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衝出房間,想不到采花賊也正打算進房,矮人家好幾個頭的孟蝶在發現對方光站在她麵前就把窗外日光全部遮住後,很孬地將長針藏到身後。


    小命比較要緊!


    男人顯然趁她昏睡時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的門麵,亂七八糟的胡子沒了,俊美的五官跟她在那些「幻覺」裏看到的果然一模一樣。


    當然,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孟蝶決定再次忽略這種莫名其妙的巧合。


    男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隨意披著外袍,根本什麽都遮不住,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拎小雞似地又將她拎進房。


    「欺負女人的王八蛋,有種來單挑!」現在她不會手下留情了,他敢再亂來,她就把他刺到不舉!


    男人一把搶過她手上的針,把孟蝶往床上丟,她嚇得臉色慘白,才想著她該不會要被刺成蜂窩吧?男人卻更快地欺上她。


    「欺負女人?照族裏的律法,以你犯下的罪,我早該要把你吊死。」男人惡狠狠地瞪著孟蝶,當著她的麵把銀針折斷。「不管你是司徒凝還是孟蝶,我在天地見證下娶的女人,就算化成灰,也是我的!」


    「就跟你說你認錯人了,聽不懂人話嗎?」


    「我上過幾百幾千次的女人,豈會認錯?」


    他以為他的老二裝了感應器不成?


    孟蝶氣得渾身發抖,「好啊!就算我跟你結過婚好了,」更正,「是成過親!但你太卑鄙無恥了!我要離婚!我休夫!」


    「我不知道你們朔朝有什麽狗屁規定,在騰格爾和朗瑪的見證下成為伴侶的兩個人,隻有另一方死了才能分開。」


    「……」這什麽不人道的習俗?「其實我已經死過一次了。」看來跟這個原始人講道理沒用,要「番」大家一起來「番」啊!「我死過一次,喝了孟婆湯,孟婆湯你知道吧?就人死後喝了某種東西就會把以前的事忘光光,誰知道我喝完後師父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然後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嚴格說來什麽司徒凝的,已經不存在了,我已經到了來世,跟你沒有關係。」


    「你盡管耍嘴皮子,我不會被你耍第二次。」男人根本不理她,起身撿了她的衣服丟到她頭上——顯然他方才一點也不客氣地翻箱倒櫃,自己找了塊布圍住下半身,也把她的衣服找了出來。


    「把衣服穿上,去幫我燒熱水,我需要沐浴。」


    這家夥會不會太得寸進尺?她還得幫他燒熱水?


    她救了他,他不感恩不打緊,還吃了她;他吃了她,他不知羞恥和反省也就算了,還命令她幫他燒熱水?


    「……」去你x的!她剛剛怎麽不是拿燭台?現在就可以砸到他頭上!


    「要燒熱水自己去燒,不然你就洗冷水!」不對,水還是她千辛萬苦從井裏打上來的!「水是我家的,我不爽給你用!」


    男人似乎不料她這麽耍賴,但並沒有任何訝異的神色,隻是撇撇唇,不以為意地聳肩,「你受得了,我無所謂。」他踏出房間。


    幹她屁事?難不成這王八蛋想留下來?


    但,她難不成能拿掃把趕他?


    吼——孟蝶隻能撾枕頭出氣。


    她開始遺憾他沒有直接掐死她!也許她死了,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憤憤不平地穿好衣服,孟蝶來到屋外,發現男人果然在她院子裏烤肉!


    中午草草吃了簡單的午飯,現在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她決定趁男人發現前把烤肉全吃掉!


    而且她來到這兒後就沒再吃過肉,口水都快成瀑布了!


    但是,孟蝶聞著空氣裏混合著烤肉香與濃濃羊膻,再端詳被串在架上,明顯不是鳥禽類也不是山豬的「動物屍體」——確切來說,隻剩一截羊大腿。


    孟蝶突然腳跟一轉,提起大廳的油燈,跑向後院。


    「綿綿!咩咩!」


    原本的羊圈早就塌壞了,她試過要修補,但要完好如初顯然超出她能力範圍,而且她覺得綿綿跟咩咩關在羊圈裏也挺可憐的,便一直以放養的方式讓它們到處亂跑,兩頭羊活動的範圍其實不會太大。


    綿綿跟咩咩都不見了。


    「王八蛋!」火山爆發了,孟蝶殺氣騰騰地屋裏屋外找著那個該判極刑死一百次的臭男人,最後在菜園外的籬笆處找到似乎打算行刺她的西紅柿的男人。


    「殺千刀的,還我羊!」她撿起地上石頭朝他丟去,「你這殺羊凶手!強奸犯!我跟你拚了!」


    「住手。」男人沉聲道。


    「你叫我住手?我叫你住手時你怎麽不住手?綿綿跟咩咩叫你住手時你有沒有住手?去死吧!」盛怒之中,她連隨手抓到的羊大便也拿來砸他,最好能砸得他滿臉大便!


    她以為躲遠遠地放冷箭沒事,誰知男人一個箭步,孟蝶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眼前一花,他已經來到她身前,搶走她手上亂晃的油燈,並一把抓住她還握緊石頭的手。


    「你發什麽瘋?」


    「你殺了我的羊!」


    「羊本來就是讓人吃的。」


    「你好殘忍……」孟蝶突然覺得好悲傷,眼淚再也克製不住地掉了下來。綿綿跟咩咩是師父離開後,少數肯聽她說話的伴了。


    鎮上的人討厭她,避之唯恐不及,她就隻有它們了……


    「嗚……綿綿……咩咩……嗚嗚哇啊啊啊……」


    男人沉默了良久,他愣住了,沒料到她會為了一頭羊大哭。


    「我……」他嗓音沒了原有的冷硬與篤定,「我隻宰了一頭。」所以她應該還有另一頭……


    孟蝶止住大哭聲,「綿綿或咩咩一定是嚇到跑去躲起來了!都是你!」她繼續哭。


    「不準哭!」


    孟蝶沒心思發現他的嗓音沒了這一刻以前的凶狠與威脅性。


    「你這魔鬼!你沒人性!」殺別人的羊還不準人家哭!


    男人挫敗地低吼出聲,卻像隻焦躁的野獸,隻會在原地繞圈子踏步,顯然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最後,他隻好由著她去哭,單手拎著想反抗但顯然是螳臂擋車的孟蝶回到屋內,把她丟在椅子上。


    「吃不吃隨你!」他把稍早就切成小塊打算留給她的小羊排盛盤放到她麵前,轉身離開了醫廬。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整夜沒睡。


    她沒吃那盤羊肉,自己弄了簡單的晚餐。一個人生活了那麽久,沒有肉也可以吃一餐。她寧願一輩子不吃肉,也不要吃自己養的動物。


    她絕不是因為那個男人一夜沒再出現而沒合眼。


    孟蝶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照道理說,她應該會深惡痛絕才對,她把自己的麻木歸咎於她對這個世界的疏離感。


    有時她會覺得自己隻是作了一場荒謬的夢,夢醒,她還是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所以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孤獨恐怕是這場夢境中最真實的存在,她一個人生活了好久好久……師父到底離開了多久呢?她每天隻能對著咩咩和綿綿,還有院子裏的四隻雞說話。


    「我叫孟蝶,不是莊周夢蝶的夢蝶。」每天每天,她都要提醒自己一次,「我今年……」孟蝶擰起眉。


    她到這裏來多久了?山中無甲子,而她在這鬼地方,恐怕連天幹地支都沒有,每天認命地過著單純的日子,什麽都不要想。


    那麽,她在來到這裏以前,又是幾歲呢?


    孟蝶發現自己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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