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真的回到事務所的茶水間煮嘲啡。


    晚上九點鍾的公司,如梁綻晴預料之中的沒有別人,但韓澈就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一切細微動作,讓她覺得自己像隻正被豹緊盯著的獵物般不自在,她很懷疑自己在這樣的狀態下,有辦法煮好一杯需要高度專注力才能完成的愛爾蘭咖啡嗎?


    “你回你的辦公室等我啦。”梁綻晴第一千零一次,對那個倚在門框邊,俊美到不可思議的身影發出抗議。


    “我讓你不自在?”


    “是。”梁綻晴很大方地承認,隻要能讓他的灼熱目光移開,她不介意自己再更卑微一點。


    但韓澈顯然十分滿意她此時的困窘,他靠著茶水間置放雜物的矮櫃,愜意且優雅地挨著櫃緣坐下。


    “……”眼角餘光瞥見他動作的梁綻晴徹底無言。


    算了,既然趕也趕不走,就設法專注在眼前的事物當中吧!


    她將視線從韓澈臉上移開,然後拿出他買的威士忌,盡量忽視手上細微的顫抖,仔仔細細地用量杯斟了一盎司在杯裏。


    “早上……他們纏了你很久嗎?”韓澈似笑非笑地問梁綻晴。


    他指的當然是,他在眾多同事麵前,明目張膽地說要在她家樓下等她,刻意製造八卦話題的這件事。


    梁綻晴這下可以完完全全地確定他果然是故意的了。


    “你真的很惡劣耶。”她偏頭瞪了那個跟幼稚園大班男生一樣幼稚的男人一眼,然後忿忿地將砂糖倒進杯子裏。


    “你還沒回答我,他們纏了你很久嗎?”韓澈調侃似地又問了一次。


    “還好。”梁綻晴又繼續將威士忌與砂糖倒入另一個杯子裏,這杯是她自己的。“他們問我為什麽跟你一起參賽,我隻說我某天東西忘了拿,回公司正好碰到你加班,隨手幫你畫了張圖,然後你就難得地善心大發把我的名字一起送上去了。”


    “那我為什麽要在你家樓下等你?”幼稚到不行的幼稚園大班男生又問。


    “因為我那天幫你畫圖到天亮神智不清,不小心把你放在桌上的、要準備參加結構技師考試的資料帶回家了。”梁綻晴點燃了酒精燈,將高腳杯放在杯架上仔細旋轉燒烤。


    韓澈真的很無聊……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他。


    而正被她腹誹著的男人居然很沒天良地放聲大笑了。


    “以一個說謊者而言,你的反應真是快得驚人,哈哈哈!”韓澈笑著走到梁綻晴身後。


    “……”如果梁綻晴不是因為烤杯的工作需要如此地專注,她絕對會轉身大大地賞韓澈一記白眼。


    而韓澈似乎還嫌不夠惹惱她似地湊近她,仍舊帶著幾許笑意地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跟我傳辦公室戀情不好嗎?”


    韓澈與她的距離近得幾乎要吻到她的耳垂,而他的語氣太像似正在與她調情,梁綻晴身體一僵,手中高腳杯差點滑落。


    “專心點。”韓澈扶住她不穩的手臂,眼底的笑意更盛了。


    梁綻晴難得出現的羞赧反應,大大地取悅了他一直想捉弄她的心理,從鼻尖傳來的,屬於她的清淡馨香是如此令人想一親芳澤。


    韓澈心念一動,仍舊單手握著她正烤著杯子的那隻手,另一隻手卻環過她腰際,真的埋頭在她頸窩,放縱自己吮吻起她的耳垂。


    梁綻晴為這突來的發展完全呆住。


    現在是什麽情況?她今晚是喝了很多酒,暈陶陶的沒錯,但韓澈根本連一杯高腳杯的紅酒都沒喝全吧?他根本就沒有借酒裝瘋的理由,而他居然還要她專心點?


    梁綻晴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盡量使自己語帶輕鬆地打趣道:“親愛的王子,你是要我專心眼前的杯子,還是要我專心你?”


