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們各自開始拍戲,一忙起來,這些瑣事就都忘記了。等到想起來,日子往往已經過去了很久,於是就那麽過去了。反正他們那麽要好,不是非要有一個什麽儀式來證明彼此的友情的。劇組有時候會象征性地給演員過生日,但那些生日會的主角也不可能是安璿。沒人會理會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演員。沒想到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會有另一個人替他記得。沈元樞看著他仰頭眨眼,低聲道:“至於麽。”安璿沒說話。那個人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忽然壞笑了一下。他俯身湊到安璿耳畔,聲音沙沙地撩人:“既然那麽感動,要麽來個以身相許吧。”大庭廣眾的,就算有東西擋著,可窗外就是街道。吃個飯本來沒什麽,但是安璿鬧不準他要幹什麽。萬一真的親了,又正好被拍到,實在是說不清楚。於是隻能緊張地保持沉默。沒想到沈元樞進退自如,在他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就起身走到安璿對麵坐下了。他還是有分寸的。安璿鬆了口氣之餘,不知道為什麽,又覺得有些失望。沈元樞香水的氣味還留在安璿身邊的空氣裏。似有若無的麝香氣息裏透著柚子和雪鬆的味道。那讓安璿想起了他的床——每一次事後的早上,床單上都會有類似的氣息。安璿看著對麵的人似笑非笑,忽然意識到,沈元樞是故意的。在調情這件事上,這個男人永遠遊刃有餘。餐廳的飯菜很好,安璿卻沒有吃下多少。他覺得對不住沈元樞,沒想到沈元樞卻開口道:“吃不下不要勉強了。”安璿搖頭道:“沒有,挺好的……”沈元樞看著他,神色探究:“怎麽了?拍戲不順利麽?”安璿看著他同樣憔悴的臉,搖了搖頭:“是別人的事。”他安慰道:“和我沒什麽關係,隻是……我自己容易多想罷了。”他望著沈元樞,眼神溫柔下去:“我手上這部戲下個月中旬差不多能殺青。殺青後就要回燕京了,後續的工作都還沒定。也不知道年底你有沒有時間……”他有些不好意思:“陽陽推薦了一個泡溫泉的地方,在大河川。因為在國內沒什麽知名度,所以我想……出去玩兒的話,應該能自在一些吧……我來買票……”沈元樞看著他。安璿見他沒有反應,心裏有一點兒失落:“確實不是什麽太好的地方……對不起,國內能一起玩兒的地方,好像都……”沈元樞喝了口酒:“我有工作。”安璿低下頭:“嗯。工作要緊。”他勉強勾了勾唇角:“那你忙吧,有空再說……”沈元樞晃了晃酒杯,聲音拖得很長:”不過嘛……也不是不能考慮……”安璿抬起頭。對麵的人湊近他,衝他勾了勾手指。安璿乖乖地湊過去。沈元樞忽然拿起桌上的菜單夾,把兩個人靠窗那一側的臉擋住了。然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安璿嘴上重重啄了一下。放下菜單,沈元樞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靠回座位:“你嘴角沾了醬。”安璿反應過來,登時臉上發燙,隻得悄悄瞪了他一眼。不知怎麽,這樣惱一惱,自會場出來時就一直帶著的那股鬱鬱之氣,反倒一下子就淡了。沈元樞笑得得意。片刻後,他認真道:“今年不好說。魏洪濤心思已經不在我身上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個月的行程。不過他不想管我的話,我倒是正好能找借口歇一歇……再這麽熬下去整個人都要廢了……“他抱怨道:”我現在累得連晨勃都沒有了。”安璿不知道他思維怎麽又跳到那裏去了。但看著沈元樞認真地煩惱,他也跟著擔憂起來:“有空去做個體檢吧,我看你氣色確實不太好。”沈元樞笑了笑:“沒事兒,歇幾天就養回來了。