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總長,咋能不高興呢?反正以後您要兄弟們的命,咱也給您豁出去!」


    頓時便有一堆表忠的聲音冒出來。


    白雪嵐輕笑了一聲,對那護兵說,「好,你是個懂得報恩的,是條漢子。」


    轉過頭,對黃賬房說,「開箱子,獎勵他一根金條。」


    發錢時隻開了一個箱子,還有一個箱子,始終鎖著。


    黃賬房把另一個箱子打開,儼然是一整箱光燦燦的金條,把所有人都看愣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黃賬房拿出一根金條,叫那護兵過來,在冊子上蓋個手指印,把金條給了他。


    護兵不敢置信地拿著那根金條,走回人群時差點栽了一跤。


    白雪嵐往下看著眾人,沉靜地說,「你們大概很羨慕他,不過說了一句話,就得了一根金條,自己怎麽不說這一句呢?其實,也不必懊惱,你們既然在我手底下做事,總有賺金條的時候。我說過了,我白雪嵐,不虧待自己人。」


    說著,把微笑收斂起來,臉上露出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靜,「我明白,外頭不少人想打探海關總長的事,這些人,通常都愛給下人們偷偷塞點小錢,查探別人家的**,下流卑鄙無惡不作。有的人貪圖這點小便宜,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主人家給賣了,這樣的人,要放在清朝雍正時候,是要下熱鍋活活蒸熟的!要落在我手裏,我也饒不了他。今天我把話說明白,若是從前有往外泄露消息的,我既往不咎。從今日始,誰敢把公館裏麵的事往外說,誰就是出賣我白雪嵐。」


    頓了頓,掃視著下麵問,「你們大概覺得我以勢壓人。我這番話,其實是君子之道,有言在先,日後彼此做事才知道界限。要是有人心裏不服氣,這會就說出來。我不見怪,立即給你三個月工錢,再給你寫推薦信,把你薦到別的公館去,工錢也不會比現在少。如何?」


    眾人一陣畏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道,「這話也有道理,沒有不服氣。」


    「哪個不恨那些在外頭亂嚼舌頭的?」


    「賣主的事,絕不能幹的。」


    「公館的事,天王老子問也不能說。」


    「……」


    「好。那我們就定了這個君子之盟了。」白雪嵐淡淡說了一聲,伸出一根指頭,指著賬房手裏的冊子,說,「今天有領錢的,都在這冊子上畫了押,就當是我們這個約定的憑據。」


    說完,又走到桌子旁,把木箱子的蓋子又掀開來,露出那滿滿一箱子金條,拍著這些黃燦燦令人心動的寶貝說,「你們不辜負我,我也不辜負你們,這些金條,是為你們留著的。今天這大兵說了一句話,得了一根金條,你們日後也可以學他的榜樣。發現誰對外說了公館裏的事,過來找我,報個信,一句話的功夫,就能得一根金條的賞。」


