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露,太陽都曬屁股了還睡?快點起來,鬱茜有份數據沒帶到,十點開會要用,很緊急,你替她送去!」


    李春枝大剌剌的拉開房間窗簾,上午九點,已經很刺眼的陽光無情的照耀著室內,讓一切都無所遁形。


    幼露反射性的拉起被子蓋在頭上,但又迅速被李春枝給扯開。


    「還蓋還蓋?不是跟你說了很緊急嗎?你馬上給我起來,快點幫鬱茜把文件送去,絕對不可以耽誤到她的工作,聽到沒有?如果你不給我回答,我就會一直站在這裏,等一下連窗戶也給你打開哦。」


    唉~這真的是她的親生母親嗎?


    「聽到了……」幼露有氣無力的答。


    她六點才睡,到現在隻睡了三個小時,她老媽會不會太殘忍了?隻要是鬱茜的事,就算是要她捐肝,她老媽都會二話不說叫她躺上手術台。


    「限你十分鍾之內走出來。」


    撂完最後一句話,李春枝滿意的走了。


    「唉……」幼露抱著棉被,垂頭喪氣的坐了起來。


    她不想去,但米蟲還有什麽資格說不想呢?


    她大學畢業兩年了,也失業了兩年,深刻的體會到「畢業即失業」這句話是多麽的實在。在這當中,她也曾長達一年認真的找工作,但總是別人被錄取。


    想學那些沒才華的同學們走後門,隻可惜他們夏家人丁單薄,隻是一戶再普通不過的人家,完全沒認識什麽皇親國戚。


    後來,她便對自己越來越沒信心,對於麵試這件事開始產生排斥,對於沒被錄取的恐懼日益增大,對於賴在家中逐漸覺得美好又安全。


    於是,她的米蟲生涯正式在一年前展開。


    嚴格說來,她當米蟲已經兩年了,但因為第一年的她還充滿了理想和抱負,還沒有當米蟲的想法,所以第一年不算,第二年才開始算。


    經過了三百六十五天的淬煉,她現在已經是隻專業級的米蟲了。


    因此,對於當米蟲,她有幾個心得——


    第一,臉皮要夠厚,才能在家裏混吃混喝混時間而不感到慚愧。


    第二,耳朵要夠聾,才聽不見家人的冷嘲熱諷。


    第三,任勞任怨,任由家人差遣蹂躪,這樣家人才會覺得家裏有隻米蟲其實也挺方便的。


    第四,自我感覺要良好,這樣才能當一隻快樂的米蟲,而不是沮喪的米蟲……


    「夏——幼——露——」


    「來了!」


    她連忙跳下床去刷牙洗臉,換上t恤、牛仔褲、球鞋,再穿上一件白色的連帽運動外套,斜背著包包走出房門。


    見女兒到了客廳,李春枝把一份文件交給她。「年輕人怎麽一大早就死氣沉沉的?動作快一點!」


    幼露歎息的望著餐桌上的吐司和牛奶。看樣子是連早餐也不給她吃就要叫她出門了。


    好吧,米蟲沒資格要求吃飽了再出公差,吐司又不會長腳跑掉,回來再吃也可以。


    接著,李春枝另外把一個保冰壺交給她。「喏,這個也帶著,是冰冰涼涼的仙草茶,我自己煮的,沒加糖。」


    她一陣感動。「媽……」


    「鬱茜現在火氣一定很大,你把這個給她,讓她喝一點消消氣。」


    「媽——」連聲音都氣虛沉了,幼露內心的感動瞬間被澆熄。


    好,知道了,既然身為一隻稱職的米蟲就該拋掉親生女兒的身分,她不是李春枝的女兒,她不是李春枝的女兒……念一百遍。


    「路上沒紅燈的地方你就飆快點,一定要在十點以前趕到,鬱茜說她今天很忙沒空下樓拿,你替她送上去,跟櫃台說要找林鬱茜就可以了。」李春枝再三交代。


    米蟲的性命不值錢啊!竟然叫她飆車


    戴上安全帽,幼露沉默的跨上老媽的五摩托車。「我走嘍!」


    她是徹頭徹尾身無分文的人,當然也沒有屬於自己的代步工具了……喔,有啦,唯一有的就她兩條腿。


