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整,孟蘿蔓進了展家門,小玲已在房裏等她。


    “老師好。”小玲向她揮手,甜甜地一笑。


    “今天好乖。”孟蘿蔓也回以一笑,走過去,拉開椅子,拍了一拍,試試沒有暗器或機關,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因為這孩子隨時會使小伎倆和她鬥法。


    椅子沒問題,她坐了上去,先查看小玲的家庭聯絡簿,看今天學校派了什麽功課。“先寫國語習作,再寫數學。”交代小玲拿出習作來。


    小玲很聽話地拿出來,翻開習作本開始認真的寫,圓滾滾的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瞄孟蘿蔓,老師今天看來精神很好,並沒有打瞌睡的樣子,這樣一來她的計謀就沒辦法實現了。


    她在上星期五沒見到家教,以為從此不會再出現了,怎知傭人說家教今天還會再來上課,於是她想了很久,把工具都準備齊全了,就等家教睡著再行動說,這次一定要讓家教哭著回家,再也不會來了。嘻嘻!


    “你在笑什麽?專心一點。”孟蘿蔓盯著她寫功課,看到她紅紅的唇往上揚起,並不是真的用心寫字。


    “我沒有在笑啊!老師,你今天不想睡了嗎?”小玲歪著小腦袋問她。


    “我睡得太飽了。”孟蘿蔓聳聳肩,指著習作,要她把注意力放回作業本上。


    小玲沒轍,隻好繼續寫完,心裏仍等著伺機而動,看有沒有機會溜出去一會兒,她得有所行動才行。


    十分鍾之後——


    “老師我寫好國語了,你先檢查.我要去洗手間上大號。”


    孟蘿蔓看她的字寫得整齊,很欣慰地摸摸她的頭,順便教她。“以後你就直接說洗手間就行了,兩個同樣意思的話不必放在一起講。”


    “我是因為要便便很久才這麽說的,不過我會改進喔!”小玲露出她的招牌可愛微笑。


    孟蘿蔓看著小玲,瞬時間小小地失神了,展漢濤的笑臉也是這麽好看,他所有的表情都像烙印一樣地留在她心裏,說真的她很想他……唉!她想他做什麽?真是不應該。


    “你去吧!乖孩子,你今天很受教。”孟蘿蔓誇獎她,希望不隻是今滅,她天天都能跟自已合作愉快,她盼著這孩子能接納自已,別冉那麽排斥。


    “謝謝。”小玲正要走掉。


    “等一下.這個給你。”孟蘿蔓叫住她,想起包包裏放著在路上買的糖果,想在她有好表現時就送給她當作獎勵,小玲轉過身一看,拍著手說:“哇!是日式綿花糖耶,老師真好,要不是我急著去便便,現在就想吃一顆了。”


    孟蘿蔓看著她晶亮大眼睛,可愛的笑臉,不設防地說:“先幫你放在桌上了,下課再吃。”


    小玲猛點頭,跑了出去。


    孟蘿蔓不疑有他地檢查她的國語習作,抓出錯字,等她回來再改。


    大約十五分鍾後.小玲回來了,她搓著小手,額上冒著汗。臉色通紅。


    “你不舒服嗎?是不是拉肚子了?”孟蘿蔓關心地問她。


    小玲悶笑搖頭,沒有回答她,坐了下來繼續寫數學,她才不是去便便,更沒有拉肚子,她好得很,隻是有點累了,她剛完成一個傑作,小手好酸,跑上跑下還得注意時間和傭人盯梢,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唷!這次她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做得天衣無縫,一定能成功的啦!


    孟蘿蔓覺得小玲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但這孩子不肯說,她也無從關懷起,隻好待會兒請傭人轉告展漢濤多關注一下了。


    不知展漢濤何時才會回來,今天她應該是遇不到他了吧!她其實很怕他將不再理她,要是他以後都用冷傲的樣子來麵對她,她會很苦惱的。


    唉!從那天分開後,她就變得很機車,一顆心老浮在半空中,沒有安定的一刻。


    好不容易,課上完了,孟蘿蔓走離小玲的房間,她渴望見到展漢濤。但他不在家,人還沒回來,她聞不到屋裏有他的氣息……


    她一向不是心細如絲的人,竟忽然對周圍環境的感受變得敏感了,是什麽啟發了她細微的觀察力?


