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妍離開後,孔立萍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


    參加會議的人還有從海港市風塵仆仆趕來的劉子明局長、江海副隊長。


    嚴忠義和狄傑也趕回來了,孔立萍示意他們趕緊落座。


    公安局最大的會議室正中間,孔立萍和劉子明作為市局一把手,兩人平起平坐。


    首先由東道主孔立萍開始會議進程,這個女人心力交瘁,但是依舊氣場逼人。


    “諸位已經知道了,逃犯蕭良被雷亮同誌當場擊斃。


    原則上警方不可以隨意開槍,但是當時的情況十分危險,蕭良挾持了一名年輕女孩。


    雷亮同誌十分敏捷,在凶手扣動扳機的時候,精準射中了他的眉心位置,一擊致命。


    不過令人唏噓的是,凶手那把槍竟然是一把高仿的玩具槍。


    很顯然,蕭良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並且他不想被警察抓住。


    我們對趙妍進行了再次詢問,她交代了大量信息,對我們破案十分重要。


    這個女人看似傻白甜,實則已經被我們發現是個狠人。


    她字字句句都說自己是無辜的,被脅迫的,成功樹立了受害者的形象。


    退一萬步來就,金超的死和她無關的話,她婆婆陳素言的死,她未必交代出了實情。


    再從剛才蕭良被擊斃現場留下的話,當時蕭良是冒著被捕的風險來看看她,兩人之間隻隔了一條馬路的距離。


    趙妍和他兒子說了些什麽,那孩子就衝向了蕭良的方向。


    與此同時,趙妍立刻撥打了報警電話,告訴我們蕭良的具體方位。


    從人性的角度來講,她這麽做是為了替死去的丈夫和婆婆報仇。


    從利己的角度來講,她主動出擊,或許是為了盡快洗脫嫌疑,成功與蕭良撇開關係。


    不得不說,無論是哪一點,這個女人的心思都十分縝密,並且果斷中透露出絕情。


    現在無論是金超、陳素言還是蕭良,三個人都已經死了,一切都是趙妍自己一個人說了算。


    這叫什麽?這叫死無對證!”


    劉子明點點頭,“沒錯!她現在占據著主動話語權!


    當務之急,咱們需要盡快調查清楚,她究竟和陳素言的死有沒有關係,她有沒有參與殺人?


    同夥罪和脅從罪的性質完全不一樣,同夥罪會接受法律的製裁,而脅從罪說不定會當庭無罪釋放。”


    孔立萍請法醫高琳和杜海上前為眾人展示了當前掌握的證據。


    高琳打開投影儀,說道:“這是被害人陳素言的屍體,身上僅一處傷,並且是直接導致陳素言喪命的致命傷。凶器是一把鐵錘,屍體頭顱的骨頭已經大麵積裂開,部分位置呈現粉碎狀。


    警方在水庫附近找到了凶器,因為浸泡了水,無法提取到上麵的指紋。


    我們發現趙妍的身高沒有她婆婆高,兩人之間相差半個頭的高度。


    大家請看畫麵,朝著頭骨的位置砸下去,應該是一個身材高過於陳素言的人。


    很顯然,趙妍沒有撒謊,動手的人並不是她,而是蕭良。


    但是我們在陳素言的手臂上,意外發現了指甲的劃痕。


    雖然屍體已經浸泡了很久,我們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提取部分組織送往了鑒定科。


    很幸運,我們最終發現了趙妍的dna。這證明趙妍撒謊了,她當時和陳素言發生了爭執。


    另外,我們從陳素言的頭皮觀察發現,兩人當時互毆激烈,陳素言頭皮有發炎症狀......”


    高琳講完之後,整個會議室陷入了躁動。趙妍雖然沒有正麵殺人,但是法醫還原的場景與她描述完全不一致。


    孔立萍看向雷亮,“雷亮,你來說說你的想法,最近都是你在盯著!”


