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多呆一秒也不行了!


    霍地站起來,朝著那聽差說,「哪有什麽急事?你去小茶房幫我把司機叫一叫,說我這就要出門。」


    聽差立即去了。


    宣懷風也邁步往門外走,到了門前,居然沒聽見白雪嵐阻攔,一時奇怪,忍不住停下,轉頭問,「我要出去了,你還有什麽吩咐沒有?不然我把孫副官叫過來陪你。」


    白雪嵐半邊身子挨在床頭,懶洋洋地道,「我已經準了你的假,還能臨時反悔不成?要是叫你留下來陪我,你又琢磨著我要用下作手段破壞你和奇駿的關係。罷了,我總不能老當這種反派角色,索性寬宏大量隨你去,也許你還感我一點恩。」


    這幾句話說得不輕不重,不疼不癢,直讓宣懷風有一股自己被白雪嵐拿捏在掌心的感覺。


    宣懷風說,「你這樣欲擒故縱,就以為我會留下嗎?」


    白雪嵐失笑道,「讓你去,又說我欲擒故縱,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宣懷風道,「我這次絕對不中你的圈套。」


    果然一轉身就毫不猶豫地走了。


    第二十六章


    汽車開到華夏飯店,宣懷風還在上台階,一個服務生就迎過來了。


    大概受了林奇駿的小費,笑得特別甜,口裏叫著「宣副官總算來了」,一路把宣懷風引到三樓一個極精致的包廂。


    今天跟著的護兵不是上次那批,並不知道上次護兵挨打的事,宣懷風依舊請他們在外等,這幾個人比從前那幾個老實,敬禮答了一聲「是」,就認認真真守在門外了。


    林奇駿守著空包廂,等得心涼如水,瞧見房門打開,宣懷風忽然走進來,又驚又喜地站起來,道,「我以為要等到晚上去呢,你的事忙完了?」


    很有紳士風度地幫宣懷風拉開座椅,請他坐下。


    宣懷風歉然道,「你正生病,怎麽反要你來照顧我?心裏過意不去。」


    林奇駿笑道,「這是我甘願的,為什麽過意不去?」


    他不想隔著桌子對坐,等宣懷風坐下,挑了宣懷風左邊的椅子坐了。


    宣懷風看早過了十二點,桌上卻空空如也,知道奇駿餓著肚子在等自己,大感愧疚,對他說,「你等就等,為什麽不點一些東西吃呢?生病的人更不應該餓著。可巧,我今天把一點薪資帶在身上了,這一頓的東道我做吧。」


    拿起菜牌,一邊翻著一邊問林奇駿要吃什麽大菜。


    林奇駿把菜牌從他手裏抽開,隻管笑著,「你我什麽時候這麽客氣起來?越發覺著生疏了。」


    把臉慢慢挨過來。


    宣懷風心裏一驚,忙把菜牌重拿起來,眼睛隻盯著上麵的字看,口裏道,「你要我陪著你挨餓嗎?不管有什麽話要說,先點了菜,再慢慢說不遲。」


    他越避,林奇駿心裏越不是滋味。


    一隻手掌把菜牌壓到桌上,靠得更近了點,澀澀地問,「不願意見我,不來就是了。怎麽來了卻一個勁躲著我?我也知道,你心裏想我,實在不如我想你那般。今日出門,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從家裏脫身,你倒好,不冷不熱的,幾乎把我丟在這裏。」


    宣懷風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失了耐性。


    要換了從前,林奇駿這麽帶著親昵地埋怨,自己早就心裏又甜又軟,和他互述衷腸了。


    此刻聽起來,卻一股無端的膩味。


    忍不住尋思,他是不是和哪個玩樂圈中的人處久了,學出這些帶著脂粉味的話來。


    宣懷風把頭偏了一偏,淡淡道,「我不是有意的,今天本來要出門,剛巧總長病了。」


    林奇駿立即說,「總長?哪個總長?才多久功夫,你倒就和他混熟了。」


    宣懷風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想著奇駿正生病,病人生點莫名的閑氣也是自然的,忍著道,「我畢竟是他的副官,不叫他總長,叫他什麽?難道我們每次見麵,都要為了他吵架嗎?這有什麽意思?」


    林奇駿沉吟。


    宣懷風十三四歲時,模樣已經很標致,又和他格外親近,因為同鄉兼同學之誼,同吃同坐是常有的事。


    隻是宣懷風對他溫柔,又事事在心,自然一邊享受這份心意,一邊投桃報李,和他廝磨。


    一來二往,難免習以為常。


    俗話說,久在蘭室,不聞其香。


    看得多了,也不怎麽覺得宣懷風就天上地下的稀罕。


    沒想到宣懷風才進了海關總署幾個月,對他的態度居然翻天覆地變化起來,林奇駿看宣懷風的目光,不由也跟著一變。


    林奇駿一邊沉默,一邊細細打量宣懷風,人人都說男孩子十六七歲時最標致可愛,他卻覺得過於青澀了,像宣懷風這樣,稍稍過了二十,曆練出兩分英氣,襯托著母親留下的好相貌,臉上線條恰在柔軟和硬朗之間,一分不增,一分不減,最是難得。