    韓澈又是一陣笑,然後轉為啃咬她的脖子。“當然是專心眼前的杯子,那是我的咖啡,而且酒精燈上正烤著火,我並不希望我們之中有人燙傷。”


    梁綻晴十分努力地掩飾自己的緊張,並且阻止自己對他的幼稚行為翻白眼,她總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想讓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般不安,隻為了記恨她之前說他沒資格決定她要不要緊張。


    “如果你不希望我們之中有人燙傷,那你最好就馬上停止在我身上放火。”梁綻晴的語氣嚴肅平板得像個正對孩子說教的小學老師。


    而她話說完的同時,就看見杯裏的糖融了,她幾乎是如釋重負地熄滅酒精燈,然後掙開韓澈,再將—旁預先煮好的單品曼特寧倒入杯裏,讓自己巧妙地離開他的胸膛幾步。


    停止在她身上放火?


    韓澈愣了會兒,才終於意識到她在說什麽,他看著梁綻晴氣悶地將那杯咖啡推到一旁,又故作從容地點起了酒精燈烤起另一隻杯子的神情,接著完完全全地、徹徹底底地爆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她知道他有多喜歡她的牙尖嘴利嗎?


    韓澈的胸口泛濫起一陣躁動,於是他走過去,吹熄她的酒精燈。


    梁綻晴訝異地轉頭望他,眸中盈滿不解。


    “綻睛,我想我比我想像中的更喜歡你。”韓澈唇邊勾起一個,每次都會令她心跳不已的漂亮弧度。


    “什麽?”粱綻晴愣愣地,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炙熱的唇吻住。


    這是他們有過的第三個吻,卻比之前的兩次都更為熱烈,韓澈唇上的溫度燙得驚人,掠奪的方式既粗魯又野蠻,令她措手不及,她幾乎感覺自己的心髒就要跌出胸腔。


    這無可錯認的是一場野火燎原……


    韓澈將舌探進她嘴裏,貪婪地吸吮她的,他攬過她後頸讓她更貼近自己,逼迫她回應他的吻,然後以一個措手不及的速度扯掉她連身洋裝係在身後的帶子,將她的拉鏈拉至最底,他隻要再稍一使力,便能輕易褪下整件洋裝,讓她在他眼前難掩赤裸。


    眼看著一切就要失控,一個細如蚊蚋的、還帶著喘息的、嬌甜無比的聲音從他狂風暴雨般的急吻中抓到空隙開口。


    “……澈……韓澈?”梁綻晴努力地推了推他精瘦結實,還散發著勃勃熱氣的胸膛。


    “嗯?”韓澈強迫自己的雙唇離開她的好讓她說話,額頭卻仍緊抵著她的,他撩高她的裙子,大掌探入她的裙擺,無法停止自己撫觸她的滑膩柔軟。


    梁綻晴實在很難在他一連串的愛撫之下記起她剛才想說什麽,她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她喚他,好像是因為她隱約覺得這樣的發展太快了……但她喝了很多酒,她似乎不想拒絕,她不知道自己完全清醒時會不會後悔……韓澈雖然那麽霸道又張揚,卻還是保有一個能讓她喊停的空間,她其實是可以喊停的……但是……她是真的想喊停嗎?


    梁綻晴的腦子很亂,她迷惘地望著近在眼前的這張漂亮男人的臉,猶豫了片刻,最終決定不願再多想,坦白地向自己想被他占有的欲望投降……


    不要想了……梁綻晴將自己柔軟的雙唇湊近他,放下所有的自尊與堅持,像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一樣,向他索求更多的吻。


    她愛上的一直都是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她早在初次窺見他的溫柔時,交出了所有的籌碼,注定了向他臣服,她不想再抗拒……


    韓澈因著她的主動笑了,他細細地吻遍她臉龐,扯下她的洋裝,將她抱起放在他方才坐的那個矮櫃上,以一個他自己也無法想像的、近乎粗暴的狂野姿態,在她身上掀起一陣陣,既痛楚又甜蜜的狂風暴雨……


    ***


    為什麽一個平日看起來有條不紊一絲不苟,作風強硬又冷情少言的男人,卻總是在床上要她要得又狠又野,讓她隔天上班時,腿軟得幾乎連站都站不穩呢?


