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安璿站在那裏,看著沈元樞走過來,給了自己一個結實又溫暖的擁抱。他用力回抱住他。在彩虹裏,安璿仿佛看到了昔年那個孩子終於重新衝自己露出了微笑。程燦沒有死,他隻是長大了。長大了的那個少年,就是安璿。他把臉埋在沈元樞肩上,痛快地哭了起來。第一百零九章 拍完這麽一部戲,整個人都扒了層皮。安璿照例去醫院體檢,結果當場就被收治住院了。他被迫又做了一次胃鏡。醫生很苦口婆心,說不要壓力太大精神太緊張,你這個嘔吐完全就是壓力和情緒造成的病。有什麽事要想開。安璿難得笑了笑,說以前是想不開,現在不會了。他在醫院住著,吃淡而無味的病號餐,沈元樞推掉了工作,一直陪在他身邊。兩個人已經開始商量休假的事了。史永年的電影一直都沒上,也不知道是卡在了什麽環節。安璿也沒有問。沈元樞的經紀人似乎在和那邊談音樂合作的事,但具體如何也沒有定下來。雖然是住單間,也有年輕的醫護人員進出,很容易就被人認了出來。沈元樞坐在安璿床邊看一本旅行指南,姿態坦然。等到查房的醫生走了,他有時會湊過來親安璿一下,然後抱怨安璿瘦了那麽多,姚佳琦太不是東西。拍完戲姚佳琦來醫院探望過安璿一次,問了一個多年百思不解的問題:當年到底為什麽突然提分手,是因為發現自己更喜歡男人麽?安璿說不是,然後平淡而簡短地講述了真相:他本人曾經就是性侵的受害者。姚佳琦半晌沒說話。她沒有追問具體的事,隻是與安璿共同陷入了沉默。過了很久,她才輕聲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安璿搖了搖頭,說不用安慰我,已經沒關係了。然後主動換了話題。後來姚佳琦說,但你這樣的心態作為演員是很可怕也很危險的。你把戲當真正的人生來過,可戲畢竟不是真正的人生。安璿說沒關係,反正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拍這樣的戲了。姚佳琦歎了口氣:你這樣說,我又覺得可惜。安璿笑了笑:人本來就是很矛盾的。這時候,她手機響了。電話接起來,她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羞澀。安璿眨了眨眼睛。沈元樞很快回來,虎視眈眈地坐到了安璿床邊。姚佳琦放下電話,毫不示弱地回望過去:小心一點,我來時可在醫院外麵看見娛記了。沈元樞無所謂地聳聳肩。送走了客人,沈元樞把安璿抱進懷裏,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兩個人都沒說話,但有些話不用說,他們彼此都懂。安璿笑了起來,他回過頭去,與沈元樞接了一個綿長的吻。安璿在醫院裏住了半個月,然後悄悄出院了。沈元樞陪了他太久,工作堆積如山,被經紀人拽走還帳去了。安璿一個人在家裏,日子很簡單。小區周圍仍然有探頭探腦的人,他也不在意,反正他不出門。家裏什麽健身器材都有,他在跑步機上散步聽歌,順便看一看送到手裏的新劇本。他參演的兩部電影票房都驚人的好,電視劇該有口碑有口碑,該有收視有收視,成績也都很不錯。之前看他不順眼的人,也不得不承認,他這幾年上升很快,每部戲都選對了。安璿想,那也不是他選對了,畢竟他其實還沒那麽大選擇權,隻是剛好運氣來了而已。網上現在討論他,都說他紅的很玄學。小紅靠捧,大紅靠命。金主隻能給資源,至於爆不爆,爆到什麽程度,那是老天說了算。安璿覺得很好笑,現在又沒人說他是災星了,紛紛表示他是福星,哪部戲能請到他,收視和票房就不愁了。因為《甜蜜》那部電影,遞到他手裏的劇本又多了。雖然後續不知道有多大風險,但為了賺錢,很多人還是想賭一賭的。隻是安璿耐著性子看了一圈兒,並沒有什麽太感興趣的。