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夏管匆匆冒雪回來。


    瞳將軍一見,忙把他拉了進屋,兩人竊竊私語半天。


    鳳鳴和烈兒也得了消息,遠遠見他們交頭接耳,便跑了過去。


    “夏管先生?”


    夏管猛一回頭,對鳳鳴施禮:“哦,太子殿下。”


    “夏管先生今天出去了一整天呢。”


    “不錯,而且頗有收獲。”夏管一摸山羊胡子,請大家團團坐下,聚首細說:“有兩件事情。第一,派出去的密探回報,繁佳王昨夜忽犯奇病,幾乎喪命,今早卻神奇地恢複過來,並召三公主入宮。”


    鳳鳴瞪大眼睛,撓頭道:“昨天晚上差點死掉,今天一早就好了。嘿嘿,繁佳醫學真是發達。”他轉頭對烈兒說:“改天我們走的時候帶個繁佳的醫生回西雷去好了。”


    瞳將軍不讚成地搖頭:“論醫術,天下有幾個人可以勝過夏管先生?我看其中必有蹊蹺。”


    大家一想也是,都把視線轉到夏管處。


    夏管點頭:“不錯。並不是夏管自傲,但依夏管看來,繁佳王的病不是好了,而是強弩之末,不出三天,繁佳定有大喪。”


    “哇,那……那……那繁佳王為我們的設宴,正在三日之後。”


    烈兒倒比較冷靜,低頭想了想,問夏管道:“夏管先生,你如何可以這麽肯定繁佳王必死?”


    夏管自豪地再摸摸胡子,微笑起來:“根據打探到的繁佳王病狀,他並不是忽然大病,而是長期被人下毒,今日終於發作了。據我估計,是漫攝之毒。”


    又是王室內的陰謀,看來繁佳比西雷更倒黴,居然連最高位置的大王也躲不過暗算。


    幸虧我這太子隻是個冒牌貨,過了三月就完工大吉。鳳鳴拍拍胸口,小心地問:“繁佳王被人下毒,難道沒有找凶手?”


    “漫攝此毒極為罕見,天下知道其藥性的人並不多,而且發作時間長,症狀與大病相似,事後無法用銀針試探。唯一的特點,就是忽然發病,再忽然好轉,如此反複兩三次,就一命嗚呼。”


    瞳將軍皺起濃眉:“誰如此大膽,居然敢害繁佳王?”


    “既然是慢性毒藥,看來是繁佳王身邊的人了。先不找凶手,我們要把自己的事情想好。”夏管搖搖無論何時都不離手的扇子,頭轉向鳳鳴,神色一正:“太子,三公主和歸森態度奇怪,夏管已經想通其中蹊蹺。”


    “先生請講。”


    夏管站了起來,斂眉緩緩圍繞桌子走了一圈,轉身麵對眾人,開口道:“第一,為什麽三公主急著到西雷。因為她估計父王命不久矣,一旦繁佳王死,無論是大王夫還是二王夫繼承王位都不會對她有利,不如趁早離開,往他國避難。”


    這個推測極有道理,可見三公主也不是那種隻會演算的呆子。眾人紛紛點頭讚同。


    “第二,繁佳王為什麽下令撤回大軍……”夏管說到這裏,忽然露出笑容,賣關子道:“各位誰可以想到?”


    鳳鳴低頭思考片刻,腦裏劃過一道可怕的視線,小聲問:“是因為離王若言?”


    夏管拍掌道:“太子果然聰慧,不錯,就是因為若言。”


    瞳將軍也恍然,頜首續道:“若言忽然向三公主求婚,說明他在動繁佳王位的主意。繁佳王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


    “繁佳王也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即將歸天,所以在死前把最愛的小女兒送到西雷,並且賣個人情撤回大軍。其實是留個後路,希望將來離國對繁佳不利時,多一個盟國。”


    夏管一人的獨腳戲成功變成一場接力賽,大家一個接一個地把全局串連起來。


    連烈兒也接了一句:“三公主看是不理世事,實際是繁佳王一顆重要棋子,有她在西雷,隻要繁佳被離國襲擊,三公主一定可以說動太子出兵相助。”


    “再說,繁佳大軍在外,如果繁佳王即將歸天,當然要把大軍撤回,以免國喪期間生亂。”


    鳳鳴咬咬下唇,沮喪地總結道:“那就是說,即使沒有我那場精彩表演,三公主也會答應到西雷去。唉,我還以為高中數學真那麽管用呢。”


    夏管安慰道:“太子何必如此?如果沒有太子一番表現,三公主和繁佳王就不會看好西雷有保護繁佳的能力,也許會被迫答應若言的婚事。如今繁佳敢於拒絕離王求婚,都是因為他們對西雷的太子極有信心。”