    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心裏回答她——是他誘人的吻。親密的膚觸……那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裏最柔軟的感情,他引誘她細細去體會他的唇、他的呼吸、他的而她任他在自己的身心製造了無法收拾的風暴,她控製不了自己地為他著迷。


    她不敢承認自已早已栽在他手上,她是個俗辣,寧願窩在家裏睡得像豬,也不敢真實地去麵對自己的內心,她真的已經悖離了初哀,她不再鄙視愛情,看輕情感對人的影響了。


    她恍神地下樓,心情低落,當她跨出展家大門,展漢濤正好丌車回來了,他的車燈在夜空下綻亮,她霎時止步,心跳怦然。


    她想了他一百萬次了,卻在即將見到他時,還是慌得不知要怎麽表達自己,更深怕萬一他不打招呼怎麽辦?又萬一她先打招呼,他裝沒聽見不理人怎麽辦?


    展漢濤遠遠地就看見孟蘿蔓了,她曼妙的身影在昏黃的燈下,優雅的長發垂在肩頭,默然無語的模樣分外動人,但他深思熟慮過,他絕不再因為喜歡她,而克製不住自己地去碰她了。


    他不想嚇走她,或者因而在她心底留下不良的陰影,就算當不成情人,至少她是頂尖的工作夥伴,他對她有絕對的善意倒不是怒氣。


    其實這幾天他心情並不好,他反覆地想著再見麵時,要怎麽表示才是最自然的,對她最無害的方式,卻一直沒有定論。而該來的還是來了,他得去麵對,她就在他眼前了。


    他熄火,下車來,心想至少該問候她一聲。


    “要走了?”


    “嗯。”孟蘿蔓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他的車燈關上後,院子變得好暗。


    “我幫你開院子的燈。”展漢濤走到玄關前的柱子。按了開關,院子裏一盞盞的小燈亮了起來。


    孟蘿蔓好不容易才敢對上他的雙眼,超乎她的想像,他臉上的線條平和,毫無怒意,也沒有瞪她。


    “回去吧!”他催促她,視線拂過她柔潤的唇,欲語還休的雙眼,對她一笑。


    孟蘿蔓說不出話,一股熱流從心底竄出,她的雙眼水霧霧的.突然很想哭。


    她低著頭,沒勇氣多看他一眼,急急從他身邊溜掉,走到自己的座車旁,翻包包找車鑰匙。


    “等等。”展漢濤低呼。


    她屏住氣息,恍恍然地回過頭。


    “你的車胎是怎麽回事?”展漢濤大步走向她的車,俯下身去看駕駛座前的輪胎,那車輪消氣了,貿然開出去很危險。


    孟蘿蔓扶住自己的額。暗籲了口氣,她實在是想太多了,還以為他叫住她要幹啥呢?


    “怎麽會變這個樣子?”勉強隨他看向車輪,她詫異極了。


    “你在路上有壓上釘子或什麽尖銳的東西嗎?”展漢濤立直身子問。


    “我不知道。”孟蘿蔓搖頭.她一路前來時路況都很好。


    “怎會這樣?”展漢濤撫著下巴,心底在想,這有可能是小玲做的好事嗎?


    她一個小孩可能破壞得了厚實的車胎嗎?


    孟蘿蔓沒有在第~時間想到是小玲,她回想著自己在路上可有經過工地之類的地方?


    就在沉默的時刻,二樓的客房忽然亮燈,兩人一起往二樓看去.二樓陽台上有個小人影正在那兒探頭探腦……


    展漢濤麵色凝重,毫不留情地往樓上大吼一聲:“是不是你?”


