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湘倉皇失措地跑出了殯儀館,臉色越發慘白,額頭和鼻尖冒出了細密的虛汗。


    想起剛才宋世高的臉以及他掛在嘴角的微笑,眼前的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轉。


    這時,初中玩得最要好的同學周娟看在眼裏,連忙上前關切問道:“喬依,你沒事吧?


    剛才看你氣色還挺好的,這會兒怎麽像白紙一樣?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其他同學見狀也紛紛圍了過來:“喬依,剛才我就說了,孕婦不能進去送遺體。死者和胎兒,兩者相克啊!”


    “去去去,別瞎說八道,沒那麽玄乎!”


    “依依,我幫你開車吧,你這樣我們大家都不放心......”


    喬湘一一謝絕了大家的好意,隨便找了一個低血糖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從殯儀館開車回去的路上,她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


    她用力甩了甩腦袋,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世界上最後一個知道她是喬湘的人已經死了,往後的日子可以高枕無憂了。沒錯,她應該高興才是。


    她一邊開車一邊說服自己,可是腦袋裏麵都是宋世高剛才躺在棺材裏頭的樣子。


    入殮師簡直太牛了,宋世高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痛苦,甚至嘴角還掛著微微的笑意,讓她感覺到毛骨悚然。


    喬湘的身子冷不防打了一個激靈,腹部越發感覺疼痛起來,胃裏麵像火燒一樣。


    “喬湘——”


    她猛地轉頭,竟然看見宋世高坐在自己的副駕駛,他雙手死死捂著胸口,麵色猙獰扭曲地看著她。


    “喬湘——老師好難受,為什麽要殺我——”


    宋世高頂著一張濃墨重彩的臉,瞳孔裏麵含著怨恨,雙手顫巍巍地伸向了她。


    “不要——不要——”喬湘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突然,車子失去了方向,撞上了前方一棵大樹,安全氣囊瞬間迸了出來,她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等她再次醒來,看見自己身處在醫院的病房,正在輸液。


    “依依,你醒啦?”何灝一張清俊疏朗的臉上,焦急不安地看著她。


    身旁還站著她的公婆,三個人臉上的表情十分沉重。


    隨著何灝一聲聲呼喚,喬湘的意識才慢慢恢複了清醒。


    她掙紮著要起來,何灝趕緊將床搖了起來。


    “依依,醫生說隻能靠一會兒,你剛做了手術,身子還沒恢複好......”何灝話沒說完,眼眶已經濕潤了。


    喬湘感覺到下體隱隱疼痛,頓時意識到了什麽。


    她聲音顫巍巍地問道:“我......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做手術?”


    何灝吸了吸鼻子,喉間哽咽道:“你今天參加了宋老師的葬禮,回家路上撞上了一棵大樹,當場就昏迷了。


    救護車到的時候,咱們的孩子已經......沒了!依依,這孩子和咱們沒有緣分!”


    喬湘看著何灝,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眼淚瞬間飛了出來,“不可能!這不可能!”


    何母趕緊上前安慰道:“沒事的,依依,你和灝灝還年輕,以後還可以再有孩子。


    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要哭壞了身子,小產也要當坐月子一樣養著。”


    喬湘萬念俱灰地流著眼淚,沒想到她和何灝第一個孩子就這麽沒了。


    她不禁心裏暗暗腹誹:“宋世高,我不欠你的了,我孩子的命抵了你的命。”


    何灝看著她哭得泣不成聲,緊緊將她攬入了懷中,“都怪我,我應該和領導請假早點回來。


    如果我陪你一起去參加宋老師的葬禮,也許這孩子就不會離開我們。依依,咱們以後一定還會有孩子......”


    何父何母含著眼淚離開了病房,兩人知書達理,知道這個時候需要給小兩口獨處的空間。


    喬湘癱軟在何灝的懷裏,哭得梨花帶雨,“都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咱們的孩子,對不起......”


    何灝不住地安慰喬湘,然而他根本不知道,喬湘之所以會撞上那棵大樹,全部都是因為心裏有鬼。


    正所謂:世上本無鬼,鬼由心而生。


    殺人了,不可能兩眼一抹黑,就當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


    雷亮調取了宋世高前一天離開學校以後的路段監控,他騎著電瓶車從東風路一直向南,然後從紅楓路一路向西,在揚城汽車站附近消失了。


    雷亮立刻調取了汽車站附近路段監控,這才繼續鎖定到了宋世高的行蹤。


    在汽車站對麵一公裏不到的位置,有一片城市規劃失誤的爛尾樓,宋世高騎著電瓶車前往爛尾樓的方向。


    很快,雷亮帶著人去了爛尾樓。這片區的爛尾樓一共有三幢樓,雷亮帶著人逐一搜查了全部爛尾樓。


    他們在現場展開了仔細搜證,凶手事後應該處理過現場,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雷亮不死心,十分謹慎地多次搜證,終於被一名協警發現了一個線索。


    “雷副隊,您看!”


