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與夫人對他們一家恩重如山,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小姐的性命才行。


    一旁的雙雙不斷來回看著爹娘,發現他們倆刻意回避看她,又將她的衣袍穿在小姐身上,心頭登時有了底。


    得知即將麵臨險境,玲瓏纖瘦的身子恐懼顫抖著,而後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讓情緒平穩下來,接著舉步維艱地取來小姐的外袍,蒼白的唇瓣抖個不停,素白的手指一時間沒辦法將衣袍穿戴好。


    許金花與翟吉人見女兒默默接受即將麵臨的命運,兩老的心飽受淩遲,痛苦萬分,卻不得不漠視,逼自己狠下心來。「別抖,快點把衣衫穿好,你要引開惡徒的注意,別讓他們發現不對勁追上來,明白嗎?」


    雙雙頷首,遵照娘親的指示將衣衫穿好,努力吸著鼻子不落下淚來,以輕鬆的口吻說道:「我明白,爹、娘,你們快帶著小姐離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冉芷淩發現他們的意圖,驚叫:「不!雙雙,你不能為我犧牲。」


    雙雙對著冉芷淩甜甜一笑,笑容中有著全然的真誠,不帶一絲埋怨。「這是我自願的,小姐,你一定要逃出去。」


    「雙雙!」冉芷淩拚命搖頭,短短一夜間,她已經失去了爹娘,她絕對不能讓情同姊妹的雙雙為她犧牲生命。


    雙雙不理會冉芷淩的呼喚,雙膝下跪,對爹娘拜了三拜。「爹、娘,請恕女兒不孝,再也無法承歡膝下,你們要好好保重自個兒的身子。」


    「雙雙啊!」許金花不舍的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女兒,但才剛踏出一步,便又頓住,因為她想到了與丈夫所肩負的責任。


    翟吉人不忍與女兒訣別,輕擺了擺手,暗自冀求上蒼能夠大發慈悲,使雙雙能夠保住一命。


    與父母拜別後,雙雙毅然決然站起身,開了門就往最吵雜的地方奔去。


    「雙雙,別走!」冉芷淩心痛到淚痕斑斑,雙手受到箝製的她,怎麽也喚不回好姊妹。


    「我們走!」翟吉人在雙雙一跑出房外後,與妻子火速帶著冉芷淩離開。


    火光竄燃,哀號四起,惡夜追殺,垂死掙紮。


    所有的一切皆清晰出現在雙雙夢中,深陷惡夢的她驚聲尖叫,手腳並用將裹在身上的被子當成壓製她的惡徒,用力踢踹。


    守在房外的嚴釋策聽見她淒厲的尖叫聲,立即躍起身,抬腿將緊閉的門扉用力踹開,奔入房中,來到床畔。


    他用力搖著額際滿布汗水的人兒,焦急喊道:「雙雙,你怎麽了?」


    雙雙猛地被嚴釋策搖醒,滿布恐懼的雙眸圓瞠,一口氣梗在喉間,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嚴釋策撫著她的胸口,讓她的氣能夠順過來。「來,慢慢深吸口氣,再慢慢吐氣,別慌、別急,我就在你身邊。」


    雙雙遵照著指示吸氣、吐氣,一遍又一遍,才讓驚慌不安的心平靜下來,曾滿布恐懼的眼瞳望著四周擺設,確定自己人就在嚴府,且安然無恙,這才不再害怕得全身緊繃。


    「你怎麽了?作惡夢了是嗎?」嚴釋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細語不斷,柔聲安慰。


    雙雙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一聲接一聲,情緒漸趨於平靜,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的事愈來愈清晰。


    她喃喃說道:「我想起來了。」


    「什麽?」緊擁著她的雙臂一僵。


    「我爹叫翟吉人,我娘是許金花,我叫翟雙雙,不是冉芷淩。」


    「……」


    「所有的事我都記起來了……」她望進他深幽的黑眸。「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不然你也不會在我還未恢複記憶,擔心雙雙的情況時,跟我說等我想起來,就會知道雙雙平安無事,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小姐……」


    大掌溫柔輕撫她柔嫩的臉頰。「因為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才會選擇隱瞞,你明白我的心不是嗎?」


    雙雙輕合上眼,貪戀他的溫柔,允許自己在此刻稍微放縱一下。


    先前她不記得冉家對他們一家三口的恩情、不記得小姐待她的好,已經選擇離開,現下所有事都想起來了,更是不可能做出傷害小姐的事。


    她得把事情做好才行!


