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士兵把話說完,東方毓隨即衝出營帳,以最快的速受來到軍醫帳裏,想要從回來的士兵口中問出安於曼的消息。


    軍醫正在為腰側中了一劍的士兵止血上藥,那士兵一看到東方毓,也不管傷口還沒處理好,便下榻跪在東方毓麵前,「王爺……」


    東方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穩住語氣,嗓音微啞的問,「到底發生什麽事?為什麽隻有你回來?安副將呢?」


    「安副將突然追著一名西邵士兵離去,還對他大喊「席廣」,咱們緊追在後,沒想到安副將中了埋伏,連人帶馬掉入大坑當中,然後……然後又有好幾名埋伏在暗處的西邵士兵衝出來,抓起已經昏過去的安副將,咱們就和他們打了起來,隻有我一個人突圍回來找救兵,其他人還在試圖救回安副將……」


    他不敢說席廣武藝高強,他們根本就不是對手,其他人恐怕也搶不回安副將,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命可以回來……


    「席廣……」她怎麽會遇到席廣?他派給她的那一路是不會遇到席廣的,他刻意不讓兩人有再度交手的機會,為什麽又會出現今日的狀況?


    東方毓臉色慘白的呆愣在原地,震驚到久久都說不出話來,軍醫看了看情況,扶起受傷的士兵,繼續幫士兵包紮傷口。


    軍醫花了一點時間才幫士兵處理好傷口,此時東方毓依舊站在原處,沒有任何反應,他第一次看到東方毓失了心魂的模樣,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他身上有些異樣——他純白的袖口似乎沾染到點點紅痕,軍醫仔細一看,驚訝的開口,「王爺,請鬆開您的手……」


    東方毓這時才回過神來,原本失神的瞳眸終於慢慢恢複清明,他抬起自己的雙手一看,才明白為什麽軍醫看起來如此擔心。


    原來他的指尖不知何時早已陷入自己的掌心裏,滲出斑斑血跡,他慢慢鬆開指頭,掌心早已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軍醫趕緊拿來傷藥和布條,「我馬上替王爺包……」


    「不必了。」他神情木然的回答,轉身回到主帥營帳繼續籌待。


    隻要她的死訊沒傳回來,他就相信她還活著,隻要她的屍身不被找到,他就相信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她要他等她回來,他等、他一定等,一定會等到她回來為止!


    戰報陸續傳來,卻不再有安於曼的消息,東方毓表麵上冷靜的麵對戰況,一顆心卻揪得越來越緊,蒼白的臉色也始終沒有恢複。


    一日之後,兩方戰事停歇,但沒有安於曼的消息,他也不曾闔眼休息,甚至連一顆米粒都吞不下去。


    第二日清點傷亡士兵時,依舊沒有安於曼的行蹤,他不敢放鬆心情,睜眼到天直到第三日,他終於等到消息了,但這消息卻不是他所期望的。


    「王爺!」士兵衝進營帳內,看著神色明顯憔悴的東方毓,遲遲無法將剛得到的消息說出口。


    東方毓坐在椅子上,三日未闔眼,眼裏早已布滿血絲,異常酸澀,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怎麽了?」


    士兵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開了口,「有消息傳來,戰場上新發現了一具屍身,屍身上……覆著鬼麵具……」


    東方毓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衝出營帳,難掩激動的喊著,「屍身在哪?我要親眼瞧見!」


    隻是覆著鬼麵具而己,說不定麵具之下的麵容根本不是於曼,是他們誤認了!


    他立即翻身上馬,沒有戴任何護具,隻想馬上見到那具屍身,士兵隻好趕緊領著他奔馳出營,後頭還跟著一隊士兵保護他的安全。


    一行人策馬狂奔,沒多久就來到發現屍身的地方,東方毓隨即跳下馬,看著就躺在前方約十步之遙的孤獨人影,全身不由自主的發寒,心弦緊緊糾結在一起,隨時都有可能繃斷。


    他腳步緩慢地來到屍身旁,雖然力持鎮定,但那微晃的身形,還是隱約透露出這三日來的心力交瘁。


    他跪在屍身旁,幾乎無法承受眼前的事實,呆愣許久,終於一伸出不住顫抖的手,將覆蓋在屍身上的鬼麵具揭開,看清麵具下的容貌。


    是安於曼,她閉著雙眼,就像隻是靜靜的沉睡著,隨時都有可能醒來,但她早已沒了呼吸,全身冰涼,他想欺騙自己都沒辦法,她……真的已經死了。


    緊縮到極致的心弦頓時繃斷,震碎了他的心房,難以忍受的強烈痛楚從心口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像是快窒息一般難受。