    老爸在她國一時過世了,老媽沒有一技之長,就靠老爸留下的勞保金和公司發的撫恤金錙銖必較的過生活,如此養大了他們姊弟。


    咦?這樣說來,夏家最資深的米蟲應該是她老媽李春枝才對啊!她恍然大悟的想著。


    難怪李春枝女士能長期拋棄身為長輩的尊嚴去巴結兒子的女友,真不愧是資深米蟲啊,臉皮練得夠厚。


    她的雙胞胎弟弟幼軍在美國留學,學費由老媽支付,生活費則全靠他的女友鬱茜匯過去。因此,李春枝女士把兒子女友當自己婆婆在伺候,而她,她這個未來大姑當然更低一級,弟弟女友想怎麽差遣都行,她老媽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雖然已經過了尖峰上班時間,路上人車依舊多得要命,上班族都坐在辦公室裏,換買菜族出籠。


    她實在不敢恭維那些歐巴桑跟歐吉桑,馬路都是他們的,他們想怎麽過就怎麽過,不會管紅綠燈的啦。


    叭叭叭——


    前麵是綠燈耶,有個歐吉桑竟然直接從她的麵前切過去,她拚命按喇叭警告對方,對方也是充耳不聞,幸好她險象環生的閃過了。


    幼露的心髒還在因為剛剛差點撞上她的歐吉桑狂跳,紅燈右轉,行人明明不能穿越的,一位矮小的老太太卻出現在不該出現的馬路中央——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閃過了老太太,卻連人帶車向路邊的電線杆衝過去,她緊急煞車,試圖轉變方向,結果就摔車了。


    「好痛……」


    那位老太太沒事吧?有沒有受到驚嚇?那種年紀受到驚嚇很可能會中風耶……


    她躺在地上,半睜眼眸看過去,正好看到人已走到對麵人行道上的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很驚悚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就緊緊抱著原本提在手上的包包,兩條腿像裝了輪胎似的,動作迅速又敏捷的走掉了。


    果然,薑是老的辣。老太太沒事,有事的是她。都自身難保了,還替人家擔心什麽啊?她這北七……


    路邊停了部豪華的銀色進口轎車,車子裏,僅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後座的男人臉上帶著一絲疲倦,翻看文件的養神空檔,他把路上的經過看得清清楚楚。


    這種不懂爭取自己權益、被賣了還在替對方數鈔票的人,在社會上很難生存。


    「總裁,禮物買好了,您要過目嗎?」秘書王峻仁提著名貴珠寶店的購物袋,挺直了身軀站在後車門邊詢問。


    「不必了。」霍蘭眼眸一瞬。「上車吧。」


    九點五十五分,幼露一身狼狽的趕到了「慕蘭集團」台北總公司的商業大樓,氣喘籲籲地衝進快關上的電梯裏。


    一出電梯,她就被震懾住了。


    眼前宛若藝廊般精致的公司門麵深深吸引她的目光,半弧型的白色接待櫃台上僅有一隻大型玻璃花器,花器裏插著一束海芋,後方優雅的白色立體字樣刻著「慕蘭集團」四個字。


    老天!這麽美的地方,鬱茜就是在這裏上班啊?真是幸福。


    她常替鬱茜跑腿,但今天卻是第一次上來,以前都是她到了樓下,在一樓等,再打電話給鬱茜,鬱茜自己會下樓。


    如果她也能在這裏上班,那該有多好……


    她也是讀服裝設計的,服裝設計師是她夢寐以求的工作,鬱茜能在實力數一數二的慕蘭集團工作,她真的是打從心裏羨慕鬱茜的人脈那麽豐富,有個在慕蘭集團當會計的堂姊,可以走後門進去。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快十點了,你是存心害我開不成會是不是?」