    他又仔細盯了片刻,細瞧眉間眼梢處,藏著幾分若隱若現的風情,更不可方物。


    林奇駿一邊看,一邊心裏酸酸地,長長歎了一口氣。


    宣懷風問,「難得見麵吃一頓飯,為什麽要唉聲歎氣呢?這種氣氛,讓人胃口也不好。」


    林奇駿默默坐著,好一會,低聲問,「我問你一件事,看在相識這些年的情分上,請你不要瞞我。你和白雪嵐,是做了那種朋友了嗎?」


    他驟然問出這個問題,宣懷風猝不及防,渾身一震。


    臉色刷地變成白紙似的,抬起頭,兩眼直瞪著林奇駿,眸光如被驚擾的湖麵,一圈圈激烈的漣漪振蕩不停。


    林奇駿早就多多少少猜到一點,白雪嵐的居心太明顯了,他又不是瞎子。


    可一則宣懷風是個男兒,這種事本來就拿不出來明說,二則,白雪嵐現在剛好是個要命的關鍵位置,又是個特別剛硬厲害的人。


    捅破了這層玻璃紙,對誰都沒有好處。


    此刻忍不住挑明了問,不用宣懷風回答,隻看他的反應,就知道木已成舟。


    林奇駿反而比剛才從容,歎著道,「我本來不想問的,唯恐真應了我所想的,不但你難堪,以後我們更不好相處。隻是,我原本篤定你是個堅持愛情的,沒想到……也難怪,白雪嵐的地位金錢,確實讓人難以拒絕。他要是真的對你好,我就此退出,祝福你們兩個白頭到老。」


    這些話直堵著宣懷風的心。


    宣懷風磨著牙道,「你聽聽,你自己說的什麽混賬話?白雪嵐對我好不好,和你什麽相幹?我們兩個怎麽會白頭到老?」


    林奇駿心裏一喜,握住他的手說,「你既然這麽說,就是心裏還有我了?」


    宣懷風在愛人麵前被揭了最羞恥不堪的一麵,渾身簌簌發涼,心盡灰了,頓時絕了別樣的心思,恨恨道,「有你怎樣?沒你又怎樣?話都挑明了,我也不想藏著掖著,這些日子我每次想起你,都覺得對不住你,繼續隱瞞下去,我越發沒有一點品格了。究竟長痛不如短痛,現在起,就劃分好界線!」


    一邊說,一邊要把手抽回來。


    林奇駿當然不肯放手。


    這世上的男人,都有一個愛搶奪的心理。


    原本在掌中的,再矜貴也不過如此。


    若是有人來搶,那是非要爭個你死我活的。


    何況宣懷風,這些年來都篤定是屬於他的,隻等著他一人來摘取的果實。


    林奇駿抓著他的手道,「你我之間,早就沒有界線。你如果不是變心要跟了白雪嵐,為什麽又要舍我而去?」


    宣懷風隻覺得臉上發燒一樣,腦子裏像喝了兩瓶伏特加,暈暈沉沉的,倔強地道,「不管變不變心,已經有了那檔子事。自己濕了鞋,還苦纏著你,算怎麽一回事?倒不如別再害人,你放棄了我,早早找你自己的幸福去。等你找到了,我也祝福你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卻情不自禁想到年宅那一晚。


    如果是奇駿,隻要奇駿說出來,那自然還有一點挽回的機會,畢竟雖然他和白雪嵐有過肌膚之親,和奇駿也是有過的。


    林奇駿唯恐他一時激動,摔門而去,伸著兩臂把他抱在胸膛裏,急急道,「你也太看不開了。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就算是女人,也有離婚再婚的自由,何況你一個大男人?何況你又說了剛才那些話,我知道你和白雪嵐必定不是願意的。身體上的親熱,怎麽比得上我們心靈上的親熱?」


    宣懷風一聽這個,已經篤定年宅那一晚把身體給了別人。


    心簡直死了一樣。


    想到自己自命清高,結果弄得一塌糊塗,淪落到隨便被別的男人玩弄的地步,這完全怪不得別人,隻能怪自己愚蠢墮落。


    他喘了幾口氣,慢慢把奇駿推開,冷冷道,「依你這麽說,你是一點也不在意我這些汙濁了?」


    林奇駿歎了一聲。


    他心裏也是懊喪。


    這一切都是無可奈何的。


    當日他也曾經努力過,想把懷風帶到林家的洋行做事。


    但白雪嵐是海關總長,把懷風弄進了白公館,他有什麽辦法呢?


    白雪嵐使手段要了懷風的身子,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懷風和他的關係,根本上不了台麵,而且,也不能就和海關總署不共戴天了。


    僅剩的一點是,他以為懷風對他是永遠不變心的。


    林奇駿也愛看戲。


    被囚深宮的美人,在裏麵錦衣玉食,卻以淚洗麵,思念宮外的愛人,這種戲本是極浪漫動人的。


    懷風對他要是也抱著這樣不離不棄的心思,他倒也甘心。


    說不定還會享受一下這人世間的淒美。


    可是,如果懷風忽然變了心,追逐起比自己更大的權勢財富來,這就令人心酸嫉恨了。


    林奇駿心裏,一股不甘直衝到咽喉,看著宣懷風的眼睛,柔聲道,「隻要你仍是堅持愛情的那個懷風,不管怎樣的事,也玷汙不了你的。」


    宣懷風不料他這樣寬宏大量,又深情款款,一時怔了,慢慢把眼睛往下垂。


    林奇駿道,「遇上這樣的事,最不好受的自然是你。我要是怪你什麽,那我也不是人了。隻要我們的心不變,誰也奈何不了我們。」


    說著,就把手緩緩搭過來。


    宣懷風原本咬著下唇,想讓他搭在肩膀上,但看著那指尖快碰到衣裳了,不知怎地心裏被人揪著似的難受,下意識一側身,讓開了。


    悶了一會,才說,「多謝你這份心意。我隻是……」


    說到一半,便停了。


    林奇駿耐性地問,「隻是什麽?」


    「……你的想法雖然很美好,隻是實際做起來,太難堪了。」宣懷風說,「身體和心靈,也不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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