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璿搖頭:“哪兒就到你說的那樣了。”“是真的。”夏孟陽幽幽歎了口氣:“有時候老死不相往來都未必有用。你是沒有真心喜歡過什麽人,不知道這回事。”“我談過戀愛。”安璿提醒道:“大學時和姚佳琦。而且我也拍過戀愛戲。”夏孟陽不以為然:“你們那叫什麽戀愛。不就是飯搭子麽。而且我記得你們兩個月就分手了吧。姚佳琦後來有一次喝多了,說你情感缺乏症,和你戀愛等於和石頭戀愛。”安璿想起過往,輕聲道:“你記得麽,我們大學時,隔壁美術係有個女生有抑鬱症。佳琪和我說起她,說她太自私了——明知道自己有病,還去戀愛。戀愛時動不動就自殺,傷害愛她的人,給所有人帶來麻煩。她提醒了我。”夏孟陽放下筷子,認真道:“可是你從來沒有和她溝通過這些,不是麽?她那樣說別人,不見得就會那樣對待你。”安璿搖了搖頭:“有些事不必說,就已經知道結果了。何必再浪費時間和力氣呢。”夏孟陽小心翼翼道:“其實如果遇到合適的人,我真的覺得你應該放鬆一點兒,去試試。你把自己藏得太深,對待感情也太緊張和嚴肅了。”“我沒辦法對一個可能成為伴侶的人把內心的想法完全袒露出來。”安璿直白道:“負麵的東西太多了,會把人嚇跑。何況……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突然崩潰。甚至可能沒辦法正常與伴侶過性生活。與其等到那時候被人放棄,不如最初就不要開始。我們都過了那個隻談喜歡不喜歡的年紀了。”夏孟陽憂慮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現在不是好多了麽,慢慢肯定會越來越好的。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像你說得那麽……那麽現實。好姑娘還是不少的。”“可我們是活在現實裏的。”安璿把空盤和碟子放進洗碗機:“別說我的事了。你自己呢?”夏孟陽癱在椅子上,哀怨道:“這種事靠緣分,緣分不來,我有什麽辦法。不過我說真的啊,你小心沈元樞一點,聽說gay圈挺亂的,有人專掰直男……”安璿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明天幾點的飛機,東西收拾好了麽?”夏孟陽打了個嗬欠:“啊,晚上八點。白天小魯會過來幫我收拾的。”夏孟陽進組拍戲去了,安璿的通告時間差不多也到了。拍攝地點在花城,他在夏孟陽離開的第二天也上了飛機。這個廣告是趙小慧牽線的,背靠花城的醫療係統,拍攝後要在當地的電視台播放。所以這一次跟著安璿一同過去的,除了蘇鏡瑤,還有一個公司的宣發。安璿以為是布景棚拍,到了之後拿到對方的劇本說明,才發現這個廣告是要在醫院裏拍的。而那家醫院的地址,他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時隔多年,當年的城市早就變了樣子。安璿望著早就認不出來的街道,一路低落的心情慢慢平穩了些。認不出來是最好的,認不出來,那些記憶就會很淡。盡管他永遠都無法忘記在這裏發生過的事。拍攝人員裏,除了安璿和另外一個演員,其他都是真正的醫生。安璿認真接受了急救醫療培訓和說明,負責培訓的中年醫生始終不苟言笑,但他旁邊的小護士麵對安璿講話都不太利落了。前期準備工作做得充分,後期拍攝就非常省心。安璿從頭到尾完美無缺,反倒是配合的醫務人員因為不熟悉鏡頭,出了些小差錯。導演雖然解釋過了,但安璿還是耐心地和他們約定了動作順序,還有行動與行動之間間隔的時間。拍攝時每個人在心裏默數,最後順利通過了。輪到安璿單獨解釋說明的部分,他主動和導演要求,用不同的方式多拍了幾次,留給後期剪輯。拍攝完成後,導演對他讚不絕口,直說有機會要給他介紹工作。大家一起向醫務人員道謝和道歉。雖然是上麵的任務,畢竟還是要醫院大力配合,說穿了,就是耽誤了人家正常的工作。蘇鏡瑤和宣發給每一個參與拍攝的醫務人員都準備了小禮物。最後大家一一握手道別,那位培訓時一直冷麵冷口的醫生,難得地衝安璿微微一笑:“動作非常專業。這麽快能掌握到這種程度,真的太不容易了。等成片出來了,我要拿這個去鞭策學生了。”安璿與他認真握手,謙遜道:“是您教得好。我也學到了很多。”雙方愉快禮貌地告別,安璿轉過身去,聽見那個醫生小聲問身邊的人:“他都演過什麽電影?