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這樣?」霍立仁還有些不相信。


    梁錦昭點點頭,「事實就是如此,你們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霍立仁又低壓聲音問道,「梁兄弟,宋兄弟,聽說現在朝中有人開始出頭為寧王翻案了,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李誌勇也說,「如今我們遠離京城,有些消息根本聽不到,就給我們兄弟透露一些唄。」


    梁錦昭道,「我也不太清楚。之前在京城,好像是聽說有人上奏皇上,試圖為寧王殿下說話。但又有很多大臣反對,說寧王‘弑兄’證據確鑿……」


    「屁的證據確鑿,隻不過寧王殿下嶽家不顯,後台不硬,被推出來頂缸了。」霍立仁罵道,「要我說,皇上肯定也知道那幾家都有害先太子的可能,無奈沒找出元凶,又惱怒寧王殿下護先太子不利,所以才下狠手懲罰了寧王殿下。如今氣性過了,又想把寧王殿下召進京了。」


    梁昭錦趕緊道,「霍大哥切莫亂說,這話若是被有心者聽到是要砍頭的。本來你父親就曾為寧王殿下效過力,皇上仁慈,沒有過多清算。你還要大放厥詞,豈不是為你父招禍?」


    霍立仁嘿嘿笑道,「我這不就是當著你們的麵說說嘛,出去不會亂說的。」還是閉上了嘴巴。


    李誌勇說,「可惜先太子了,英年早逝。若是他能活著,順利登基,將是大乾百姓之福。」


    宋懷瑾道,「皇上聖明,他肯定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在先太子歿了之後,才會那麽震怒,發作了寧王殿下,還殺了一些罪臣。」


    萬大中喝得有些多,不僅臉通紅,連眼睛都有些紅了。喝幹了碗裏的酒,打著哈哈道,「我雖然是小老百姓,也知道莫談國事。看來,各位公子今天是喝高興了。」


    李誌勇笑道,「我們有兩三年沒見到梁兄弟和宋兄弟了,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幾個人一聽,便哈哈笑著轉了話題。


    他們的談話中,錢亦繡對別的都不感興趣,唯獨「寧王」這個稱謂,又讓她想起了馬麵的話。


    她原來覺得這個稱謂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當然現在也沒關係。不過,屋裏這些人中,或許有人因為站對了隊,將來會前程似錦。


    她仔細看了看霍立仁,這個別扭的熊孩子的爹,眼光還是蠻準的嘛。聽他的一些話,父子二人對寧王還是死忠。


    錢亦錦之前接受了錢三貴和吳氏的一個任務,一直沒來得及說。見這些人平靜下來,終於逮著機會說了。


    因為怕隔壁的程月聽到,還壓低了嗓門,問李誌勇和霍立仁道,「李小將軍,霍小將軍,聽說你們也去北邊打過仗?」看那兩人點點頭,又紅著眼圈說,「我爹爹也是去北邊打仗的,可惜卻沒有回來。聽回來的鄉親說,我爹爹是在最後一次的大仗中失蹤了。我們想知道我爹爹是怎麽失蹤的,我爹爹的名字叫錢滿江……」


    李誌勇道,「最後的一次大仗,應該指的是‘鬆江戰役’吧?若是那場戰役,倒真失蹤了一些人。那場仗是趙將軍帶兵打的,你爹爹應該是趙將軍的麾下。我和立仁在另一個營裏,所以都不認識你爹爹。」


    見錢亦錦眼淚巴巴極其失望,又說,「那場戰役極其殘酷,因為韃子想通過這場仗挽救頹勢,派的都是精兵強將,特別凶狠。戰場在鬆江邊上,打仗過程中突降暴雨,援兵又遲遲未到。無論是敵情,還是天氣,都嚴峻考驗著我軍將士。仗打了三天三夜,終於堅持到援兵來了,打敗了敵人,還殺死了大金國的主將五皇子完顏阿律。不過,打仗的過程中,因為暴雨,有些將士的屍首被衝進了鬆江……」


    霍立仁撇嘴道,「有些的確是死後被衝進了鬆江,但也有逃兵因為害怕,故意跳江逃亡。隻是暴雨中的鬆江,跳進去也是死……」


    錢亦錦的眼淚流了出來,提高嗓門道,「我爹爹因為作戰勇猛,還當了七品官,他不會跳江逃跑,他定是戰死後被江水衝走的。」


    錢三貴兩口子一直呆在臥房裏,就是想聽聽有沒有兒子的消息。聽了這個話,也哭出了聲。


    霍立仁話裏的意思有兩個,一個就是死後被江水衝走了,一個就是當了逃兵跳了江。兩條路,都是死。隻不過,一個是有尊嚴的死,一個是沒有尊嚴的死。


    想想那殘酷的場麵,錢亦繡的眼淚也流了出來,過去拉著錢亦錦說道,「咱們的爹爹是英雄,肯定是戰死沙場的。以後若是哥哥有機會去北邊,就到鬆江邊上給爹爹燒紙磕頭吧。」


    錢亦錦點點頭,兄妹兩個抱頭痛哭。


    霍立仁見自己嘴快惹了禍,趕緊道,「是,是,你們爹爹作戰勇猛,沒有跳江逃跑,肯定是戰死後被江水衝走的。」


    其實,梁錦昭回京城已經打聽了一些情況,也猜測他們的父親是被衝進了鬆江。但他一直不敢告訴他們,覺得太殘酷了,他們不知道真相或許比知道真相要好得多。


    見把人家的孩子說哭了,連臥房裏都傳來了抽泣聲,幾個人草草吃了飯,便跟著萬大中去萬家歇息。走之前,梁錦昭跟錢亦錦交待說,給他們留八隻野兔、八隻野雞,其它的野物都送錢家了。


    等院子歸於平靜,蔡老頭把大門關好插上。


    錢亦錦兄妹兩個又回了堂屋,何氏領著錢曉雨和蔡小花已經把桌上的碗收走。


    錢三貴和吳氏相攜著從臥房走出來,小姑姑也從右廂房來了堂屋,幾個人都傷心地抹著眼淚。誰都沒有說話,隻有輕輕的啜泣聲。


    程月見人都走了,也來了堂屋。隻是,她沒有一點難過之情,還滿臉堆笑,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腳步也無比歡快,像隻快樂的小鳥。小娘親從來沒有如此得意忘形過。


    見她這樣,眾人都有些慌了,猜她是不是聽到了霍立仁的話又犯了病。


    錢亦繡和錢亦錦忙過去拉著她道,「娘,你怎麽了?笑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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