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五個工作天,孟蘿蔓走遍台北市的律師樓,遞履曆表,麵試應徽,全都被打回票,沒有一家律師樓肯用她。


    她神情暗淡的回到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黴運連連。


    “這不表示我會一直很背,總會有一家律師樓會看中我的能力……”她邊走邊碎碎念。


    “你這個待業中的人,邊走邊自言自語做什麽?”孟家老爹孟化民端坐在家中廳堂,一見她進門就嘲笑她。


    “我就是喜歡自言自語,礙到誰了嗎?”孟蘿蔓和老爹一向不對盤,她不像賢慧的姊姊孟繁星懂得容忍,她的個性向來直率,又好辯,尤其是和老爹,一天總要辯上幾回合才過癮。


    “不是我說你,你個性差,沒耐心,說話太衝,說不定在哪裏得罪了人自己都不曉得,所以才找不到地方要你。”孟老爹並不是不關心女兒,但天生就嘴硬,說不出好聽的話來,加上麵容嚴肅又是軍人出身,上將退役,習慣了命令式的說話方式,根本無法和年輕的女兒們打成一片,永遠都格格不入,何況這個二女兒蘿蔓從小就叛逆、好辯,他真是見了她就頭疼。


    “那是你個人的看法,我怎會得罪人?我在外麵人緣超好的,連不認識的人都覺得我長得很有親和力。”孟蘿蔓嘴上功力一點也不輸給老爹。


    “哼!我看未必。”孟老爹冷嘲一聲。


    “那是你視力有問題,錯看我了。”孟蘿蔓也回敬他一句,匆匆跑回樓上自己的房間,她現在心情很差。像隻小瘋狗見人就想咬一口,所以還是不要和老爹對衝,才不會傷元氣。


    孟老爹見她上樓也就懶得理她,走出屋外散步去了。


    孟蘿蔓一進房裏,就直接攤平在床上,她好累,屢次被拒絕使她的自信受到嚴重打擊,她真想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怎會沒有律師樓要用她?


    會是真的像老爹說的,她得罪了誰嗎?


    仔細想想……並沒有啊,她的入緣真的還不賴。


    “唉!莫非是天要亡我?”她歎起氣來,感歎世態炎涼,毫無公道可言。她這麽認真工作,竟換得如此下場。


    啦啦啦——


    她的手機響起了和弦鈴聲,她的眉宇舒展開來,眼中泛起希望之光。“一定是哪個慧眼識英雌的來找我了!”她興衝衝地說著,笑彎了眉,從口袋裏取出手機一看,並不是什麽律師樓打來的,而是她的老姊孟繁星。


    “姊,什麽事找我啊?”她悄悄地收起笑臉,打起精神問老姊。


    電話那端的孟繁星用溫柔的嗓音愉快地對她說:“蘿蔓,上回我回家時跟你提過,要你替我的鄰居小孩補習當家教的事,你答應過,沒忘吧?”


    “沒忘啊!”孟蘿蔓說得心虛,其實她這陣子折騰下來,當家教的事早已被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那你今天晚上有空嗎?”孟繁星問妹子。


    “姊,不瞞你說,我現在天天都很有空……”孟蘿蔓說起這陣子,自己麵臨的一連串惡運,沒想到姊姊倒開心地笑了。


    “哇!太好了,那你就可以全心全意的來指導小玲了。”


    “小玲?”想必是那鄰居家小孩的名字,孟蘿蔓感慨,老姊實在太沒同情心了,妹妹失業她竟一點也無所謂,反倒要她全心全意應付那鄰居的小孩,難道她那個鄰居比她這親妹子還重要?


