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與陶墨一起多年,從未分離,這次離別,難免難舍。


    兩人用足一炷香的時間互相叮嚀。之後,老陶才依依不舍地上路。


    木春見陶墨雙眼通紅,安慰道:“盧……路途雖然遙遠,但老陶是回去與故人團聚,是喜事,不必太過於牽腸掛肚。”


    陶墨道:“自從老陶來我家,這是我們第一次離別。如果沒有他,也許就沒有如今的我。”


    木春道:“人與人互相依戀是好事,若隻是一味依靠隻怕反而會弄巧成拙。”


    陶墨悶悶道:“我知道。我會努力當個好官,不會辜負老陶對我的期望。”


    木春微笑不語。


    金師爺突然匆匆跑來。


    陶墨道:“金師爺,你也來送老陶嗎?”


    金師爺被他說得一愣,“送老陶?”


    木春不等陶墨開口,便將話題接了過去道:“這位就是刑名師爺金師爺?”


    金師爺又是一愣,“這位是……”


    “在下木春。”木春抱拳道,“不知金師爺行色匆匆所謂何事?”


    金師爺反應過來,忙道:“邱家的人與梁家的人打起來了。現在正在佟府門口。”


    陶墨疑惑道:“誰是邱府?誰又是梁府?”


    金師爺擺擺手道:“我路上再細說。”


    由於乘車人數眾多,因此,郝果子特地將那輛老陶執意留下的馬車駕了出來。


    陶墨、木春和金師爺先後上車。


    金師爺喘了口氣,方才一一道來,“這邱家的邱二小姐與梁家的梁文武曾在兩年前定下婚約,有紅庚為憑。後梁家舉家遷徙,約定必在兩年之內迎娶邱二小姐過門。誰知兩年一過,梁家花轎卻遲遲未至。適逢邱家大少欠了一屁股的賭債,焦頭爛額,於是邱家二老一合計,便決定將邱二小姐許給準備納妾的佟老爺。”


    陶墨驚道:“佟老爺?”


    金師爺點頭道:“正是佟英紅的父親。”


    陶墨道:“可他不是已經有了佟夫人?”


    “這原是佟府私事,我不該私議,”金師爺頓了頓,道,“不過既然東家問起,我自然知無不言。那佟老爺和佟夫人自從佟姑娘過世之後,一直悶悶不樂。佟夫人入門數十年無所出,佟家唯一後嗣又自縊亡故,所以佟老爺才動了再娶的心思。雖是納妾,但聽說三書六禮樣樣不缺,而且說是要從正門抬進去。”


    木春道:“可是那梁家得到消息,不依?”


    金師爺點頭道:“正是如此。也不知道那梁家從何處得到消息,竟趕在邱家上佟府商議之時,在門外攔截,鬧得三家都灰頭土臉。”


    陶墨道:“崔典史呢?”


    金師爺道:“他一得到消息,就帶著衙役趕去了。”


    陶墨這才稍稍放心。


    到了佟府門口,那邱家已經回去了。他們畢竟是女方,若是鬧得太大,男方沒什麽,與女方閨譽卻是大大有損。


    梁家還守在佟府門口,看他們模樣,仍不服氣。


    崔炯見到陶墨下車,連忙走過來道:“大人。”


    陶墨總覺得他今日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與往日不同,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同,隻好歸咎於自己多心。“梁家如何說?”


    崔炯道:“梁家想讓邱家將女兒再留一年。”


    “再留一年?”陶墨想起佟英紅,問道,“可知邱家二小姐的芳齡?”


    崔炯道:“一十有九。”


    陶墨皺眉道:“確實不小。”


    崔炯道:“因此那邱府如何也不肯答應。他們說,除非梁家三日之內迎娶,不然當日婚約就按約作廢。”


    木春問道:“你可知梁府為何要拖延一年?”


    崔炯打量了他一眼,見他器宇不凡,又與陶墨同來,才回答道:“梁家說梁文武今年犯太歲,不能成親。”


    陶墨道:“隻是這個理由?”