    雷亮看了一眼嚴忠義,嚴忠義朝他露出了肯定的眼神,給了他極大的勇氣。


    畢竟才到市局,他並不是很想表現過於高調。


    “趙妍的知識素養很高,她很懂法律,極其會避重就輕。


    在詢問過程中,她看著情緒已經失控了,但是邏輯和思維依舊保持清晰嚴謹。


    她能夠將所有不利於她的問題,全部都撇得幹幹淨淨。


    加之她的一波示好操作,一是揭發蕭良當時藏匿的位置,以便我們發現了蕭良。


    二是主動交代了金超的死因,金超跳樓自殺一案,現在徹底翻案了,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我們要查的是,趙妍究竟有沒有配合蕭良作案,殺死自己的婆婆。


    比如那把鐵錘,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蕭良的手邊,會不會是趙妍故意留下的。


    當時蕭良前往她家,發現他們婆媳二人在爭吵打架。蕭良那麽喜歡她,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這個時候他的視角立刻看到了那把鐵錘,蕭良直接砸向了陳素言的頭部位置,導致陳素言當場斃命。


    現在陳素言和蕭良都已經死了,即便咱們把趙妍喊過來問話,她依舊會有一套說辭。


    這個女人很擅長辯解,咱們需要更有力的證據,才能指正她......”


    關於蕭良殺人一案,經過激烈討論後,進入了劉子明手上的滅門慘案。


    劉子明說了幾句初來乍到的客氣話,隨後開門見山道:“王虹是跟蕭良一起逃到了揚城,蕭良死了,王虹大概率還留在揚城。”


    孔立萍點點頭:“劉局,你放心,她跑不出去!


    非常時期,現在各個卡口都會嚴查每輛車,她別想再蒙混過關。”


    劉子明繼續道:“王虹的身份證是假的,她現在一定不敢住酒店和旅館。


    她的麵部特征太明顯了,非常容易暴露自己。所以她的藏身之處一定非常隱秘,比如橋洞、廢棄防空洞、山林等。


    我們的人已經按照這幾個可能藏人的地方,正在外頭展開搜查......”


    會議召開了兩個小時,眾人的思路越發清晰起來。


    蕭良一案,趙妍那邊不能放鬆,但是他們不會讓趙妍察覺出警方還在盯著她。


    王虹那邊,目前主要做的就是找出此人。她現在一個人單槍匹馬,未必能夠逃出揚城。


    劉子明有信心,他們會盡快揪出王虹!


    散會後,孔立萍和劉子明兩個市局一把手,聊他們的話去了。


    其餘人各自散開了,嚴忠義和狄傑回到辦公室,看見新人孫勇正在廢寢忘食地學習。


    嚴忠義拍了拍他的肩膀,誇獎道:“孫勇,筆記做得不錯,但是不要死記硬背,最重要的是代入案情。


    你可以試想一下,如果是你在執行案件,你會怎麽做?”


    孫勇見到嚴忠義回來了,目光頓時亮了:“老大,我想死你了!”


    狄傑嘟噥了一句:“馬屁精!”


    孫勇笑了笑:“狄傑哥,我也想死你了!”


    “別!我可不要被你想死了!我還要長命百歲呢!”


    嚴忠義看向雷亮,雷亮的臉色十分沉重。


    “蕭良故意吸引你開槍,我知道這一關很難過,但是你一定要扛得住,你當時的條件反射操作是正確的。


    我們要時刻保護人質的安全,盡量減少無辜人員傷亡,所以你不要再自責了。”


    雷亮歎了口氣:“如果我再謹慎一些,也許就會發現他是故意摸腰拿槍。


    他當時看趙妍的眼神已經心灰意冷了,我已經猜出他已經絕望了。


    如果這次能夠活捉蕭良,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就不用這麽費腦筋了。”


    嚴忠義安慰道:“哪有這麽多如果?事情已經過去了,就別想太多了。


    抑鬱症最喜歡找到你這樣的人,特別愛反思自己。灑脫點,相信我,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


    ......


