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錦昭無奈地搖搖頭,喝了口茶,扯著嘴角笑道,「繡兒,看著我。」


    錢亦繡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


    梁錦昭歎道,「繡兒,咱們認識有七年了吧?雖然年齡差距大了些,但並沒有妨礙我們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不知為何,我心裏有事就是願意跟你說。那時你雖然還小,可我就覺得你人小鬼大,能懂我的心思……」他的聲音又低下來,像是在喃喃自語,「那些年,我特別怕看到你眼裏流露出憂傷,怕你流淚,不願意你拖著小小的身子為生計而勞累奔波,不願意你稚嫩的聲音談著成人的生意,我心疼……」


    錢亦繡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趕緊從袖子裏抽出綾帕擦了。


    梁錦昭繼續說著,「我總想幫幫你,讓你像我妹妹一樣無憂無慮,衣食無憂。哪怕人在京城,心裏都會時時想起你,會囑咐崔掌櫃多多照顧你……」


    錢亦繡低頭說道,「我知道,在鄉下的時候,你幫了我良多。這個情,我和我的家人都一直記著。」


    梁錦照的眼眶紅了,說道,「我這點情算什麽,你對我是大恩。那年,我聽說你是靈藥的有緣人,為了找靈藥要涉險進山。我心裏又感激,又害怕。既想身體快些好,又害怕你會有危險。還是我師傅說,你是長壽富貴命,沒那麽容易出事,我的心才放下來。那時我就發誓,若是我身體好了,一定要盡我的所能報答你……後來我上了前線,哪怕在戰火紛飛中,我還是會時時想起你。突然有一天接到我爺爺的信,說把我跟你的親事定下了,我當時高興得無法形容,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將來的歲月都會在快樂和滿足中渡過……」


    他敘敘叨叨說了半個多時辰,從年少時見著錢亦繡的第一眼起,說到他聽到錢家不願意正式定親的晴天霹靂。


    錢亦繡兩世為人,隻有她對別人如此癡心的,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麽為她癡情的。她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不停。


    「繡兒,為什麽要拒絕我爺爺的提議?咱們兩個快些定親,快些成親,永遠在一起多好。」梁錦昭急切地說道。


    錢亦繡一聽他說這個,又從那片濃濃的柔情中清醒過來,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長輩的意思。」


    梁錦昭搖頭道,「繡兒,咱們認識多久了,你的性格我還不了解嗎?你家的事情我還清楚嗎?別說婚姻這種大事,就是你家裏的大小事務一概都是你作主,錢爺爺啥話不是聽你的?」


    錢亦繡悶悶說道,「你家門第太我,我高攀不起。」


    梁錦昭說道,「是因為那些傳言嗎?為這事,我爺、太奶、奶奶,還有我爹已經斥責過我娘了。我娘哭得不行,說她再也不會出去說這事了。」


    錢亦繡無奈道,「還沒過門就把婆婆得罪得這樣慘,這個門我還能進嗎?」


    梁錦昭笑道,「繡兒,你不還不太了解我娘。我娘非常好,開朗,大度,賢惠。隻不過有些事她還沒轉過彎來,你是靈藥有緣人的事情也沒告訴她。等她想通了,會對你好的。真的,她也喜歡做生意,你看這間屋子,就是她自己布置的,我家裏人來喝茶,都會在這間屋裏。」


    錢亦繡說道,「梁將軍,在你眼裏你娘肯定最好,我也相信她是個好娘親。但是,她對我的成見太深,對我的出身太輕視,這是無法調和的矛盾。咱們,就做永遠的朋友吧,像小時候一樣,無話不談……」說到後麵,錢亦繡的鼻子又酸促起來


    「繡兒,」梁昭錦的眼睛都快瞪圓了,聲音也大了起來,「我是真心心悅你,」說完,又趕緊看看門口的方向,低下聲音說,「雖然你剛剛長大,甚至還沒完全長大。我就能從你眼裏看出你不是普通的女孩,我喜歡跟你相處的感覺。我不喜歡京城的所謂貴女,她們千篇一律,口不對心,或許因為我從小在溪山縣長大的緣故吧,我喜歡清新,喜歡真實,喜歡張大夫家的簡單和睦。繡兒,給我和我娘一點時間,讓我說服她,她會改變,會真心接納你的。」


    錢亦繡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她不會真心接納我的。我出生在鄉下,從小就拋頭露麵做生意,沒有高貴的氣質,這是你們知道的。我還有你們不知道的一麵,我不喜歡整天在內宅管中饋,不喜歡跟所謂命婦們打交道,不喜歡人前做賢婦人後做惡人……我喜歡更廣闊的天地,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改變現狀,但我想做些有意義的事,不光是為了掙錢。就像伽農炮,我花重金買下,找人拆裝,把畫紙獻給朝庭。你們打敗元狗了,我也特別有成就感。而且,我還有更長遠的想法……我的這些離經判道,不僅你娘不會喜歡,或許你爺你父親,包括你都不會接受。」


    梁昭錦聽了竟然樂起來,說道,「這麽說來,我們是同一種人。我也喜歡冒險,喜歡做別人沒做過的事。就像當初建立霹靂營,我完全不需要用命去搏,完全可以享受祖輩父輩們的餘蔭。可是我不願意,我立下軍令狀建起了霹靂營,最後打敗了元狗,我喜歡享受這種興奮和過程。繡兒,我就是心悅你的不一樣——或者說是離經判道,我也是這種人。但是,你離經判道得太無所顧忌,膽子太大,又不講規矩。這樣太危險,容易引火燒身。你應該有一個能理解你,包容你,時時為你善後,或是事先為你把借口找好的。我雖然說不上老奸巨滑,但是比你的心思要縝密得多,朝中大小事情也知道不少。有我在你身邊,你負責猛衝猛打,我給你保架護航,怎麽樣?」


    錢亦繡看看對麵的梁大叔,這位古人大叔還真是離經判道。若說朱肅錦和小和尚有些奇葩的想法還正常,因為自己經常給他們灌輸一些現代理念。但梁大叔有這種想法還真是……或許跟老和尚有關吧。


    不過,梁昭錦說的的確是實情。自己雖然兩世為人,但是易衝動,對古代的規則又沒有完全摸透。雖然有太後護著,但她老人家已經七十多歲,不知道還能護多久。當今身體還好,不知道寧王什麽時候才能上位。即使寧王上位了,還不知道他的心性變不變。隻有等到朱肅錦上位了,自己才能真正地想做啥做啥,但等他上位更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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