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有時安璿會想，為什麽人們會渴望愛。大概就是在一些孤獨的時刻裏，可以擁有一個獲得陪伴的理由。他始終不覺得沈元樞與自己之間達到了所謂愛情的程度。但有一個人願意在工作結束後，匆匆開幾個小時的車跨越兩個城市，特地來接自己下班，安璿仍然對此感到溫暖。車子在僻靜的小街間穿行，安璿想到沈元樞之前全副武裝的樣子，擔憂道：“你這麽出來安全麽？”沈元樞深情款款：“玩兒了個金蟬脫殼。說真的，為了見你，刀山火海我都不怕。”他講起這樣肉麻兮兮的情話簡直是張口就來。安璿現在明白了為什麽會有人篤信情人的每一句話。即便是自己這樣疏離慣了的人，也難免覺得微微赧然——明知道都是哄人的鬼話，神色也會不自覺地和軟幾分：“你要帶我去哪兒？”“回家。”沈元樞打量著安璿的神色，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給你露一手。”車開到某個街區，沈元樞拿出口罩遞給安璿，自己也把口罩和帽子戴上了。安璿沒說什麽，他理解沈元樞的謹慎。沈元樞在申江的房子是一套濱江的高層，客廳落地窗外是一灣江水，和半個城市繁華的晚景。這邊也是住得有些亂，但比起燕京那裏已經幹淨了很多。沈元樞把門口快遞送來的麵粉提進廚房，換了衣服洗了手，挽起袖子，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模樣。安璿看他熟練地和麵調餡，好奇道：“你要包餃子麽？”沈元樞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沒有看我的綜藝？”安璿想起他前陣子錄的那期《尋味九州》。節目裏的沈元樞衣著樸素，帶著攝像機走過大街小巷，介紹了很多申江本地有名的小吃。最後他還現場做了生煎包。那期節目最初幫他圈了不少粉，一個會做飯的帥哥總是很能引發別人好感的。但後來開始有人說沈元樞推薦的那些店鋪都是節目組找的，生煎也是別人包的，隻不過是利用鏡頭切換和後期剪輯，做出了一個他很會做飯的假象。後期粉黑各自列舉證據，最後有人考古翻出了沈元樞多年前的訪談視頻，視頻裏沈元樞表示自己不怎麽會做飯，隻會下麵條和煮白粥。當即有粉跳出來反駁說以前不會不代表現在不會雲雲。總之，又是一團大戰。看著沈元樞熟練的動作，安璿淺笑了一下：“看了的。所以你還是會做飯的。”沈元樞大咧咧道：“不會。現學的，練了三天，做壞了十幾鍋……”安璿洗了手，過去給他幫忙，不解道：“那……你現在這是什麽路線？”沈元樞無所謂道：“現在性感紳士不夠了，人設開始加上顧家暖男了。”他聳聳肩：“工作而已，隨便吧。”他穿著短袖調餡，結實的小臂上沾了不少麵粉。安璿在他身後站了片刻，發現沈元樞的圍裙開了，於是自然而言伸出手去，幫他去係圍裙帶子。沒想到沈元樞扭忽然道：“你不覺少了點兒什麽麽？”安璿困惑道：“什麽？”沈元樞回過頭來，目光灼熱：“這種時候，你應該從背後抱住我才對。”安璿看著他。沈元樞與他對視片刻，回過頭去：“不抱也沒事兒，逗你的。”安璿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夏天屋子裏開空調，溫度其實不太高。兩個人穿得都很薄，一時間有種肌膚相貼的錯覺。安璿靜靜摟著他，隻覺得舒適而溫暖。沒想到隻安靜了片刻，沈元樞便拉住安璿的手，探進了自己的t恤：“摸摸？辛苦練的，你連看都不看一眼……”安璿仍然不太擅長應對這種形式的撒嬌。沈元樞對親密的渴望是顯而易見的，他盼著什麽，安璿都明白。所以當手被帶下去的時候，安璿絲毫沒有覺得意外。他想要抽開手，但沈元樞的手一直拉著他，另一隻手則握著安璿空著的那隻腕子。他背對安璿，呻吟道：”寶貝兒，幫幫我……”安璿看著他腦後粗硬的短發，隻覺得不可思議。