    小玲被他雷霆萬鈞的怒吼嚇了~跳,連忙搖頭。


    孟蘿蔓也被嚇著了。


    “你給我下來,我有話問你。”展漢濤命令小玲。


    “不要!”小玲才不下去,她要找地方躲了,在她謊稱要便便時。就是她使出最後絕招的時候,她拿了準備好的釘子和榔頭,下樓破壞家教的車胎,再用老虎鉗把釘子全撥出來,雖然那些車胎很硬,很難釘下去,也很難拔得出來,但她還是使勁全力地完成了艱钜的工程。


    她到陽台外是想看看那家教哭喪著臉的樣子,不敢再來了,誰知爸比竟然也在院子裏,他今天又提早回來了。


    “那就給我待在那裏別跑,我上樓去問你。”展漢濤大步走向屋子。


    小玲臉色蒼白,才不留在原地,趕緊跑進屋裏,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你又來了,別這樣啊!”孟蘿蔓跑著追上展漢濤,扯住他,不讓他進屋。


    他甩開她,再度往前走;她隻好伸出雙臂擋到他前麵,但他根本不理她,大步走近家門。


    她匆忙追上他,毫無辦法之際,她急急地踮起腳尖,攥住他的頸子,吻他。


    她管不了會有什麽後果,隻想著要讓他不發威,不去驚嚇那無知的孩子,什麽她都願意去做,而她就隻想出這個方法。


    展漢濤震驚地瞪著她閉上的眼,她的吻慌亂而青澀,卻實實在在地揪緊了他的心神,他感到困惑,以為她永遠不會再接受他,就算為了小玲,她也沒有必要這麽主動。


    “你幹麽?”他渾身躁熱地擱住她的手臂,拉下她。


    “對不起……”這三個字孟蘿蔓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她想為那天自己說過的話道歉,也為這一刻她所做的事道歉,她不該吻他的……


    “對不起什麽?”他想弄清楚。


    “我……我不該……親你的,我隻是想阻止你在事情沒弄清楚前就……進屋去教訓小玲。”她聲音微顫,手腳也在打顫。


    “你可以用別的方法阻止我。”他心口不一,其實喜歡她妙用她的吻,這無形中化解了他許多的顧慮,也消磨了他剛才的怒火。


    “我……沒有別的方法了啊!”她從來沒這麽無辜過。


    “你這樣會讓我會錯意。”他緊瞅著她嫣紅的臉,低聲說。


    她百口莫辯,就算心裏的感情會被他看穿,她也認了,因為在她心裏確實有他存在。“那……你就會錯意好了。”她說完,匆匆就要走人。


    他黑眸燃著希望的火苗,大手一伸扣住她的手。“你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我……我現在要去找人來把車弄走,得修車胎……”她結巴地說,在這緊要關頭,她膽小地想當逃兵,而不是把話說白了,“待會兒我會幫你叫拖車,請你……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他聲音很沉地請求,心胸已坦然地為她敞開了,無論她的理由是什麽,都要聽她從口中說出。既然那天她都已經拒絕他了,現在又為何來“調戲”他?她要是不說明白,他絕不放開她。


    孟蘿蔓怯怯地望向他俊逸的臉,他專注的眸,她的話在嘴邊了,就差有沒有勇氣說出口了。


    “那天……我不該說那句話的……我是不想把我們的關係變得輕薄了……我希望的戀愛方式不是那樣的……我其實……該怎麽說呢。”她苦著臉,欲言又止,感覺自己是愈描愈黑,也懷疑自己是那個辯才無礙的孟律師嗎?怎麽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她在心底歎息,這才曉得原來要她說出自己內心的情意,比任何一場辯論都要來得困難,因為那違反了她原則,而且,她很害羞。


    展漢濤不可思議地盯著她,他的理解力沒有那麽差,他能懂她的意思,她愛上他了,隻是她有她所希望的戀愛方式……老天!這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結果。


    他不逼著她說了,他會等著好時機把滿腔的熱情都給她,他將她拉近自已,緊緊地抱住,唇輕啄過她的,用溫暖寬闊的胸懷包容、接納她的情意。


    孟蘿蔓沒有拒絕他的擁抱,她浮動的心在他的臂彎裏得到了安穩的力量,她需要他給的溫暖。


    兩人默默地倚偎,心的交會已勝過言語。


    “在這裏等著我,我去找小玲。”展漢濤拍拍她的背,聲音低醇地說。


    “不要……”她不要他粗魯的揍小孩。


    “那孩子得教,我會跟她說道理,相信我。”展漢濤保證。


    她猶豫了一下,選擇信任他。“好吧,你是孩子的爸,的確有責任教好她。”