    “小玲才國小一年級,是個沒媽的孩子,她跟我們一樣是被爸爸帶大的,你可得對她用多點愛心和耐心。”老姊交代她。


    “是是是……我知道。”孟蘿蔓拉長了尾音,反正沒魚蝦也好,有工作做總比悶在家裏和老爹乾瞪眼好,她本身是閑不下來的,就算教一個小一的學生也無妨。


    “那你今天下午五點到展家,小玲四點下課,她會等你的。”


    ‘姊,你放心,我一向都很準時的。”孟蘿蔓答應了老姊,合上手機後,她從床上起身,認真地思考起要怎麽教一個國小一年級的孩子?


    國小離她很遠了,但她還記得自己在國小時最喜歡的一位老師,她的模樣很溫柔,說話的聲音甜美,笑起來好像天使,下課時白已最喜歡跟在老師身邊當小助理,幫忙登記同學的考試分數。


    她走到鏡子前,拿下眼鏡,發現自已沒戴眼鏡好像比較有親和力,其實她的度數不深,眼鏡隻是讓當律師的自己看起來專業一點而已。


    她舍棄了眼鏡,也放下老是綰在頭上的發,攏一攏,任亮直的長發飄然而下,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輕鬆許多,笑一個,滿臉的親切感,也許當家教會比當律師天天上法庭爭辯到臉紅脖子粗好多了,她希望自已能讓那個小玲感到好相處。


    她看看時間,也快五點了,得準備準備出發了,她走進浴室去梳洗,當家教去嘍!  展家到了,孟蘿蔓在傭人的引領下把車停進寬敞的院子裏,下車後,傭人立刻就告訴她:“老師,小姐已經在她房裏等你了。”


    “那麽乖,我應該帶點糖果餅乾來獎勵她的。”她心想,老姊那麽呷意這鄰居的小孩,肯定是個乖巧懂事的小孩。


    她腳步輕快地隨傭人進入氣派的大屋裏,走上二樓,一扇粉嫩色的房門被打開來,傭人對坐在書桌前的小小身影說:“小姐,你的家教老師來了。”


    小孩回過頭來,看著孟蘿蔓。


    孟蘿蔓從沒見過這麽漂亮又可愛的不女孩,她眼睛圓滾滾的,小嘴紅嘟嘟的,身穿小公主裝,一副嬌貴又有教養的樣子,但她眉宇之間有種說不出的傲氣,她似乎曾在哪裏見過某人的臉上有這樣的神色?


    她記不清了,她見過的人太多、太多。


    “我們開始上課了。”她臉上帶著笑意,朝那孩子走過去,才坐到她身邊的椅子上,未料椅子竟然搖晃不穩,她一坐下就跌倒在地,閃到腰。


    “呃……”她一臉怔愕,輕揉著腰。


    “哇!老師,你好重,把我家的椅子坐斷了。”小玲竟拍手笑了起來。


    孟蘿蔓一時之間還意料不出這是什麽狀況,傭人神色緊張,快快就跑過來扶起她,口裏嚷著:“老師,對不起啊!請你別介意,小姐她實在是太頑皮了……”


    孟蘿蔓一聽傭人這麽說。又看見小玲臉上不懷好意的笑。突然問她不再覺得這小女孩可愛,而是很詭異。


    而且若是小玲真的有意害她跌這一跤,那就不隻是頑皮,而是很惡劣了。而小玲會這麽做的原因很可能是並不歡迎她來,很明顯的在排斥她。


    孟蘿蔓忍著腰疼,立直了身子,拿起椅子斷了的腳審視,判斷椅子的細腳根有一小塊被切斷了的痕跡.卻掩飾得很好,一坐下去自然造成不平衡而跌倒。


    她心底毛毛的,小孩的反抗心理狀態往往會表現在行為上,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的原因。