    梁綻晴愣愣地盯著那個西裝筆挺、俊逸挺拔、害她現在腿酸得要命的修長身影優雅地走進事務所來。


    明明一樣是在大熱天裏巡視工地回來,韓澈身邊隨行的助理已經滿身大汗難掩狼狽,偏偏韓澈還是一樣的從容俊美,賞心悅目得不可思議。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梁綻晴不禁在心中又是這麽想。


    韓澈前進中的腳步因眼角餘光瞥見的某張辦公桌上的某樣物事而停下,俊顏一凜,上一秒原本還看起來輕鬆自若的神色突然轉為凝重,眸光變得嚴厲而深沉。他神情中的不悅一閃即逝,卻沒有逃過正望著他走神的梁綻晴的眼。


    他的心情不好?是怎麽了?工地有什麽狀況嗎?


    梁綻晴不禁望著他,微微擰起眉。


    韓澈感受到她投來的目光,揚眸,正好與茶水間走出來的梁綻晴四目相接。


    他冷然地與她對視了幾秒,然後繼續前行,與她擦身而過。


    “早……”梁綻晴向他微笑。


    韓澈睨了睨她,幽深的眼裏似乎有股不悅,梁綻晴還來不及看清楚那抹情緒,韓澈就轉而走入自己的辦公室裏,似乎連她對他的禮貌問候都假裝沒聽見。


    “……”話說到一半對方卻沒回應的梁綻晴無言,碰了個軟釘子,聳了聳肩,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旁邊突然伸來一隻大掌,安慰地摸了摸她頭,一道溫暖的男聲傳來——


    “學長就是這樣,其實他人很好的,你別放在心上。”


    梁綻晴抬眼望向說話的男人……是那個總笑得如同陽光般燦爛的傅紀宸。


    傅紀宸是小韓澈兩屆的大學學弟,也跟她同校,雖然不同科係,卻也還算得上跟她是學長學妹關係。


    他就跟韓澈一樣優秀,一樣服完兵役就用最快的速度拿到建築師執照,現在跟韓澈兩人在事務所裏,同樣身為閃閃發光的新銳建築師,還真有點互別苗頭的意味。


    “我知道,大家都被他冰慣了。”梁綻晴朝傅紀宸笑了笑,頰邊的淺渦就像她的聲音一樣嬌甜。


    “習慣就好。”傅紀宸又像摸小動物的頭一樣揉了揉她發心,然後逕自走開去忙他自己的了。


    不知道韓澈在不高興什麽呢?梁綻晴還正在想著韓澈方才的舉止,桌上的內線分機突然響起,她拿起話筒,連一聲“喂”都還不及說——


    “進來。”清冷低沉的男聲從話筒彼端傳來一句簡單命令之後,啪地又收線了。


    ……這麽跋扈,她當然知道是誰。


    梁綻晴呆呆地望著已經剩下斷線音的話筒,唇邊浮現的笑容既無奈,卻也甜蜜。


    她跟韓澈,自從他們一起吃過飯回事務所煮咖啡那次之後,就開始像對偷歡的情人,總是在事務所裏空無一人的時候……呃?約會?幽會?偷情?


    梁綻晴不禁沮喪地垂下肩膀,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字眼敘述他們之間的關係。


    剛開始,韓澈隻是熬夜加班時要她來煮咖啡,或是偶爾,她主動幫忙他畫一些案子的圖,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不論最初兩人單獨碰麵的原因為何,不論地點在他辦公室、在後麵那間小套房,或是在茶水間裏……最後總是繽紛綺麗、香豔刺激地結束。


    她不知道她與韓澈究竟是什麽樣的關係?


    日子算一算,這樣曖昧難明的時光,也過了一年多快要兩年有了吧?韓澈從沒有定義過他與她,而她也從沒有主動要求過他給她什麽答案。


    其實……梁綻晴並不是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不在意,她也常常覺得,這樣與韓澈維持著公事上,與肉體上的互動……對她而言,好像總有股說不出的難堪。


    她不知道韓澈把她當作什麽?


    有時,韓澈會走得近一些,他會在某些屬於戀人的特定節日裏帶她出去吃飯,他們就像一對平凡的戀人一樣共度一段親昵時光。


    但是,當她開始沉溺在戀愛氛圍裏,感覺他們兩人像對黏纏的情人後,韓澈又會退開一點點,對她變得比平常更為疏離冷淡。


    粱綻晴並不是不挫敗的,她隻是覺得自己可以再給他一點時間,她不想破壞現狀,她放縱自己沉溺在這樣卑微的、小小的幸福裏。


    於是她為自己與韓澈煮咖啡,在每一個她覺得心灰意冷的時刻。


    以往,她總在韓澈與父親吵架時,偷偷地在茶水間為他煮咖啡,希望能讓他打起精神。


    而現在,她更常在自己對這段關係感到疲憊時,躲進茶水間的小空間裏,為他和她煮咖啡……提醒自己,她愛他的初衷,不是為了要他的真心與承諾,隻為了能待在他身邊,為他的寂寞與逞強偷渡一點幸福。


    為什麽愛情會如此困難呢?