我送你回去吧,等下我又得去機場了。”原來是特意抽時間陪安璿吃了這頓飯。離劇組的酒店還有兩條街,車就停下了。沈元樞塞了一個小盒子在安璿手心:“差點兒忘了,你的禮物。”司機和助理在前排,安璿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和沈元樞小聲說了句注意身體,然後提著蛋糕和禮物下了車。走出很遠的時候,他回了一下頭,車仍然停在那裏,沒有動。安璿在拐角駐足片刻,終於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了。劇組今天有個男明星過生日。全組年輕麵孔不多,安璿是一個,那個男星是另外一個。那人演技普普通通的,據說是製片方介紹過來的。幾乎全組的人都在酒店大堂給他慶賀。安璿默不作聲,一個人順著角落的樓梯回了自己的房間。收拾妥當,夜已經深了。他拆開禮物盒,發現是一塊手表。和夏孟陽送的那款有點兒類似,但更華麗。安璿不禁有些好笑。笑過之後,又仔仔細細地把那塊表收進了箱子。他切了一塊蛋糕,慢慢吃了起來。剩下的日子過得很簡單。他每天上下班拍戲,兢兢業業地做著自己份內事。這個劇組的氛圍也是簡簡單單的,演員們在一起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用申江式的普通話漫無目的地聊天。畢竟是現場收音的戲,台詞很要緊。安璿基本上日日跟在本地人出身的主演身後,沒什麽別的想法,就是想多學一點兒東西。這是他拍戲這麽多年來,呆得氣氛最舒服的一個劇組。演員與演員之間都是淡淡的,沒有太多人情往來的事。但是拍戲時都百分百地投入,貢獻出了很多精彩的表演。日子就這麽像流水一樣地過去了。第五十八章 十二月上旬,《老弄堂口》全劇殺青。殺青發布會是在申江一所知名的大酒店辦的,有很多媒體過來采訪和拍照。導演和主演在業內都是人脈寬廣,來捧場的人很多,也算是為電視劇的前期宣傳助力了。因為有那麽多媒體出現,不少小演員躍躍欲試,都想要爭取機會露一露臉。星輝的宣發也過來了,給安璿帶了衣服,囑咐他到時候留意哪家媒體,從哪個采訪時的鏡頭後麵走——都是一些心照不宣的小心機,總體目的還是想要增加曝光。安璿卻心不在焉,一心想著殺青發布會能早點兒結束。今天是沈元樞出院的日子。大明星工作壓力山大,終於病倒了。魏洪濤給沈元樞接了一檔野外生存的綜藝,這個季節天氣變化大,風餐露宿條件又差。同組的藝人也都出現了身體不適,但沈元樞的狀況最嚴重,被劇組緊急送醫了。安璿接到消息後急壞了,但他能做得其實很有限。沈元樞身邊圍著很多人,病房門口站了好幾個保鏢。起碼三方律師在高級病房的小會客室不知道在爭論些什麽。沈元樞的助理不在,醫院的護工和一個保姆模樣的中年女人在照顧他。安璿陪了他一夜,看了所有的化驗單和體檢結果,聽到了保姆和醫生的溝通。沈元樞身體素質一直不錯——這種工作強度,換做一般人早就趴下了。但是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這麽用。他感冒一直都沒好,拖成了雙肺感染,加上飲食不當造成的急性胃腸炎,用著藥的情況下,仍然斷斷續續地高燒了一周。免疫力下降,沈元樞整個人又咳又吐,虛弱到不行。安璿很心疼他,但是除了守在他床邊,又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魏洪濤講話很客氣,話裏話外卻都是往外趕人——別說生病,明星有時逛個街不小心都能上熱搜。下一步就是醫院被粉絲圍堵,安璿留在這裏確實不合適。所以安璿隻留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早就悄悄走了。魏洪濤不知道的是,病房裏沒有人的時候,沈元樞其實醒了,還在安璿懷裏躺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