    “既然你是家教,那習作你一定都懂,你就全都替我寫好了放在桌上嘍!”小玲溜下椅子,一溜煙地跑出房外。


    孟蘿蔓眉毛打結,這小孩果真不是外表看來那麽可愛,代筆寫作業這種話都說得出口?簡直是無法無天!她既然接下家教的工作,就不容許學生這麽皮。


    “你別跑,快回來!”她沒管自己腰疼,追了出去,打算抓她回來乖乖寫作業。


    小玲在樓梯口見到家教追來了,還回頭對她做了個鬼臉,開了大門飛快地跑出去。她討厭家教,她隻喜歡鄰居的星星媽,要是星星媽來當她的家教她會很歡迎,其他人她一概不接受。


    孟蘿蔓加快腳步,衝下樓,拉開大門,硬生生地撞進一堵剛硬的胸膛裏,來者也伸出大手,單臂扶住她纖細的柳腰。


    孟蘿蔓被這一撞嚇了一跳;一抬眼,對上了一張俊臉,和一雙極為冷傲的眸子,一時間她怔住了,她認得這男子,他曾到過婚前教育中心,她猶記得他叫……展漢濤。


    “你怎麽會在這裏?”


    孟蘿蔓真的很吃驚,怪的是她竟然在這一撞後心跳加速,光是盯著他的眼睛看,她的雙腿就不自主地發軟。


    展漢濤的震驚絕不亞於她,好鄰居孟繁星替他安排了她妹妹來家裏當小玲的家教老師,他特意提早回家來,想跟老師打個照麵,沒想到才一到家門口,就見小女兒跑出門外,他先是揪住她,不讓她跑,準知門一開,一個柔軟的女性身體撞進他的懷裏來,一看仔細居然是那個他恨之入骨的女講師!


    她會是孟繁星的妹妹?真是難以相信,她和繁星的性格完全不同。而他發現有別於那天在那個什麽鬼中心看見的她,今天的她有點不太一樣,她沒戴那副老處女眼鏡,長發飄然的樣子競分外有女人味,白皙的臉潔白無瑕。眼睫毛好長,閃著動人的光采,身子更是軟嫩得足以令人想入非非,他真懷疑那天的她和今晚的她是否真是同一人?


    “這是我家,你又怎麽會在這裏?”他揶揄地問她。


    “我……來當家教。”孟蘿蔓真沒想過他會是這家的男主人。


    “你真的是繁星的妹妹?”展漢濤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如假包換,我正是她的妹妹……難道她沒告訴你嗎?”孟蘿蔓很懊惱,她說話向來流利順暢,從沒像現在這樣結結巴巴,她一定是太吃驚了才會這樣。


    展漢濤似乎聽過孟繁星提過她妹的名字,可他當時並沒記清楚,隻認定了繁星推薦的必定是好的,就全權交給她處理了,萬萬沒想到她妹妹竟然會是這個女人。


    “你又怎麽會不知道我是這個家的主人?”他反問她。


    孟蘿蔓答不出來,她每天接觸很多的人,聽過很多名字,也收到各式各樣的名片,怎會記得住老姊有沒提過他姓啥叫啥?何況她在答應當家教時根本是心不在焉,怎記得他叫阿貓還是阿熊?


    “你們兩個怎麽可以抱在一起?”小玲在一旁出聲抗議著,她才要溜到隔壁找星星媽,躲避這個家教老師,怎知一出門就被爸比逮劍了,揪住了小手,不讓她逃。


    孟蘿蔓接觸到小玲狐疑的眼神。才發現展漢濤的手定在她的腰間,小臉瞬問脹紅,急忙地退開。


    展漢濤這才發現他竟抱得這麽順當,忘了放開人家,但有別於她的慌亂,他唇上透著惡棍般的嘲笑,犀利的眼有趣地盯著她的表情。


    孟蘿蔓對上他的雙眼,驀地發現自己一進門看到小玲的眼神時為什麽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了,這小女孩正是她爸的翻版,他們兩人有著相同的傲然神情。


    “要我繼續上課,還是要我走?”她力不從心地問,並不想麵對這一雙難相處的父女,而且他說不定也希望她走人,那天在婚前教育中心,他們交手的過程並不愉快。


    展漢濤遲疑了一下,原本是打算要把她弄到他的事務所,好好整她一頓,但現在知道她是孟繁星的妹妹,反倒狠不下心對付她了。但是隻要一想起那天她對何慧娟說那麽多可惡的話,嚇跑了他未來的老婆,又忍不下這口氣。