    梁綻晴不禁低歎了口氣,強迫自己從哀傷氛圍裏抽離,讓自己換上最冷靜平淡的表情,信步往韓澈辦公室裏走去。


    叩叩!


    梁綻晴輕叩了兩下門扇,薄薄的門板後麵並沒有傳來要她進去的聲音,她愣了愣,眼前的門扇便被打開,韓澈的高大身影映入她眼簾。


    “進來。”韓澈眯了眯長眸,側過身子為她讓出一條走道。


    “好。”梁綻晴簡單應了聲,是她的錯覺嗎?她為什麽覺得韓澈臉上有股風雨欲來的壓迫感?他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嗎?


    他一直站在門後等她嗎?


    梁綻晴呆呆地往前走了幾步,想轉頭看清他的神色,還沒回過身,猛然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一股力道壓在牆邊,被覆蓋上熱燙的唇,被壓進一個濃烈的懷抱裏。


    她聽見辦公室門鎖在背後鎖上的聲音。


    韓澈開始動手扯她的洋裝……她腦袋發昏……這太瘋狂了,外麵還有那麽多走動的人,她就站在門邊,或許有人會聽見她發出的聲音,而韓澈甚至沒有將辦公室的百葉窗拉上……


    “澈?”梁綻晴努力地想把身上熱情得過頭的反常男人推開,但她的小雞力量對韓澈完全起不了作用,他啃咬著她的脖子,經過鎖骨,來到胸前。


    “澈……會有人聽見……”她又推了推身上那個仍熱烈地吻她的男人,克製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她又聽見門板後有走動的細碎腳步聲了。


    “讓他們聽見。”韓澈的聲音低啞地從她胸前傳來。


    “什麽?”梁綻晴一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我說,就讓他們聽見,讓他們搞清楚你是誰的!”韓澈幾乎是在咆哮,他的音量不大,卻完全不是他平常慣有的冷冽語調。


    梁綻晴又是一陣錯愕。


    而韓澈的身體猛然僵住,像是被自己嚇了一跳,他看著梁綻晴被他吻得紅豔的唇與淩亂半褪的洋裝,所有的理智霎時之間全部回籠……他居然想在上班時間,外頭人來人往的辦公室裏,讓女人發出外頭聽得見的呻吟?


    “對不起。”他拉開自己與梁綻晴之間的距離,動手整理好她的衣服,然後挫敗地回自己偌大辦公桌前的座位坐下,揉了揉眉心,試圖讓自己再冷靜一些。


    他究竟在想什麽?不過是一杯出現在傅紀宸桌上的咖啡,和幾個不經意看見的,傅紀宸對梁綻晴親昵的觸碰舉止,就足以讓他完全失控,失去平日引以為傲的冷然與修養?


    他的眉頭越蹙越緊,揉了揉太陽穴,頭很痛。


    粱綻晴看著韓澈的懊惱,不禁仔細思索著他方才一連串的行為與反常……他走進事務所,他好像看見了什麽?他停下腳步、他不理她的招呼、他叫她進來、他說“就讓他們聽見,讓他們搞清楚你是誰的”……


    電光石火之間,梁綻晴突然懂了。


    她知道韓澈走進事務所時,看見的是什麽了,那個製造出他一切混亂與失去理智行為的罪魁禍首——


    放在傅紀宸辦公桌上的,用透明高腳杯裝著的,隻有她會煮的愛爾蘭咖啡。


    她突然覺得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歡欣,於是她走近那個還閉目揉著眉心,看起來很煩惱的男人,笑得好甜。


    “我本來想煮好偷偷放進你辦公室裏,讓你一回來就可以看見,結果紀宸剛好去茶水間泡茶,我不好意思拒絕,就被他劫走了,晚一點,我再煮一杯給你。”梁綻晴軟甜的娃娃音裏盡是哄著情人的溫柔。


    韓澈眸色一暗,剛回複的理智又少了幾分……梁綻晴喚他紀宸?不是傅建築師,而是紀宸?


