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鳳娟從單位騎著電瓶車,不緊不慢回到小區。


    她看見樓下站了許多周圍鄰居,他們看見她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同情。


    樓道口已經被警察用一根警戒線攔住了,代表這棟樓裏麵的人出事了。


    她看見地上躺著一個人,腳上穿著一雙破了洞的粉色拖鞋,身上的衣服又土又舊。


    雖然她的腦袋上麵蓋住了一件衣服,但是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的大女兒喬湘。


    俞鳳娟努力擠出了幾滴眼淚,快步走到樓道口,被警察攔住了。


    俞鳳娟哭道:“警察同誌,我小女兒打電話告訴我,說我大女兒喬湘從樓上摔下來了。


    這不是真的吧?這怎麽可能啊?”


    警察看著女人哭得一臉淚崩,眼神看向了前麵的草坪。


    “唉,你怎麽把兩個孩子丟在家裏?你小女兒嚇得不輕,在樓上一直哭,我們的女警正在上麵安慰她。


    你大女兒也是命苦,如果後腦勺不著地,可能摔個殘廢,三樓掉下來不至於摔死。


    唉,你去看看那孩子吧!”


    俞鳳娟哭得悲痛欲絕,下一秒,她撲向了草坪,掀開了女兒頭上的那件衣服。


    直到看見女兒的臉,她的心裏終於踏實了,她確定那是她的大女兒喬湘,七歲害死自己丈夫的喪門星。


    這些年,俞鳳娟一直不待見她,幾乎每天都會暴揍她。


    擔心被學校發現,俞鳳娟都是專挑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狠狠地折磨她。


    但是畢竟喬湘是自己生的,如果弄死她,自己也得坐牢,這樣一來小女兒就沒人照顧了。


    後來俞鳳娟終於放棄了想殺大女兒的念頭,這些年就這麽一直折磨虐待喬湘,從精神、心理、肉體上折磨她。


    現在喬湘自己不小心從樓上掉下去摔死了,嗬嗬,這樣也挺好的,省得自己動手了。


    俞鳳娟的嘴角勾起了笑意,以後她可以和她的寶貝小女兒喬依繼續幸福的生活下去。


    “湘湘啊,你死了媽怎麽辦啊?媽對不起你啊,都是媽害了你啊......”


    俞鳳娟哭得撕心裂肺,鄰居們雖然知道她平時不太待見這個大女兒,但是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虎毒還不食子,眾人不禁紛紛淚目了。


    喬湘在樓上聽見媽媽的哭聲,心裏暗暗發笑:“老媽,你的演技真厲害啊!我都沒想到我死了,你竟然會這麽傷心。


    老媽,如果你知道死的人是喬依,你會不會更想殺了我?”


    這時,女警繼續安慰道:“小姑娘,你姐姐的死是一場意外,你不要有過多心理負擔。


    阿姨是公安局的心理谘詢師,如果你覺得不舒服了,歡迎你隨時撥打阿姨的電話,這是阿姨的名片。”


    喬湘哭得一臉眼淚鼻涕,顫巍巍地接過了女警手中的名片,又繼續哭了起來。


    這時,俞鳳娟上樓了,看見小女兒喬依時,臉上露出了一絲幾乎無人察覺的笑容。


    喬湘看見媽媽回來了,身體本能地抖了兩下。媽媽經常打她,她骨子裏頭害怕媽媽。


    她可以區分媽媽看她和看妹妹喬依的眼神,因為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眼神。


    媽媽看她時,眼神充滿了仇恨,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媽媽看喬依時,那就是一副溫柔慈母的眼神。


    “依依,你沒事吧?”


    喬湘愣了一下,撲進了媽媽的懷裏,學著妹妹的語氣,哭道:“媽咪,姐姐不小心摔下去了,我當時在房間做作業......”


    俞鳳娟一臉心疼道:“依依,這不怪你,是媽媽的錯!媽媽不該讓姐姐抱著這麽重的被子,媽媽應該自己回來曬被子......”


    半晌之後,俞鳳娟看向警察,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警察同誌,我是一個單親媽媽,我丈夫六年前去世了。


    我又要上班又要帶孩子,她們姐妹倆已經13歲了,平時能夠幫我分擔一些家務活,尤其是我的大女兒很懂事。


    我太對不起她了,她才13歲啊......”