    這麽說也有道理,鳳鳴高興起來,立即露出兩個酒窩,清秀的眉毛微微上揚,生動之極。若是容王在一旁,隻怕又要忍不住偷偷親一下。


    夏管接著說:“第三,歸森為什麽如此熱情。”


    鳳鳴這次積極發言,舉手道:“因為他也知道繁佳王重病,自己有希望繼承王位,當然神采飛揚,再說,他也希望我們早點把三公主接走,少一個眼中釘。”


    瞳將軍搖頭道:“太子前麵猜測得不錯,但我看歸森並不想我們盡早離開,而是希望我們留下來。”


    “對,他盼我們留下來,而且最好留到新王登基。”夏管點點頭,端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他一早來告訴我們消息,又要帶太子遊玩,就是在鬆懈我們,令我們放心留在繁佳。萬一繁佳王忽然大喪,三公主自然不能立即就走,我們也要陪著留下來直到新王登基。”


    鳳鳴不解,苦著臉問:“為什麽要我們留下?難道他們這裏糧食太多行館太大,要我們多吃多住?”


    夏管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地翹翹嘴角:“隻要我說一件事,太子就明白了。”他故意頓了一頓,待所有人全神貫注聽他發言,才微笑一下:“昨日我發現離王也在繁佳,已經下令探子注意他的行蹤。太子可知道,昨日若言離開三公主府後,去了什麽地方?”


    鳳鳴腦子轉動一下,臉色一變,立即反射性地開口:“歸森?”


    “對,就是去見歸森。若言知道求婚失敗,三公主對他已經沒有用處,自然要去找繁佳另一位有希望接任王位的人。”


    鳳鳴搖頭:“不對,若言怎麽知道繁佳王快死?”


    “若言學識淵博,很多事瞞他不過。何況,聽聞繁佳王以前也曾發作,不過沒有這次厲害。從發作跡象,若言就可以看出一二。”


    鳳鳴認同地點頭,心道:若言如此可怕,又有野心,說不定繁佳王的毒就是他下的。又一臉奇怪地問夏管:“若言和歸森暗中會麵,八成是策劃如何幫助歸森坐上王位,如果歸森坐上王位如何報答,哼,怪不得歸森這麽有把握當繁佳王。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歸森要留下我們?他要害三公主?”


    他不問還好,一問出口,所有人都立即臉色呆板地看著他。


    鳳鳴眨眨眼睛:“怎麽了?”


    瞳將軍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把臉轉到別處。夏管捏著山羊胡子,閉目養神。隻有烈兒吃吃笑了兩聲,湊過來在鳳鳴耳邊輕輕說:“太子,歸森不是要害三公主,他是要害你。”


    “什麽?害我?”鳳鳴瞪大眼睛:“他為什麽要害我?”


    烈兒先不回答,反而上下打量他,嘖嘖道:“太子這麽一瞪眼,別說歸森,連我骨頭都酥了。”


    瞳將軍霍然轉頭,喝道:“烈兒,你不過一個小小侍從,怎敢對太子如此說話?不要以為太子重用你,就可以無法無天。”


    烈兒縮了一縮,委屈地低頭。鳳鳴拽他袖子追著問:“你是說歸森他……”想到歸森盯著他一個勁看的笑容,脖子裏一陣寒意。


    烈兒瞅瞅瞳將軍,又把嘴巴湊過來,小聲說:“歸森自己要也就算了,隻怕他和若言說好取得離國幫助登上王位的條件裏,包括了太子你喔。”


    “什麽?”想到若言和歸森把自己算計進去時會露出的猙獰神態,鳳鳴渾身雞皮疙瘩頓時無一遺漏的冒了出來,噌一聲站起來,緊張道:“不可能吧,我是堂堂西雷太子,他們居然敢把我……”


    腦海裏浮現自己被歸森象豬一樣捆起來送到若言手裏的景象,立即不寒而栗。


    夏管歎道:“如果我們留到繁佳王大喪,繁佳盡落歸森之手,那他們就什麽都敢了。”


    砰!


    瞳將軍猛然一拍桌子,將所有人嚇了一跳。


    他站起來,豎起眉毛,沉聲道:“繁佳大變在即,事不宜遲,我們應該立即起程。”


    鳳鳴正被唬個驚魂未定,第一個同意,小雞吃米一樣點頭:“對對,我們立即起程。”


    “太子此意正和夏管想的一樣。”夏管搖搖扇子:“不過不能立即起程,身為遠方賓客,又要帶走三公主,至少應該和三公主還有繁佳王商議好才走。”


    “對,那本將今夜去見三公主,請三公主答應盡快起程。”


    夏管也道:“瞳將軍今夜說動三公主,三公主自然會星夜進宮求見繁佳王。如果繁佳王明日召見我們,太子可以立即請辭。”


    鳳鳴點頭:“好,就這樣辦。”


    好不容易把事情安排妥當,瞳將軍匆匆上馬,趕到三公主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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