沈元樞背對著他，無論姿態還是語言都很**，他的行為是強勢的，但是安璿卻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卑微和脆弱。他當然可以抽開手，但他似乎也可以操控這個人的欲望。安璿不知道，沈元樞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把劍柄又一次主動遞到了安璿手裏。安璿以為自己會惡心，可事實上他隻覺得陌生。陌生裏又有一點兒奇異的興奮。他輕輕在沈元樞後頸上吻了一下，不確定道：“是這樣麽？”沈元樞悶哼一聲，好像是疼到了，緊接著就是笑：“你從沒打過飛機麽？”安璿低聲道：“沒。”沈元樞誘哄道：“那就……把它當成是你自己的東西……試試？”有些事其實是不需要教的。最後沈元樞叫出來時，安璿發現自己也在無法自製地喘息。有什麽沉寂許久的東西被喚起了。沈元樞平複了片刻，轉過身來，把他摟進懷裏，低頭吻他。安璿隻覺得腳下有些發軟，而空調太冷了。最後他帶著一身麵粉掙脫了沈元樞的懷抱，跑到衛生間洗手。離開了那個人身邊，空氣仿佛驟然冷了下來。旖旎與興奮都消失了，留在他手裏的隻有掙脫不掉的粘膩。安璿條件反射地幹嘔了幾下，然後開始洗手。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元樞走過來，關掉了水龍頭。他拉過毛巾幫安璿擦手，臉上看不出情緒。安璿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嚐試著解釋：“是我自己的原因……”沈元樞搖搖頭：“沒事兒。”安璿抽開了手，覺得難過：“其實我知道……”沈元樞打斷了他：“我說過了，這世上沒幾個人是正常的。”他似乎想說什麽，終究又沒有說：“真的，別太在意這個。”“但你在意。”安璿直接道：“你……特別渴望這個。從一開始就是……”他直視沈元樞：“而你如果想要獲得這些，其實是很容易的。你對我很好，可我始終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你最看重的東西，我明明就給不了你。”沈元樞眉頭皺了起來：“容易？你覺得我找人上床很容易？你把我當什麽了？”他盯著安璿看了一會兒，忽然轉身走了。廚房裏乒乒乓乓，安璿慢慢在客廳沙發上坐著，輕輕歎了口氣。焦糊的味道傳了過來，安璿不放心地起身，在廚房門口看見沈元樞把一鍋黑乎乎的東西倒進了垃圾桶。他不安道：“我幫你……”沒想到沈元樞回過頭，當著他的麵粗暴地關上了廚房門。安璿這才想起來，沈元樞的脾氣一直挺大的。他打開客廳的窗子，試圖把味道放出去，沒想到一陣大風吹來，某個房間門吱呀一聲開了。房間裏的東西被風帶起來，劈裏啪啦掉了滿地。安璿趕緊關上客廳窗子，跑過去收拾。是窗簾把妝台上的瓶瓶罐罐掃到了地上。安璿把那些東西一一拾起來，發現有一大半是各種各樣的化妝用品。藝人職業的緣故，男生化妝也是尋常事。但五六支色彩豔麗的口紅，還是似乎有些違和。安璿擰開其中一隻，發現已經用掉了一大半。他無意窺探沈元樞的隱私，隻把那些東西規規矩矩放回了化妝台上。然而在地上收拾其他東西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撿到的好幾件衣服，都是款式華麗的裙子。裙子尺碼非常大。一般的女生，是穿不到這麽大尺碼的。他發了片刻呆，然後把那些裙子抱起來，想要把它們掛回衣櫃。沒想到衣櫃拉開，半個櫃子裏都是那種裙子。有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在幹什麽？”安璿回過頭，看見了沈元樞鐵青的臉。男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從安璿手裏奪過裙子，粗暴地塞回了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