    眾人又是興奮,又是畏懼,心想有金條當賞,就好比布了個特務監視網,誰敢胡亂把公館的事情往外說,以後連說夢話都要小心點才行。


    連連點頭稱是。


    白雪嵐見已經把內部處理完畢,才對管家打個手勢,讓眾人散去。


    他走到醫生跟前,笑著說,「慚愧,讓你久等。你們看我們當官的,總以為輕鬆自在,其實很有些頭疼的時候,光是一點家務,就要整肅半天。」


    醫生看這一場好戲,早就額頭冒冷汗,尷尬地擠著笑說,「不敢,不敢。您還有什麽事要吩咐?」


    海關總長的任何事,他絕對打死不敢泄露一個字。


    如今亂世,打家劫舍的強盜到處都是,那麽一箱子金條的賞金,能把他的小命買個幾十次了。


    白雪嵐「哦」了一聲,輕拍額頭,「本來是有事要商量的,不過後來想想,也沒什麽大不了。芝麻大的小事,我就不開口了。耽擱了你一日,請早點回去休息吧。」


    叫聽差過來,備車送醫生回去。


    醫生膽戰心驚地懷裏揣著支票走了。


    白雪嵐站在後院,伸個懶腰,回身進到房裏,拿起電話,「你好,是年宅嗎?我找年太太。」


    等了一會,電話裏傳來宣代雲的聲音。


    白雪嵐對著話筒,用悅耳但有些低沉的語調說,「年太太,我的人找到懷風了,他已經被我接到公館裏。不過……出了一點意外,詳細的情形,還是請你到了我的公館再說吧。」


    年宅的汽車被年亮富叫走了,宣代雲接到電話,連忙叫了一輛黃包車。


    上車後說了地址,一個勁就催著車夫快走快走,允諾多給車錢。


    到了白公館門口,她丟下一張兩塊錢就趕緊往裏走,壓根沒聽見車夫在後麵歡天喜地地道謝。


    聽差把她領進公館,白雪嵐已經接到消息,出到前廳台階上來迎。


    一見麵,宣代雲就忍不住焦急地問,「白總長,您找到懷風了?出了什麽意外?他還好吧?」


    白雪嵐叫聽差下去,扶住她一隻手,帶著她往裏去,安慰地說,「年太太,你不要著急,容我慢慢把事情告訴你。」頓是一頓,才說,「我的人是在一個小旅館裏找到懷風的,他喝了煙土泡的水……」


    「什麽!」宣代雲猛地停住步子,臉色刷的白了。


    白雪嵐見她幾乎要昏過去的樣子,趕緊把她扶到客廳的椅子上坐下,叫人送熱茶來,一邊對她柔聲說,「年太太,你千萬不要著急,人已經救活過來了。懷風大概隻是聽人說過煙土水有毒,並不很懂的,喝的量也不大,打針吃藥後,清醒了很多。」


    宣代雲聽他這樣說,直直的眼睛才慢慢緩過來,看著白雪嵐,說,「我的天……這孩子,他是要我的命嗎?作出這樣的事情……」


    白雪嵐說,「他心高氣傲,受了林家的氣,一時糊塗罷了。現在醒過來,自己也很懊悔。我倒是想請你等下見到他的時候,不要為難他。」


    宣代雲臉上有一絲淒涼,輕輕歎氣,「他不為難我就夠了,我還敢為難他?要是他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去見我地下的母親?」


    唏噓了一陣,她用手絹抹了眼淚,抬起頭道,「白總長,請您帶我去見他。我把他領回家去照顧,無論如何,這一次,我必定要好好看緊了他,再不能讓他出一點事故。」


    白雪嵐問,「你是要把懷風帶回年宅嗎?」


    宣代雲,「那是當然。」


    白雪嵐沉默起來。


    宣代雲有一點疑惑,「您這神情,是有什麽不願意說的嗎?」


    「年太太,」白雪嵐擺出一副斟酌了很久的樣子,才試探性地問,「懷風在你家裏,似乎過得不甚開心?」


    宣代雲一愣,很快明白過來,有些尷尬地低頭,訥訥地低聲說,「他姐夫最近,常常喝醉,有時候說的話不好聽。」


    白雪嵐理解地說,「年處長的為人,我是知道的,公事上能幹,個人生活上,卻有一些小小毛病。不是我冒昧,要過問別人的家事,隻是懷風是我的故交,又是我剛剛從別處救回來的,看著他這樣,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醒來後,我和他談了一下,他最近過得好像很不好,雖然沒有明說,但似乎他本人很不想回年宅。」


    宣代雲吃驚地問,「您這話的意思?」


    白雪嵐用懇切的眼神看著她,「換了在平日,我是不開這個口的。但懷風受了許多挫折,現在正是最需要靜養的時候,回到年宅,我怕他又要抑鬱。要是你不介意,我請你把他留在我這裏,休養一段時間。」