    “我不要上課,我不需要家教,我要星星媽。”小玲見爸比不說話,趕緊嘟囔著自已的意見,她一直都昵稱孟繁星為星星媽,一直希望星星媽來當她的媽媽,那她就不需要煩人的家教了。


    “隨便你,但你要記住別再把椅子的腳根弄斷整人了,雖然你是個小孩,受兒童保護法保護,但萬一真的傷了人,你爸是要替你扛責任的。”孟蘿蔓不是恐嚇小玲,而是出於善意的提醒。


    小玲有聽沒有懂,但展漢濤可聽得很清楚,低頭責問小玲:“你做了什麽好事?”


    “沒有啊!”小玲搖著小腦袋否認。


    “說!”展漢濤突然嚴斥,不隻小玲嚇到,孟蘿蔓也被他嚇壞了。


    “真的沒有啊!”小玲害怕受罰,猛搖著小腦袋。


    “先生,小姐用瑞士刀把椅子底下的腳根割斷了,又組合上去,老師不知道,一坐上椅子就不穩,跌了一跤,摔得不輕啊!”傭人扛著壞掉的椅子下樓來,也在桌底下找到銳利的瑞士刀。


    小玲看到傭人手上的“證物”,臉色當場慘白,“原來我書房裏不見的瑞士刀是你偷的?你怎麽可以當小偷?”展漢濤怒不可遏地吼小玲。


    “不是的,爸比,你聽我說……我不是小偷啊!我是……”小玲不知要怎麽替自己圓謊,瑞士刀確實是她在爸比書房拿走的,她是為了要抗議家教來家裏。


    “閉嘴,你給我上樓來。”展漢濤一把抱起小玲,把她挾在身側,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向二樓。


    “不要,救命啊,媽咪……媽咪……你在哪裏……”小玲恐懼地哀叫。


    孟蘿蔓很想掉頭就走,那小孩該受罰,她不該有任何同情心,可是她的腳步卻像是被定住,她移動不了,小玲童椎卻淒厲的哀叫聲穿進她耳裏,緊緊地揪住她的心。


    在她小時候,她的媽媽跟人跑了,老爹總是借酒發飆,對她和姊姊咆哮、怒吼,那時,她和姊姊總是很害怕,心裏也這麽哀叫著,她真想問:“媽。你在哪裏?可不可以回來救救我和姊姊……”


    淚光在她眼角閃爍,她從不哭的,除非想起媽媽,雖然她對她的印象愈來愈模糊,可是想起媽媽,她的心就泛酸,深層的痛很快被喚醒。


    她悄悄抹去跟角的汨,腳步很快地跟上樓去,她不能任那小孩受罰,那孩子隻是缺乏人疼愛。


    “跪下!”她在書房外聽見展漢濤疾言厲色的吼聲,沒問他是否允許,直接就開了門,撞見他正揚起大手要朝小玲揮下。


    “不要。”孟蘿蔓跑過去.抱住地毯上哭泣的小玲;而展漢濤來不及收手,大掌一揮正好打在孟蘿蔓的肩頭,他詫異,小玲也呆住。


    他想開口道歉,她竟先開口——


    “你得先了解小孩心理狀態,那比處罰她更重要。”


    “輪不到你來教訓我.走開,這是我的家務事。”展漢濤低吼。他並不是不懂她說的道理,但他不容許她在他麵前袒護小孩,也拉不下臉來承認她說得有理。


    “我不走開,我既然是她家教老師,就有義務保護她不受到傷害。”她也吼,毫不畏懼。


    “我教訓我的孩子,不需要你多管閑事。”展漢濤真被這女人給氣壞了.她這麽一攪和,以後他怎麽教孩子?