    他不喜歡梁綻晴對傅紀宸的稱呼,不喜歡她的咖啡被擺在傅紀宸桌上,更討厭她不拒絕傅紀宸明目張膽對她展現出的那些親昵舉止。整個事務所的人都知道傅紀宸在追她,她不知道嗎?她為什麽不拒絕傅紀宸?她為什麽不撥開傅紀宸揉她發心的手?


    他已經忍受傅紀宸對梁綻晴若有似無的碰觸好一陣子,他對這件事情的不滿累積到了頂點,終於在看見傅紀宸桌上那杯咖啡時炸開!那是屬於他的!梁綻晴的一切都隻能是他的!沒有別人,也不能有別人!沒有人能妄想分享她!


    這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從胸口急湧而上的,不可錯認的占有欲,讓韓澈從頭到腳,都起了一陣寒意。


    占有欲?他什麽時候對女人有過這種不該有的,無聊至極的情緒?他一直以來都在痛恨著母親對父親的占有欲,他不是明明就看見了愛情有多殘忍暴虐與不可理喻嗎?


    那想飛奔而去情人身邊的父親,與明明知道對方不愛卻無法放手的母親,他們自以為是的愛情隻成就了一段貌合神離的婚姻與他破敗的童年,他為什麽讓自己處在一個讓他感到如此不安全的情緒裏,他是怎麽回事?


    “你在吃醋?”心情大好的梁綻晴,走到窗邊掩上了百葉窗,然後很逾矩地繞過辦公桌走到韓澈身旁,趁他還在沉思,來不及反應時,跨坐在他大腿上,親吻他的臉龐。


    “我沒有。”韓澈別過臉,他覺得他應該讓她從身上離開,但他卻連一點想這麽做的動力都沒有。


    梁綻晴很開心地笑了,韓澈會為她吃醋,心中便已然有她,也許她可以相信自己在他心中與眾不同,他不是隻當她是一個能共赴雲雨的玩伴。


    梁綻晴的手指輕撫過韓澈微揚細長的眼,撫過方正的下巴,停在他性感隆起的喉結,這是她最喜歡親吻他的部位之一。


    韓澈的喉頭不禁咽了一咽。


    “你這麽喜歡我,何不公開我們的關係?真正地套牢我?”


    梁綻晴拉鬆他的領帶,解開他的襯衫鈕扣,將手撫上他熾熱如鍛鐵般的胸膛,細細地吻起他的喉結。


    韓澈本就還沒完全平息的欲望又猛烈延燒上來,他不想管是不是有足夠的前戲,不想管什麽防護措施,他隻想急急攻陷她,安撫自己對她暴躁且熱烈的占有欲,宣告他的主權,宣告她隻能是他的所有。


    他將她的裙子上拉至腰際,解開自己的褲扣,就讓自己粗暴地進入她,甚至連褪下兩人貼身衣物的時間都沒有。


    梁綻晴隻能是他的!


    於是他在她身上凶狠的進犯,然後,在兩人都達到歡愉的極致頂端之後,梁綻晴難得放肆地靠在他胸前,細細喘息,軟軟低喃——


    “澈……我想一輩子都為你煮咖啡、為你畫圖……我想,也許我們能結婚,能有一、兩個小孩……我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家……”


    梁綻晴一點也不意外韓澈又開始對她冷淡。


    他總是如此,每次靠近了一些,讓她高興了幾分,又總要退後幾步,讓她失望個幾天。


    梁綻晴雖然有點受傷,但她也的確越來越習以為常,她隻能盡量把注意力集中在韓澈以外的事物上,好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一些。


    她以為這次也是一樣,韓澈因為發現自己居然會對她吃醋之後,足足晾了她好幾天,就跟之前每次,他做出太過像戀人的舉動之後的疏離一樣。


    所以今天淩晨兩點,她又接到韓澈三更半夜打來的電話,要她去事務所煮咖啡時,她不疑有他的就出發了。


    她稍微打扮了一下,帶了瓶新買的威士忌和紅酒出門,茶水間裏那瓶威士忌快用完,而韓澈剛考上結構技師執照,也許他們可以一起喝杯紅酒,好好地慶祝一番。


    梁綻晴的心情是如此的愉悅,以致她看到另一個她也認識的,事務所裏那個很漂亮的,暗戀了韓澈很久的美女建築師,從韓澈辦公室後麵那間小房間裏,衣衫不整地走出來時,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無法反應。


    她的臉色瞬間刷白,感覺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轉瞬之間被迅速抽幹。


    “綻晴。”美女建築師給她一記明豔動人的微笑,走過來,笑嘻嘻地挽著她的手。“對不起,這麽晚叫你來,澈說你好會煮咖啡的,我好想喝喝看,你知道的……他剛考上執照,我們慶祝著慶祝著就這麽晚了,要是不喝杯咖啡,明天上班定會沒精神的……你來了,真好,我不要奶精喔!”