    宣代雲想了想,搖頭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家裏確實有些矛盾,唉,這些事真有些羞於啟齒。但把他放在您這裏,又算什麽呢?雖然是朋友,總不能讓懷風這樣打攪您,我也畢竟要自己看顧他,才能放心。」


    「年太太,你這樣說就不對了。」白雪嵐正色道,「朋友之義,就在互相援助,為什麽懷風出了事故,就不能在我的公館小住呢?難道你把我看成林奇駿之流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無緣無故耽擱在別人家裏……」


    「那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第一,我們是朋友,第二,懷風已經答應當我的副官。他就算不需要休養,上任後,還是要住到我公館裏麵的。」


    宣代雲驚詫起來,「您說什麽?懷風答應當您的副官?」


    白雪嵐點頭,歎了一口氣,「我們幾個朋友裏,他從前是最看重林奇駿的,所以和別人都不太肯交往。經過這次的事,他大概也看開了點。我誠懇地和他談了談將來的打算,他總算答應暫任副官,當我的幫手。自然,以他的才學,我也知道當副官委屈了他,等他有了一些經驗,我還要舉薦他的。」


    懷風終於肯在政府謀職,而且一進去就是總長副官這樣的職位,對宣代雲來說真是一個好消息。


    她最心疼的就是從小嬌慣的弟弟到處受氣,現在弟弟成了白雪嵐的副官,誰還敢給他臉色看?


    這孩子總算開竅了。


    她原本還打算堅持要弟弟回家,現在立即改了主意,略一思忖,就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可就把他交付給您了。白總長,他在您這裏,隻請你看在過去的友情份上,要是有錯,盡管教導他。」兩隻玉手,乞求地握住白雪嵐的手。


    白雪嵐握緊了她的手說,「你盡管放心,我把他當自家人看待。」


    宣代雲感激一番,說,「他在哪裏?我現在可以見他嗎?」


    「當然,他在院子後麵的客房裏。」


    白雪嵐領路,把宣代雲帶到房間裏。


    孫副官一直在房裏陪著宣懷風,見到他們來了,站起來打個招呼,很識趣地離開了。


    宣懷風躺在床上,聽見動靜,轉過頭,猛然看見姐姐來了,急得一個翻身坐起來。


    扯動身上傷口,頓時臉上痛楚之色難忍。


    白雪嵐一個箭步跨上去,「你正在養病,坐起來幹什麽?又難受了是不是?快點躺下。」輕輕扶著他的肩膀,讓他躺回枕上,轉頭對宣代雲輕聲說,「他剛剛大吐了一場,現在一動就肚子難受。」


    宣代雲看見弟弟虛弱地躺在床上,眼眶早就紅了,當著外人的麵,不好大哭,用手絹把眼角上狠狠擦了擦,走前幾步,在床邊坐了下來,看了宣懷風半天,才帶著一點哽咽,輕輕說,「人生在世,誰一輩子不受點委屈?你怎麽這樣糊塗?要真的出了事,讓姐姐哭斷腸子嗎?」


    宣懷風聽著宣代雲的話,心裏羞愧萬分,又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擔心地瞅白雪嵐一眼。


    白雪嵐站在宣代雲後麵,朝著宣懷風輕輕一笑,遞個你放心的眼神。


    宣懷風又把目光轉回姐姐處,很不安地說,「姐姐,你別哭。」


    宣代雲也怕自己忍不住罵他,又把懷風罵得想不開了,不敢往深處數落,擠出一點笑,說,「你要我別哭,自己就懂事一點。不過,我想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受了一下氣,糊塗了一次,也該長大一點了。白總長說,你打算做他的副官,我聽了,很覺得欣慰。」


    宣懷風心裏微微一顫,拿眼睛去瞅白雪嵐。


    白雪嵐威脅的眼神盯著他,用愉快的口氣說,「懷風,你當我副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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