    當初不該答應她的,不該答應讓她跟來邊境、不該答應讓她率兵出征、不該讓她成為聲名大噪的鬼將,就算拒絕會讓她失望,也總比現在好,他現在……連拒絕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次出戰,他明明感到非常不安,他明明想阻止她的,為什麽他沒有堅持到最後,還是任由她從眼前離去,錯失掉最後的機會?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但他現在想挽回,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已經相約白首了呀,上蒼怎能如此狠心,在此刻奪去她的性命,讓他滿懷的希望破碎,此生此世,再也無法和她成為夫妻……


    他好恨,恨上蒼、恨殺了她的席廣,更恨他自己,他是罪魁禍首,他原諒不了自己,也饒不了席廣,不甘心事情就這麽結束!


    跟隨而來的士兵們看到他跪在屍身旁,久久不發一語,也跟著跪了下來,哽咽的勸道,「王爺,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吧……」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他悲不可抑地狂笑出聲,心越痛,他的笑聲就越狂,像是要把心頭所有的悲憤全都發泄出來一般。


    「王……王爺?」士兵們第一次瞧見他們溫文儒雅的王爺如此失控,不禁擔心她的死帶給他太過強烈的打擊,會將他給擊垮。


    笑聲漸息,他原本溫和的眼眸瞬間被仇恨染上淩厲的冷意,一身儒雅之氣也被濃烈的肅殺氣息給吞噬,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那改變太過明顯,讓人不寒而栗。


    沒了於曼,他的心也跟著死去,沒了於曼,他在這個世上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但他還不能死,他必須活下來,再痛苦也要活著,因為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他要幫於曼報仇。


    就算為了報仇,他必須變成鬼,他也無所捉懼,在所不惜!


    他緊握住傷痕累累的掌心,早已感覺不到疼痛,憤恨的咬牙立誓,「席廣,就算必須雙手沾滿鮮血,我也要活捉你,血祭我妻!」


    【第七章】


    他的心已跟著安於曼死去,這三年來像行屍走肉,痛苦的獨活,唯一支撐他的信念就是報仇,不達目的他誓不罷休!


    但幾日前在戰場上的一瞥,卻讓他已死的心又猛烈跳動超來,那頭盔下的容顏,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於曼呀,他絕對不會看錯的!


    難道這世上有第二個安於曼?為什麽她會和席廣在一起?


    他越想越不對勁,非得搞清楚那個女人的來曆不可。


    夜已深,東方毓坐在西邵羅城的一間客棧裏,絲毫沒有睡意,正等著探子回報。


    他帶人偷偷潛入羅城,不顧危險,就是想要查清楚那個女人的身份,他昨日在街上遇到她,終於看清她的麵容,一顆心激動得幾乎無法控製,要不是有人出來壞事,他差點就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她長得和安於曼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比於曼更多了些女兒家的柔氣,她和於曼一樣會武,舉手投足間都帶有於曼的影子,要說是於曼死而複生,就算這隻是一場騙局,他也會心甘情願的中計。


    她真的太像於曼了,像到讓他又出現一絲冀望,多麽希望三年前的一切全是一場惡夢,醒來後,就又會回歸正常……


    等了好一會兒,身穿黑衣的采子終於安靜無聲地出現在房內,對著東方毓躬身行禮,「王爺。」


    「查到什麽了,快說。」他已經等得焦躁難安了。


    「那位姑娘叫席瓔,是席廣的妹妹。」


    「妹妹?席廣哪時多出一個妹妹了?」


    「咱們暗中調查的結果,席瓔是三年前突然出現的,來曆成謎,但席廣對這個妹妹保護得很,不常讓她露麵。」


    三年前?東方毓皺起眉頭,席瓔出現和於曼戰死沙場的時間點如此吻合,兩人又長得一模一樣,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他直覺這其中必有蹊蹺。


    「除此之外,你還有查到什麽特別的事情?」


    探子旋即道:「席廣身旁還有一位叫做思蓉的姑娘,屬下懷疑她的身份不簡單。」


    「為什麽?」


    「她很有可能是「千變門」門主失蹤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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