片子好看麽?”旁邊的人以同樣微小的聲音回答:“不知道,不認識啊……”安璿悄悄地微笑了一下。走過大廳的時候,突然有個容貌端莊的中年女醫生從側麵向安璿走過來,遲疑道:“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安璿禮貌地停住腳步:“請問有什麽事麽?”那醫生仔細打量著他,帶著一點兒不易察覺的激動道:“你是……程燦麽?”安璿感覺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過了好久,他終於認出來了這位醫生是誰。怎麽會忘記呢。他慢慢道:“是。我是……”說著伸出了冰涼的手:“您好。”第二十九章 盡管是不願意回想起的記憶,但是再一次見到昔日的恩人,總不能一走了之。花城的春夜熱鬧到喧囂。安璿費了番力氣,才找到一家相對清靜的咖啡館。在那裏,他等來了多年不見的故人。當年在片場出事後,程燦連驚帶傷,高燒不退,馬秀敏見他燒到昏迷,才想起來送醫院急診。當日接診的,正是這位董萍醫生。年輕的女醫生在急診輪轉,敏銳地察覺到孩子的不對勁。她沒有按照馬秀敏的要求隻給患者打退燒針,而是堅決把人收治留觀。在安靜無人的處置室裏,她發現了男孩兒真正的傷處。然而當和馬秀敏溝通報警時,馬秀敏的第一想法卻是把人帶走。當年的事情很混亂,家屬和醫生在醫院起了衝突。最後姚醫生贏了,程燦被收治住院,也報了警。托這位醫生的福,他很快得到了治療,身體上也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隻是直到程燦痊愈出院,那邊也沒有給出什麽像樣的結果。馬秀敏拿了一筆錢,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除了醫生,沒人在乎安璿怎麽樣了。雙方和解,事情過去,一切風平浪靜。至於一點兒皮肉傷,好了就算了。他們覺得男孩子又不像女孩子,並沒什麽貞操可言。在那一段噩夢般的日子裏,董醫生是唯一真正給予過程燦幫助的人。她甚至幫忙聯係了神經內科的醫生,為了能讓總是被噩夢驚醒的小男孩睡得好一點。作為一名剛剛工作的年輕醫生,她已經為患者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那時候,安璿與她都不知道,對於程燦來說,這僅僅是一場噩夢的開始。但是更多的話,安璿沒有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太多年,董萍當年為他付出的遠遠超過一個普通醫生應盡的職責。盡管他一直在努力回避和遺忘往事,可這不代表他能否認醫生為他做過的一切。他始終覺得感激。尤其是後來一係列事情的發生,讓這份善良與勇敢更顯得難能可貴。董醫生顯然後悔叫住了安璿。時隔多年,又是這樣的往事,其實兩個人之間並沒有太多好說的。隻是當年她心懷理想,剛剛參加工作,這件事的不了了之始終是壓在她心裏的一塊石頭。人海茫茫,她很記掛那個特別的孩子。安璿明白這些,所以也沒有提起過往。隻說自己過得很好:改了名字,換了城市,讀了大學,眼下在燕京工作,早已離開當年的監護人獨立生活。有朋友,也有親人,生活很平靜。一切都很好。董醫生鬆了口氣,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她給安璿看自己的女兒和丈夫,也說起醫院的變化,還推薦了醫院邊上好吃的糖水店。臨別的時候,安璿猶豫許久,還是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我……如今在新的地方工作和生活了。以前的事,沒有辦法,隻能當是過去了。”董醫生會意:“我明白,是新的人生了。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安璿,往後祝你生活和工作一切順利。”安璿終於微笑了一下。已經把人送上了計程車,董醫生突然又落下車窗叫他:“將來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隨時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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