    「你為什麽又不說話?不管我有多愛你,你還是要選擇放棄我是嗎?」他痛苦地低啞著聲,乞求她不要拋棄他。


    「我不能沒有你,你究竟明不明白?」他不顧一切地懇求她。


    她又何嚐願意過著沒有他的日子?


    長睫抖顫,晶瑩的淚珠如冰晶懸掛,她依然雙眼緊閉,沉默不語。


    「雙雙,可知你的決定會將我打入萬劫不複的地獄當中,你真忍心讓我生不如死?」他心如刀割,急切地想說服她改變心意。


    傷心欲絕的淚水潸然滾落,她硬是狠下心腸,不回應他的懇求、愛語。


    地獄是嗎?她早已墜落其間,再也無法掙脫。


    兩顆飽嚐苦痛的心緊緊相依,一個想愛卻不敢放膽去愛;一個要愛卻再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夜很深,籠罩在兩人頭頂上的陰霾沉重得快將兩人給壓碎、擊垮……


    無須冉府幸存的其他仆傭證實冉芷淩的身分,已恢複記憶的雙雙就是最強而有力的證人。


    身分獲得證實的冉芷淩不容嚴釋策推托,要求他履行兩家婚約,而且在雙雙提出要與父母一道回「福報村」時,要求雙雙留下,見證她嫁給嚴釋策為妻。


    雙雙無法拒絕,唯有強忍著傷痛留下來。


    嚴、冉兩府有婚約在先,且嚴釋策曾經去信冉老爺,承諾會在年底前娶冉芷淩為妻,他所找出延遲成親的理由一一遭冉芷淩否決,冉芷淩甚至直接質疑他的誠信,且挑明說他若不實現當日承諾,不僅是背信棄義,連他早逝的爹娘都會因他而名譽受損,他縱然有萬千不願,也隻能咬牙同意成親。


    於是方總管在痛心的嚴釋策授意下,指揮仆傭張燈結彩,準備熱鬧辦喜事。


    一對新人將成佳偶,新郎官整日愁眉不展,癡然望著新嫁娘的貼身丫鬟,真正樂在其中的唯有新嫁娘。


    雙雙為布置得秀麗雅致的西廂房掌上燈後,欣羨地看著即將嫁為人妻的小姐。


    冉芷淩試穿有著華麗精致刺繡的大紅嫁衣,笑顏燦燦在銅鏡前轉了一圈。「雙雙,你瞧我穿這樣好看嗎?」


    「好看,小姐長得漂亮,不管穿什麽都很好看。」雙雙咽下滿心苦澀,稱讚貌美如花的小姐。


    冉芷淩偏頭笑問:「你說洞房花燭夜時,嚴釋策若見到我,是否會為我著迷?」


    「……姑、姑爺見到小姐美若天仙,自然會為之傾倒。」雙雙光是想像以後再也不能親昵地喚嚴釋策之名,僅能恭敬稱呼他為姑爺,心就疼得厲害。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冉芷淩笑嗬嗬,拿起桌上的鳳冠往雙雙頭上戴。