    崔炯見他不以為然,道:“談陽縣不少人都很是相信。”


    木春笑著解圍道:“我也信。”


    “哦?公子哪裏人?”崔炯趁機問道。


    木春道:“我與陶大人是老鄉。”


    陶墨詫異道:“果真?”


    木春不動聲色道:“當然。咦?這位可是佟老爺?”


    陶墨和崔炯同時回頭,果然見佟老爺從裏麵出來。


    經過佟英紅之事,佟老爺對差役對縣官都打從心眼裏反感,何況此事發生在他的府門前,極丟麵子,因此人雖出來,卻是黑著一張臉。


    崔炯知道佟家與一錘先生的關係,忙賠笑道:“佟老爺,不想還是驚動您了。”


    佟老爺道:“好說好說。倒是老夫的小事驚動各位了?”


    崔炯道:“佟老爺哪裏的話。此事與您有什麽幹係?不過湊巧發生在您家門口罷了。”


    佟老爺要的就是這句話,嘴角終於上揚了幾分,“那就請崔典史多多照應了。”


    “一定一定。”崔炯忙不迭答應。


    佟老爺看到陶墨,猶豫了下,還是走過來,道:“陶大人。”


    “佟老爺。”陶墨開門見山地問道,“佟老爺真要娶邱二小姐嗎?”


    佟老爺剛剛放晴的臉色一下子拉下來,沉聲道:“不知陶大人此話何意?”


    木春先前聽說陶墨的種種事跡,還覺得傳聞誇張,如今親眼一見,卻是歎為觀止。論一言之威,他所認識的人中隻怕隻有輝煌門門主方能與他一比。但難得的是,他自己竟然毫無所覺。


    陶墨道:“邱二小姐隻有一位,不能許給兩家,我想問清兩家的情況,再做定奪。”


    “不敢勞煩大人。”佟老爺硬邦邦道,“此事我們自會解決。”


    “誰說不勞煩大人?”梁家鑽出一個人來,“我偏要將這事告上公堂,請縣太爺大人定奪!”


    佟老爺皺眉。佟家先前還因佟英紅之事鬧得滿城風雨,在這個關口,他不想再惹是非,隻是邱二小姐……他想起畫像上的花容月貌,又覺不舍,心中一陣左右搖擺不定。


    巷子那頭,傳來骨碌骨碌的滾軸聲。


    正和梁家爭執的崔炯突然跑過來,拉了拉陶墨的袖子,低聲道:“是楊府的馬車。”


    “楊府?”陶墨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錘先生。”崔炯壓低聲音道。


    陶墨恍然。那一錘先生之女姓楊,一錘先生自然也姓楊。


    馬車停下,下車的卻是顧射。


    隻是一日不見,陶墨看著他卻有種如隔三秋的思念。


    顧射也看到了他,目光極快地掃過木春,最後落到佟老爺的身上。


    佟老爺如今看到顧射卻甚為頭疼,又因不敢得罪,不得不強作笑顏,迎了上去。“顧公子。”


    顧射道:“師母聽說你要納妾,特地讓我送幾樣東西過來。”


    佟老爺素知自己妹妹的個性風風火火大大咧咧,怕她拿出什麽東西讓自己更難以下台,便道:“這,不如裏麵去說。”


    顧射點頭道:“也好。”


    “公子等等我。”顧小甲從馬車上跳下啦,愁眉苦臉道,“這一車的虎鞭牛鞭該如何處置?”


    顧射道:“聽佟老爺的,去裏麵再說。”


    佟老爺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這還需要去裏麵說嗎?什麽都在他剛才那聲叫喚中說得一清二楚了。


    木春見陶墨的目光緊隨著顧射和佟老爺入門,提議道:“不如我們也進去聽聽他們說什麽?”


    “這不請自入……”


    “不過問案。”木春幫他找好了借口。


    陶墨立刻點頭道:“應當應當。”他抬腳要走,梁家一男子卻喚住他,“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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