他現在唯一在掛念的,就是陳清影的案子了。薛陶陶從各種記錄裏翻到了與案子有聯係的人,但是對方一聽她的來意,往往就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最後那麽多同為受害者的人中,隻有兩三個表示可以考慮,其中一個已經退圈的女演員居然希望事成之後薛陶陶能給她一筆錢。這就根本沒辦法談了。安璿每每與她聊起這些,內心都有些沉重。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陌生的電話通過童木蘭打了過來。是吳詩韻的律師。安璿這時候才知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另一群人,也同樣在艱難地尋求著幫助。吳詩韻之前遭遇強暴未遂後,迫於公司壓力沒有發話,但是患上了嚴重的強迫症。雖然一直在積極治療,可工作因此受到影響,遭到了公司冷待。她想要給自己要個說法。剛好這時候,餘美惠被人在網上接發了拉皮條的事。原來她已經不止一次利用花言巧語拉年輕女孩子去參加所謂的圈內大佬聚會,結果可想而知。大多數人選擇了沉默,但也有人站了出來。現在幾個受害者聯合起訴了她,想要索賠。但是吳詩韻這邊缺少關鍵性的證人。他們很自然想到了安璿——他是當日在場的人裏知名度最高的。如果他肯出來作證,他的證言也會是最有力度的。這通電話繞過了趙小慧和蘇鏡瑤,甚至也沒有和童木蘭說明來意,擺明了就是知道公司方麵可能會阻攔,所以直接和正主來談。安璿想了想,說那我考慮一下吧。放下電話,他直接聯係了自己的律師。她們想向餘美惠討說法,而安璿想到的卻是餘美惠背後的人。這或許是一個機會。陳清影留下的資料曾經透露過相關的信息——鄭大江侵害過的好些人,都是通過她聯係的。她是中間人。那些女孩子有的是不知道;有的是沒證據;有的即使有證據也不敢說——那可是圈內最有影響力的前輩啊!可是做惡的人心裏都清楚。幫凶本身就是最大證據。律師與他們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推斷和分析,覺得鄭大江很可能不會管餘美惠的死活。給她一筆錢,讓她把一切認下——那些人肯定希望所有的事都在她那裏中止。關鍵在於她自己怎麽想。錢還是青春,她隻能選一樣。最後安璿想了想,說我不覺得一個能狠下心做這種惡事的人,會甘心啞巴吃黃連。這麽多的事下來,已經能看出來,她本質很自私,也很精明。她肯定會選擇對自己最好的。別人也會選擇對自己最好的——事件曝出來這麽久,不是隻有鄭大江一個人被推到了台麵上麽。大家恍然。安璿回了公司一趟。趙小慧現在對他幹出什麽事來似乎都不驚奇了。但安璿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你手裏還壓著兩部電影呢。”安璿說我知道。他拿回了自己的微博,但並沒有發什麽。賬號是共享的,宣傳在上麵發物料和廣告,底下的粉絲依然很熱情。他身體恢複了一些,重新開始接工作。短期內給兩部電影配了音,為之前代言的品牌拍了一大堆新物料,然後還參加了一個時尚活動。見他重新出現在公眾視野裏,路人都很驚奇。大家眾口一詞說安璿真的瘦了好多,看上去是大病一場的樣子,人似乎也不那麽好看了。粉絲說呸呸呸,我們哥哥隻是累瘦了,顏值還是在的。然後有人透露他才拍完一個很條件很艱苦的戲。一群人立刻在下麵問史永年的電影究竟什麽時候才能上,真是等得頭發都要白了。匿名網站開始有不點名的帖子出來,說之前圈內傳的某歌手和演員戀愛的事是真的。下麵的人要錘,發帖人又不吭聲了。最終那個爆料沒有起攪動起什麽水花,帖子靜悄悄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