    「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麽?」雙雙嚇壞了,急忙要拿下頭上綴滿寶石珠飾的鳳冠。


    冉芷淩輕拍開她的手。「你給我戴好,別急著拿下來。」


    「這鳳冠是小姐的,怎麽可以戴在我頭上?」


    「我瞧那銅鏡不夠清晰,看不清楚,你我身形差不多,不如就改由你穿給我看看。」冉芷淩不容拒絕,硬是褪下嫁衣,改穿在雙雙身上。


    「我穿上這身嫁衣怎麽可能會和小姐一樣呢?」她啼笑皆非,連忙拒絕。


    「我說像就像,倘若不像,當日你如何假扮我引開殺手注意?」不管雙雙的拒絕,冉芷淩非要她穿上不可。


    「當時是在深夜,且殺手不曾見過小姐模樣,雙雙才得以騙得過,那和現在不能相提並論啊!」雙雙不明白小姐為何執意非要她穿上不可。


    「我不管,我是小姐,我說了算,你給我乖乖站好。」冉芷淩低喝,親自為雙雙將大紅嫁衣穿戴好。


    冉芷淩一聲令下,雙雙當真乖乖站好,不敢妄動。


    穿戴好之後,冉芷淩滿意地退後欣賞。「好了。」


    雙雙靈燦的眼瞳轉了轉,開口詢問:「小姐,我可以動了嗎?」


    「還不行。」冉芷淩搖著食指,就是不許她動。


    「是。」雙雙乖乖聽話,真的不敢亂動,就怕一個不小心毀壞身上貴重的嫁衣。


    不曉得這鮮豔的大紅嫁衣穿在她身上是什麽模樣,是否和小姐一樣光采奪目?


    不!不可能的,她隻是個小小丫鬟,再怎麽樣烏鴉也不可能變鳳凰,她若及得上小姐一半的美麗,就該偷笑了。


    隻是這一刻,她好想讓嚴釋策看看她穿上嫁衣的模樣,不知他會否覺得好看?


    她,真的好想、好想知道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很好看,果然適合。」冉芷淩繞著她轉了一圈,唇角揚笑,不住滿意頷首。


    「小姐,我還是覺得穿在小姐身上與穿在我身上不一樣。」雙雙再次大膽進言。


    「嗯……你說的沒錯。」冉芷淩裝模作樣沉思了會兒,同意雙雙的話。


    雙雙見她同意自己的看法,心想她可以把身上這襲嫁衣褪下了。


    冉芷淩拍手做出結論。「你穿起來比我好看太多了。」


    「什麽?小姐說反了吧?」雙雙錯愕不已。


    「沒有說反,你穿起來的確是比我好看,你就接受這個事實吧。」唉!想到要將天真善良的雙雙雙手奉送給嚴釋策,就覺得好舍不得。


    「小姐,你就別說笑了。」明明嫁衣不該隨便給別人穿上,小姐卻硬是要她穿,還稱讚她穿起來更好看,小姐實在是有點奇怪。


    「我說的可是實話,沒跟你說笑。」冉芷淩一直在心裏盤算著,不管雙雙有多抗拒承認對嚴釋策的感情,她都會想方設法逼雙雙承認。


    前些日子到雙雙房裏與她談話就是其中之一的方法,隻是雙雙忠心耿耿,根本不敢承認自己心儀嚴釋策,甚至極力避開與嚴釋策接觸。


    為了雙雙的幸福,她不得不強逼嚴釋策娶她為妻,看能不能逼出雙雙的真心。


    隻是啊隻是,雙雙偏就是傻氣,至今仍舊像個悶葫蘆,一聲不吭,讓她都快急死了,她可不想弄假成真啊!


    「我們雙雙真的是長大了。」想到雙雙即將嫁為人婦,她們無法再像往日那般成天親密膩在一塊兒,冉芷淩便感傷不已。


    「小姐不會還當我是長不大的小丫頭吧?」再怎麽說,她該發育的也全都發育完全,雖然不夠豐滿,是有點小遺憾,但起碼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女人。


    「嘻,在我心裏,你的確是個長不大又太過傻氣的小丫頭哪!」冉芷淩輕點了下雙雙的鼻尖,逗她。


    雙雙不滿地跺腳。「小姐,我明明就一點也不傻氣。」


    為何小姐和嚴釋策一樣,總愛說她傻?


    唉,一想起他,她的心就又泛起一陣酸楚,難受且憋悶。


    就在兩人各懷心事之際,熒熒燭光突地遭人打滅,房內登時陷入一片黑暗!


    「怎麽回事?」正當雙雙一頭霧水之際,一條胳臂忽然攬住她的腰肢,她驚駭不已,正要張嘴大喊救命時,來人迅速捂住她的唇,將她挾帶抱出房外。


    開啟的門扉再次遭人輕巧掩上,宛如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


    「火怎麽滅了?是被風吹的嗎?」冉芷淩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裏摸索著。「雙雙,你在哪兒?」


    得不到半點回應,冉芷淩再次出聲呼喊:「雙雙,你怎麽不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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