    “要是你真的要動手,那就打我好了!”孟蘿蔓仰起臉,自願替小玲受罰。


    “我不教訓她,她不會學乖。”展漢濤死瞪著她從容就義的樣子,發現她眼底閃爍著淚影,她是吃錯了什麽藥?眼中的淚又是怎麽回事?被害跌倒的人是她,她反倒維護這孩子?他完全搞不懂她。


    “爸比,我會乖,我保證我會乖……”小玲躲在孟蘿蔓的懷裏嗚咽地說。


    “你答應過我一百次了,我不再相信你。”展漢濤仍生氣,但怒焰已沒有之前那麽熾烈了。


    “再給她一次機會。”孟蘿蔓替小玲請求。


    展漢濤擰著眉,瞪著孟蘿蔓,她極力地悖逆他,但他竟然無法反駁,他是怎麽搞的?


    他的目光冷厲地掃過她的眼、她說話的唇……忽然明白是為什麽了,是她出於真誠的心意打動了他一向冷硬的心,他終於發現她和她姊姊有共通點,她們對孩子都很有愛心。


    “下不為例。”他咬牙,走出書房。


    孟蘿蔓見他願意聽勸,鬆了一口氣。


    “別哭了。”她輕輕拍撫小玲的背安慰著。


    “誰說我哭了?”小玲吸了鼻子,抹抹淚,推開她。


    孟蘿蔓瞧小玲裝得好像自己沒哭過似的,她似乎又在這孩子身上看見自己童年時的影子,她絕不在人前哭,即使聽見親戚說媽媽的壞話,她心裏很委屈,也隻偷偷躲起來哭。


    “好吧,算你沒哭。”她微笑道。


    小玲懷疑地看著她,不明白自己害她跌倒。她為什麽還要保護自己?


    要是自己現在咬這家教一口,她是否也會原諒自己?小玲忽然很想試試看,於是低下頭,張嘴咬了她的手臂一口。


    “啊!你……”孟蘿蔓看著手臂上的咬痕,難以置信她挺身相救,這孩子還這麽對她?


    “我討厭你。”小玲高傲地昂起小小的下巴,就知道她會生氣,她不如星星媽,她沒資格到家裏來當她的家教老師。


    “我也不怎麽喜歡你。”孟蘿蔓也孩子氣地回她一句。


    “那你會走掉,不會再來了對不對?”小玲心裏想的,正是如此。


    孟蘿蔓眯起眼睛,思索著她的意思,這小孩真的很有心機,沒有她想像的單純。“我不會走掉,我一定會再來。”執拗地和她卯上了。“現在看你是要繼續跪在這裏,還是跟我回房間去好好的寫功課?”


    小玲聽她這麽說,心裏並不服氣,可是和跪在這裏相比,她當然是要回房間去寫功課比較劃算了。她不發一語,站起來,不理這家教,一甩頭走出書房了。


    孟蘿蔓無奈地撇撇唇,心想這孩子怎麽這麽難搞定?公主氣焰挺大的。


    會不會是展漢濤要娶新媽媽進門,小玲才情緒不穩?難道那女子沒聽她的動,還是要嫁進這個家來?那真的是勇氣可嘉啊!相信那女子要是嫁來這裏,日子肯定不好過。


    她立起身,腰問一陣抽痛。


    “唉呀!”


    她光是顧著小玲,都忘了自己閃到腰了,還活生生替那孩子挨了展漢濤的鐵沙掌,肩膀幾乎快被打掉了。


    唉{她竟然還硬要展現氣魄。堅持要留下來當家教,說不定待她走出展家門,骨頭可能都被拆散了。


    孟蘿蔓扶著腰,慢慢地走出書房,看見展漢濤居然立在外頭,他背靠在牆上,凝著她瞧,似乎在等她,而他冷冷看人的神態,居然教她心頭無端地怦怦然。


    “我去看小玲的功課。”她說,不太想單獨麵對他。


    “她已經安分地在寫了。”他伸出手拿給她一盒藥膏。“拿去,這專治跌打損傷。”