    警察在屋子裏檢查了一番,最終確定這是一起意外死亡案件。


    很快,警察說了幾句客套的安慰話,就離開了現場。


    警察離開以後,俞鳳娟帶著小女兒開始辦理喪事。喪事很簡單,當天喬依的屍體就被安排火化了。


    喬湘站在火葬場,看著妹妹被推進了焚燒爐,心裏不住地顫抖。


    她不過才13歲,說一點都不害怕那是騙人的假話。


    這時,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讓媽媽挑選骨灰盒,媽媽沒有猶豫,選了一個最便宜的盒子。


    殯儀館的人都愣住了,這位母親哭得一臉悲痛欲絕,但是卻舍不得給女兒買個好一點的骨灰盒。


    她連中檔材質的骨灰盒都舍不得買,最後竟然選擇了一個幾十塊錢最劣質的盒子。


    工作人員撇了撇嘴離開後,喬湘偷偷觀察著媽媽的臉,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好像是在開心地笑。


    喬湘冷不防打了一個激靈,感覺到渾身一陣一陣發冷。沒想到自己死了,媽媽會這麽開心。


    媽媽突然拉著她的手,喬湘立刻挽著媽媽的手臂,妹妹平時最喜歡做這個動作。


    “依依,你姐姐走了也好,她可以和你爸在下麵團聚了。”


    喬湘哭著點了點頭。


    俞鳳娟回頭看向她,伸手替她擦幹了臉上的眼淚,小聲說道:“依依,別哭了,這裏沒有外人看見。”


    喬湘又點了點頭,收回了眼淚。


    “依依,以後咱們家終於沒有喪門星了,這些年媽媽忍她很久了,你也是知道的。


    你姐姐命薄,怪不得我們,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又不是咱們推她下去的。”


    這時,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將一個劣質的骨灰盒抱了出來,“女士,請您節哀順變!”


    喬湘看見媽媽的臉上頃刻之間,流出了兩行熱淚。


    她抱著那隻骨灰盒,身子癱軟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工作人員扯了扯嘴角,隨便說了兩句安慰的話離開了。


    “媽,別哭了,他們走了!”


    俞鳳娟聽見,趕忙站了起來,臉上瞬間恢複了正常,“走,媽帶你去吃頓好吃的,想吃什麽呀?”


    此刻,喬湘的心已經涼透了,不過她還是學著妹妹喬依的語氣,嗲裏嗲氣道:“媽咪,我想吃肯德基!”


    俞鳳娟深吸了一口氣,嘴角上揚道:“好!咱們先把你姐的骨灰盒送回家,然後媽就帶你去吃肯德基。”


    回到家,喬湘原本以為媽媽會把“自己”的骨灰盒,放在供奉爸爸的桌子上。


    沒想到媽媽隨手將骨灰盒,竟然扔在了堆滿雜貨的車庫裏頭。


    “依依,快上來吧,抱緊點媽媽!”


    喬湘愣了一下,開心地坐在了媽媽電瓶車的後座。


    上車後,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媽媽從來沒有騎車帶過自己,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媽媽的愛。


    她猶豫了幾秒,鼓起勇氣抱住了媽媽纖細的腰,像過去妹妹那樣臉蛋貼著媽媽的後背。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媽媽的內心在無比的歡騰,仿佛死的人不是她的大女兒,而是一隻阿貓阿狗,或者說是一個仇人,一個害得她年紀輕輕就當上寡婦的仇人。


    喬湘看著沿路的風景,聽著媽媽在和她聊天,眼睛裏麵最後一次飛出了眼淚。


    半晌之後,她開始很自如地學著妹妹的口吻和媽媽聊天。


    她甚至還唱了幾首妹妹平時最喜歡的歌曲,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聲音和妹妹甜美的嗓音十分相似,像山林裏頭的百靈鳥。


    媽媽很高興,吃肯德基的時候給她點了許多喬依最愛吃的雞塊和漢堡。


    “依依,以後媽媽終於可以過得輕鬆點,不用再給那個喪門星交學費了。


    多出來的錢啊,媽媽就給我們家依依買最漂亮的衣服。”


    喬湘抬起頭,笑得一臉燦爛,俞鳳娟替女兒擦了擦嘴邊的沙拉醬,眼神裏頭的溫柔幾乎溢了出來。


    這天晚上,俞鳳娟因為太開心了,邀請小女兒“喬依”和她一起入眠。


    喬湘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因為害死了妹妹,輕而易舉得到了。


    媽媽和她秉燭夜談,規劃著以後兩人的生活。


    兩人還決定了,第二天一早就將喬湘那個喪門星的一切統統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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