    接到櫃台通知後,林鬱茜踩著高跟鞋走出來,她沒好氣的拿走文件,連謝都沒謝一聲。


    幼露滿心的無奈,要這位林鬱茜大小姐關心她臉上、手上那明顯的傷勢是不可能的,她是遲了十幾分鍾沒錯,所以隻有道歉的份。


    「對不起啦,因為出了車禍……」


    摔車後,車子就發不動了,她是跑過來的,雖然公司距離她摔車的地方已經不遠了,她還是足足在大太陽下跑了二十分鍾。


    「不要跟我講理由。」忽然發現文件袋髒了,林鬱茜蹙起了眉心。「這是怎麽一回事?這塊怎麽髒髒的?」


    幼露很職業米蟲的陪小心。「你好像有點忘了呴?不是跟你說我出了車禍嗎?可能是我手髒碰到了……」


    「你做事可不可以細心一點啊?」林鬱茜嫌棄的說:「難怪你找不到工作了,像你這樣,哪間公司敢用你?」


    幼露努力的忍住火氣。


    吼,不給她的傷口擦藥就算了,還灑鹽。真沒有人性,跟她弟弟是天生一對。


    「別氣了。來,這是仙草茶,我媽早上才煮的,你怕胖,她沒加糖,你喝一點降降火。」她好言好語的說,把保冰壺遞過去。


    「誰要喝什麽仙草茶啊?」林鬱茜沒伸手去接,又蹙起眉心。「在這種地方喝仙草茶,你不覺得很不搭嗎?被同事看見了會笑我聳,你要負責嗎?」


    幼露一陣傻眼。「我……」我負責什麽啊?不過是喝個仙草茶。「我自己喝好了,反正我正好很渴,跑得很累。」她旋開蓋子,很沒用的沒把內心裏的呐喊講出來。


    這是米蟲的通病,因為沒有講話的地位,久而久之就選擇忽略自己的感受,隻求大家讓她繼續當米蟲就好。


    「要喝也不要在這裏喝,回家去喝。」林鬱茜沒好氣的說。「這裏是我上班的地方,你存心讓我丟臉是不是?」


    「哦,抱歉,我回家喝。」聞言,幼露馬上轉緊蓋子,不敢造次。


    她常覺得自己不是幼軍的姊姊而是妹妹,所以鬱茜常會像罵小孩子似的罵她,從來不顧及她的自尊。


    沒錯,她知道,深深的知道,她是對家裏毫無貢獻的米蟲,理該讓會賺錢的人踐踏。


    隻是,米蟲也是有自尊心的,鬱茜難道就不能看在她是幼軍姊姊的份上,對她稍微客氣一點點嗎?


    其實她也不用鬱茜對她多客氣啊,隻要不那麽的不客氣就好了……


    「你去忙吧,我走了,不用送了。」


    米蟲當久了,她可是很會替自己找台階下的,明明鬱茜就沒有送她的意思,她也可以自己ㄠ。


    她轉身走出去,徑自察看自己手肘的傷勢,一個西裝筆挺、豐采俊秀的男人與她擦肩而過,瞬間傳來一陣淡淡的男性香水味。


    這香水還真好聞,不知道是什麽香水?幼軍也會用香水,但味道就有點惡心,她懷疑那家夥都用鬱茜的香水……


    「夏幼露——」


    竟然有人在叫她?還是個男人


    她本能停住了腳步,百般不情願的回過身去。


    誰啊?聲音不熟。


    不管是誰,米蟲最怕遇到認識的人了,因為十之八九,對方的聊天內容總有令她尷尬又回答不出來的。


    希望,不要是親戚或他們那些與她年齡相仿的孩子就好……


    霍蘭的心在前方的年輕女人回頭後,緊緊的一縮,感到一陣神思恍惚。


    原來為了閃躲老太太而摔車的人是她?她確實就是會做那種事的人,永遠把吃苦當吃補,吃虧當做占便宜。


    「你是……霍大哥……嗎?」幼露看著對方神似記憶中的英俊麵孔。真的是霍蘭嗎?她很不確定。


    陽光從玻璃帷幕外折射進來,他黑色發梢閃耀著微微亮光。


    她用力的眨了下眼睛,試圖再看仔細一點才下結論。


    形貌依稀,但成熟了許多,她記憶裏的霍大哥是個冷傲少年,永遠的第一名,永恒的不會把脖子稍微彎一點看人,總是視線一低,睥睨一切、高高在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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