    孟蘿蔓很意外地抬起臉,沒想到他居然這麽有人性,還顧及到她受了傷。“你乾脆貼我現金比較快,我自己去找經絡推拿師治療。”她半開玩笑地說。


    “也好……”展漢濤覺得並無不可,取出皮夾真要拿錢。


    “喂!我胡說的啦,你還當真咧!”她揮揮手,奪走他手上的藥膏,打開來,想也沒想地就先抹了抹她手臂上的咬痕。


    “你手也傷到了?”展漢濤拉過她的手臂來審視,那紅痕大小看似小孩的咬痕。


    “沒有沒有,我是想試試這藥膏會不會過敏,你連這點常識也沒有嗎……”孟蘿蔓心亂地縮回手,不讓他看.他扯住她手的那一刹那,她呼吸都亂了。


    “你別掩飾了,是小玲咬了你一口吧!那孩子真的很難教,真的對你很抱歉。”


    孟蘿蔓瞠目瞥著他,很意外像他這麽傲的人竟然還會說抱歉耶!幸好她沒戴眼鏡,要不真的是要跌破眼鏡了。


    “小孩嘛,需要鼓勵和原諒,我們自己也曾當過小孩啊!難道你一生下來就這張老臉?”她這個人其實心很軟的,人家都認錯了,她也不好再要求太多。


    老臉?展漢濤不以為然,很多女人都拿他當性感偶像,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批評指教。


    孟蘿蔓見他不語.直看著她,這短暫的沉默,令她感到尷尬,主動出聲問:“你什麽時候娶老婆?”


    展漢濤低嗤,他哪來的老婆,早被她嚇跑了!“問這幹麽?”現在才想贖罪未免也太晚了!他在心裏說。


    “我是替小玲問的,她脫序的表現說不定是因為你要娶新太太了。”孟蘿蔓表明自己是關心孩子,沒別的意思。


    “不會有什麽新太太。”


    “喔!“孟蘿蔓心底驚喜著,不由得笑了,這表示她很成功地解救了那天跟他一起麵談的女士,看來對方真的聽了她的勸,善哉善哉!


    “你笑什麽?害我娶不到老婆,你很高興嗎?”展漢濤繃著下顎問她。


    “沒有沒有。哪有這回事?”孟蘿蔓否認,即使她確實為那有智慧的女子喝采,也不能在他麵前說,為善不欲人知嘛!


    他看她分明就是幸災樂禍,真不懂她是何居心?而她笑起來的樣子,居然還帶著幾分純真動人,教他不自主地多看了她幾眼。“快去搽藥,或者……要我幫忙搽?”他邪惡地問她。


    她臉紅了,心底抗議咕噥,他竟對她油嘴滑舌,可惡喔!“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我先去上課了,一小時一千元很貴的。”她用俏皮掩飾心慌,一轉身走往小玲的房間。


    “慢著,我還有話問你。”他叫住她。


    “什麽話?”她扶著腰,淺促呼吸,緩緩回頭麵對他。


    “你不是律師嗎?怎麽肯屈就替一個小一的學生上課?”他表麵上是發問,實際是挖苦她。


    “我喜歡啊,當老師的感覺不錯。”孟蘿蔓隻說了原因之一。


    “是嗎?”展漢濤勾起唇角,她果然是個厲害角色,居然不動聲色地避重就輕,不提自己失業的事,他對她最近求職被拒的事可都一清二楚,可惜她一直沒到他的事務所應徽,不過現在倒好,她闖進他的家來,他們可算是近水樓台,就端看他如何處置她了。


    “不就是嗎?”她聳肩,一轉身走進小玲的房裏。


    展漢濤看著她走路一跛一跛的背影,直到她進了房裏,他才發覺自己竟然在笑,他似乎不再那麽恨她了,是因為她跌那一跤算是已經得到教訓了嗎?還是因為她是孟緊星的妹妹?


    他此刻的情緒很複雜,懷疑自己是否還對她下得了手……


    他真的很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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