    趙妍回到家,再次心神不寧。剛才遇見的那個人,會不會是逃犯王虹?


    這個王虹和蕭良到底是什麽關係?


    她心想,一個毀容的女人,應該不至於和蕭良發生點什麽,說不定兩人就是單純的合作夥伴。


    下一秒,她不禁心口一提,他們之間的交情,會不會足以讓王虹為了蕭良來找她報仇?


    如今她已經與蕭良撇清了關係,警察還說她立了大功,原本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晚上,她安頓好兒子入睡,自己卻毫無困意,隻有無窮無盡的恐懼在心頭蔓延開來。


    這一個月發生了太多,丈夫和婆婆都死了。如今自己贏得了公公的信任,往後金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可是想起白天那個黑衣人,她心裏越發感覺到不安。


    突然,她聽見門外發出了動靜,心髒驟然緊縮。


    她躡手躡腳下了床,緩緩走出了房間,對著貓眼看了看。


    外頭悄無聲息,根本沒有人,於是她打開了鐵門。


    下一秒,她捂著嘴巴,瞪直了雙眼。門口竟然躺著一條死狗,鮮血淋漓。


    死狗的身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賤人,你會不得好死!”


    趙妍木然僵硬,立刻意識到有人要殺她!


    她唯一對不起的人就隻有蕭良一個,難道真是王虹回來找她報仇了。


    她在猶豫要不要報警,思索了一會兒,她撥打了公安局的電話。


    “喂,有人要殺我......”


    警察趕到現場,趙妍嚇得花容失色。


    嚴忠義問明了情況,接著派人調取了這幢樓的監控。


    物業回複說,這是新小區,他們剛給業主安裝了監控,刷卡信息還沒有錄入,所以電梯可以自由到達每一層。


    監控中,大家看見一個黑衣人,身高體型看著像是一個女人,但是看不見她的五官。


    在樓層快要接近地麵時,她突然對著監控做了一個死亡手語。


    “你們有人知道這個手勢是什麽意思嗎?”嚴忠義擰著眉頭,問道。


    雷亮沉著臉,回道:“老大,這是死亡手語,我表妹是聾啞人,我知道這個手語的意思。


    死亡一手拇、小指先直立,然後向下一倒,就代表死亡的意思。看樣子,有人在針對趙女士。”


    趙妍嚇得捂住嘴,臉上頓時哭得梨花帶雨,“嚴隊,會不會是黑暗組織找到我了?他們為了蕭良要殺了我?你們一定要保護我和孩子的安全啊!”


    嚴忠義快速分析了一下,趙妍將矛頭指向黑暗組織這一點,有點兒牽強了。


    蕭良死了也就死了,一個龐大的黑暗組織,沒必要為了蕭良去殺人得罪警方。


    會不會針對趙妍的這個人,是大家正在全力搜捕的逃犯王虹?


    嚴忠義皺眉不語,案件絲毫沒有因為蕭良的死而終止。相反,似乎又朝著新的方向,繼續詭異的發展。


    ......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隱隱可以看見河水泛起層層漣漪。王虹尋覓了一處隱秘的河邊,打算在此湊活一夜。


    她穿著一襲黑衣,帽簷很大,完全遮住了一張燒傷的臉。


    前幾天還是一對令人聞風喪膽的雌雄雙煞,如今已經淪為形影單隻,再也沒有人嬉皮笑臉喊她虹姐。


    “趙妍,今天這條死狗隻是一道開胃前菜!接下來一命換一命,蕭良的命該你來抵!”


    躺在沿河一帶的長椅上,她抱著自己蜷縮的身體,流下了兩行苦淚。


    “蕭良,你真賤啊!我知道你到死都舍不得她,不然你不會拿一把玩具槍去嚇唬人。


    我知道你對她有感情,但是她殺了你就等同於殺了我!


    等到了地底下,我再給你賠罪。趙妍這個禍害,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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