    雷亮看著地上一塊骨頭,研究了半天,裝進了物證袋。


    回去之後,他將物證交給了物證科,然後繼續查看監控。


    他在監控中發現,天黑的時候出現了另外一個身影,也是向爛尾樓的方向走了進去。


    爛尾樓裏麵沒有監控,他隻能初步判斷那個身影是和宋世高赴約,因為那個人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手上拎著一個箱子。


    經過畫麵放大修複,鎖定嫌疑人是一名女性,手中的箱子是一個密碼箱。


    隨後,他將宋世高的兒子叫到了局裏,問道:“這個女人認識嗎?”


    宋炎一臉懵圈:“臉壓根就看不清,帶著帽子和口罩,我哪認得出來啊!


    不過......這個箱子好像是那天我爸給我的密碼箱。”


    “確定嗎?”雷亮問道。


    宋炎搖了搖頭:“隻能說,看著像!”......


    狄傑一整天都在調查和宋世高最後密切接觸的人,詢問了宋世高的同事和親友,從他們口中並沒有找出有價值的線索。


    宋世高的哥哥倒是說,宋世高找他借過錢。當時一聽要借五百萬,他問宋世高為什麽要這麽多錢。


    宋世高說兒子賭博欠了五百萬,他一聽是還賭債,就將宋世高打發走了。


    其實他是做生意的,家裏有個小一千萬,如果救急倒是可以借給他。


    但是賭博是個無底洞,所以當時沒敢借,沒想到他弟卻因為這件事情沒了命。


    一天下來,狄傑幾個幾乎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宋世高臨死之前為了兒子的賭債在奔波。


    兩人和嚴忠義匯報之後,嚴忠義吐了一口氣,道:“雷亮,再把宋世高出事前幾天,從學校到家之間的監控調出來,當務之急隻能采取這種笨方法了。工作量比較大,狄傑,你叫上大家一起看監控。”


    兩人回道:“是!”


    ......


    喬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她夢見媽媽拿著香煙頭燙她的身體,妹妹喬依在一旁看著電視劇,那是她小時候的生活常態。


    爸爸死後,生活的重擔就向媽媽的肩膀傾斜了。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都會想方設法的折磨她。


    她甚至在喝醉酒之後,死死掐住喬湘的脖子,說一定會想辦法將她殺了。


    媽媽會歇斯底裏地說,“我之所以打你,是因為你害死了我的丈夫,依依的爸爸。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真希望死的那個人是你。


    喪門星,你是我生的,所以我要你生或死,都是我的自由......”


    喬湘哭著醒了過來,何灝緊緊握著她的手,柔聲道:“依依,又做噩夢了?”


    喬湘失魂落魄看著他,一對漂亮的杏眼寫滿了無辜和委屈,“我夢見爸爸媽媽還有姐姐了!”


    何灝溫柔地摸著她的頭,“依依,你還有我!”


    半晌之後,喬湘抬起頭看向何灝:“如果當初死的人是我,你會和我姐喬湘走到一起嗎?”


    何灝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愣住了,“依依,我一直喜歡的人都是你啊!


    雖然你和姐姐長得一樣,但是我一眼就能辨別你不是她。


    我喜歡愛笑的女孩,姐姐她整個人散發出陰鬱的氣質,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哦......”喬湘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什麽。


    她很無奈,雖然宋世高死了,但是喬湘也永遠死了,她終究要當一個冒牌貨。


    她最終還是認命了,隻要能夠和何灝永遠在一起,當一輩子的喬依又何妨呢!


    很快,喬湘出院了,在家安心休養一陣子。


    這期間,何灝變著法子做好吃的給她,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命運似乎見不得她幸福,喬依能夠心安理得享受一切善意和溫暖,偏偏她就不可以。


    一天,她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身子依靠在何灝的懷裏。


    突然手機亮了一下,她收到了一條短信,內容很簡短,卻嚇得她汗毛倒立。


    她突然想起宋世高說過的話,“喬湘,隻要我死了,你是喬湘的秘密就會公示於眾。”


    “依依,你怎麽了?”何灝問道。


    “沒......沒什麽,收到了一條垃圾短信!”


    說完,她繼續躺在何灝的懷裏,心髒卻在胸口怦怦狂跳。


    短信的內容震懾力極大,在她腦袋裏頭如同緊箍咒一般。


    “喬湘,遊戲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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