    梁綻晴把視線從美女建築師脖子上蔓延至胸前的吻痕移開,然後看見韓澈辦公室裏的杯盤狼籍……跟上次同樣年份的紅酒瓶、蛋糕、地上及沙發上隨處沾染的奶油、被隨手拋在地上的領帶、空氣中那份淫靡動情的氣味……


    然後,她看見韓澈的身影從小房間走出來,他的衣衫半裸,胸膛上有吻痕與指甲的抓痕。


    她的眼眶很熱,心裏很痛,感覺自己拿著紅酒與威士忌提袋的手微微顫抖。


    韓澈是故意的……她知道……他打電話要她來,他要她看見。也許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他想挑釁她的遊戲?他喜歡她不安、喜歡她困窘、喜歡她難堪……從一開始就是如此,從沒有改變。


    瞧!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就贏了,他甚至不用自己多說任何一句話,就能讓她徹底體認到她的不堪……


    梁綻晴抬眸望著韓澈,與他冷然的視線交會了幾秒之後,唇角揚起一抹她自以為平靜無瀾,卻淒豔決絕得令人屏息的微笑。


    “我帶了紅酒來。”她將紅酒從提袋裏拿出來,放在淩亂不堪的矮幾上。“你們慢慢慶祝,我去煮咖啡,你們兩個人都不要鮮奶油對吧?我等等端進來。”


    梁綻晴退出辦公室,掩上門扇,她沒看見韓澈眼底那抹迷惘,她也不想看見,她自以為平靜地倉惶逃開。


    韓澈站在梁綻晴身後,望著她帶著看似從容的背影從他辦公室裏消失,他應該感到如釋重負,但心頭卻有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悵然。


    梁綻晴與他太親近,她能影響到他的情緒太多,他要退回到一個能讓他感到安全的位置。這個位置裏不會有她向往的婚姻、不會有家、不會有小孩、不會有她自以為能從他身上得到的一切。


    他用另一個俗不可耐的女人來讓她認清她的俗不可耐。


    一切都到此為止,他們之間從上床開始,就從別段肉體關係結束。一直以來,能掌控規則的都隻能是他而已,他可以隨時隨地,決定要用什麽樣的方式主導她的靠近與離開。


    梁綻晴一直都很堅強、冷靜,並且執著地留在他身邊,於是他用一個最殘忍的方式對付她。


    他從她離去時唇邊的那朵微笑就知道他贏了。


    一切都回到他的掌控之中,沒有咖啡、沒有愛情、沒有梁綻晴,他沒有罪惡感。


    梁綻晴沒有去茶水間,她衝進洗手間裏,無法克製地抱著馬桶嘔吐。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對韓澈而言究竟是什麽?


    她現在知道了,她是一個隨時可被替補的位置,一個可以用過就丟的女伴。她是靜夜裏一杯唾手可得的咖啡,是一張詳細完整的建築圖。


    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而她是一名極願卑微地臣服他的女仆。


    他從沒有與她掏心掏肺,以為奉獻並能一廂情願地為他帶來幸福的,一直都是愚蠢的自己。


    梁綻晴拚命地吐出胃中翻攪沸騰的胃酸,想遺忘方才的畫麵與氣味。她努力地想流出更多的眼淚,好衝刷掉那份幾乎是刻在骨上、劃在心上的執著眷戀。


    不要了……她不要再煮咖啡……不要再畫圖……不要再為男人摔眼淚……不會有婚姻、不會有家,也不會有小孩,不會有她那麽想要的一切。


    她從愛上韓澈的第一眼開始,就注定了她必然要輸的下場。


    她覺得自己好可悲,又好可笑……她的淚好燙……夜好長……


    一切都結束了。


    沒有咖啡,沒有愛情,沒有梁綻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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