鑽似地鋒芒畢露;而她的美麗卻有好長一段時間讓他潛意識裏不得不處處避開有她演出的電影、有她代言的產品、有關她的新聞畫麵、有關她的一切消息……


    可是到頭來,他發現,還是避不掉、忘不了。


    更讓他氣餒的是,此時此刻,他居然還是會渴望親眼見到她……


    他煩躁地搔了搔向來不容一絲紊亂的頭發,大大呼出一口氣。這次,不經半點掙紮就按下電話的內線鍵。


    「給我試鏡的日期、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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