    展漢濤又落下一個輕吻在她額上,進屋裏去了。


    孟蘿蔓坐在台階上等他,她望著天上的月牙,吐出悠長的一口氣,原來把話說出來是好的,憋在心裏才是痛苦,而且他並不難溝通,他懂她……這才是令她最快樂的事。


    她現在的心情悠揚輕快,不再有陰霾了。


    許久後,展家的大門開了,她回頭去看,展漢濤牽著小玲出門來了。


    小玲低著頭啜泣,走向她。“老師對不起,我錯了,你的車胎是我弄壞的,我會拿我的零用錢賠給你。”


    孟蘿蔓起身,這孩子有幾分誠心她不曉得,但是她還是會原諒的,她不想加深小玲對她的反感。“你不用賠我,以後別再這樣就行了。”


    “是。”小玲懊惱地點頭,進屋裏了。


    展漢濤和孟蘿蔓相視一笑,她對他豎起大拇指,誇他。“你這次處理得很好。”


    “有老師教嘛!”他牽住她的手,另一手掏出手機,聯絡修車廠派人來拖車,十分鍾內他們趕到,把車拖走了。


    “你進去吧,我在這裏等車就好了。”孟蘿蔓對展漢濤說。


    “走。”展漢濤不同意,摟著她,走向他的車。


    “要去哪裏?”她心飛得老高。


    “帶你去那天想跟你一起去的地方。”展漢濤故意邪邪地笑。


    “是……哪裏?”賓館、汽車旅館,還是暗澀無人的公園……她滿腦子綺想,開始心律不整,冷熱失調,而理智又告訴她,他不至於帶她去那些地方,他絕不會……


    展漢濤盯著她閃爍不定的眼神,笑說:“是家不錯的小餐廳,一個意大利佬開的,有賣咖啡、薄餅披薩,在天母。”


    “可是……晚上喝咖啡會睡不著的。”她很開心,他果然是君子。


    “要是不想去的話,我就在家陪你等車修好。”他停住腳步,體貼地說。


    她微笑。緩緩地搖頭,心裏塞滿了她所不熟悉的滋味。那叫幸福……他嗬疼的言語給了她幸福感,她想跟他在一起,想擁有他給的溫馨,就算心裏有股力量在警告她戀愛不可靠,她仍是要跟著他。


    “我要跟你去。”她輕輕地對他說。


    他輕撫她嬌嫩的小臉,跟她十指緊扣,朝他的車走去,心底所有的不確定感都在這一瞬間消失。


    他唯有對她更用心,真誠相待,她才可能成為他的女人。


    他很想得到她,很想。


    夜晚的山風涼爽宜人,兩人喝完咖啡吃完披薩,展漢濤沒有立刻送她回去家裏拿車,他載她到山上看夜景。


    兩人彼此相依,走在昏暗的草坪上,台北的萬家燈火就在山下,情境浪漫到極點。


    孟蘿蔓感到很刺激,她好奇地東張西望,四下是昏暗的,仔細看才知草坪上、老樹下、幽暗的角落……都有一雙雙的情侶正在互訴情衷。


    “那裏有人……那裏也有耶!”孟蘿蔓小聲地說,黑暗中那一對對彼此擁抱的情人,令她看得心也怦怦然,她從來不知道和心愛的人一起躲在暗處做壞事是什麽感覺呢!


    “我們是來看台北市的萬家燈火,不是來偷窺的。”展漢濤也小聲地說。


    “搞不好別人也正偷窺我們呢!”


    “我們沒什麽看頭。”


    “為什麽?”她不經大腦的冒出這話。


    展漢濤壞壞地笑了一笑,走著走著,忽然把她拉進一棵無人的樹下,將她抱在懷裏。


    “你要做什麽?”孟蘿蔓緊張地縮在他的箝製下。


    “親你。”他低語:“可以嗎?”


    “還用問嗎?”她嬌羞地說,月夜下小臉已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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