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情,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便轉移話題,“早點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做三明治給你吃。” 竇天驍的眸子這才又生動明亮了起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幾秒,竇天驍的身子在被窩裏扭動了兩下。 江燃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條光溜溜的大腿,震驚道:“你在幹嘛啊?” “脫褲子。”竇天驍把褲子往被子上一甩,“我熱。”第24章 “你還啃我呢!” 江燃一陣無語,“熱你就把電熱毯關了啊,開關在你那邊。” 竇天驍彎腰按開關的時候,發現床底下有個挺大的曲奇餅盒子。 “你居然把零食藏在了床底下。”他的腦袋掛在床沿上,將餅幹盒拖了出來。 “你就知道吃,那裏頭不是餅幹。”江燃覺得自己剛才真是一通瞎操心了。 “那是什麽?”竇天驍扭過頭問。 “一個死人頭。”江燃陰惻惻地看著他。 “哎!”竇天驍被他嚇得半死,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江燃的胳膊上,“你他媽故意的吧!嚇我一跳。” 江燃仰著腦袋大笑了起來,“你掀開看看啊。” 竇天驍狐疑地顛了顛鐵盒,感覺裏邊的東西很輕,幾乎都沒有撞擊聲。 他把盒子抱到腿上掀開,發現是一堆用作業紙折成的懶蛤蟆。 他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小時候送給江燃的生日禮物! 竇天驍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微笑,“你居然還留著啊…” “忘了扔。”江燃涼颼颼的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裏。 “沒舍得就沒舍得,怎麽從你嘴裏撈出來一句實話這麽難呢?”竇天驍斜眼睨著他,從盒子裏抓了一隻蛤蟆出來,放在手上,輕輕按了一下蛤蟆屁股,蛤蟆蹦到了江燃的身上。 “我這輩子頭一回收到這麽惡心的生日禮物,得留個紀念。”江燃攤開掌心,把蛤蟆彈回了盒子裏。 竇天驍仰著腦袋哈哈大笑,“那不是第一次給人送生日禮物,沒有經驗麽,我哥就說可以疊些千紙鶴送給你。” “哦!是我眼瞎啊還是你的智力障礙啊!這玩意兒跟千紙鶴無論在體型方麵,容貌方麵還是寓意方麵,都沒有可比性吧?”江燃拎著一隻蛤蟆腿嫌棄道。 “那我不會疊千紙鶴啊!而且他們送千紙鶴,我也送千紙鶴,豈不是很沒有創意。”竇天驍替自己辯解道,“而且蛤蟆也是一種吉祥物啊,據說可以辟邪。” “辟邪的那是貔貅。”江燃說。 “啊?是嗎?”竇天驍幹笑兩聲,“我看人家飯店裏都放著綠綠的蛤蟆。” “蟾蜍吧那是,招財用的。”江燃說。 “蟾蜍是什麽?” “就是蛤蟆。” “那你跟我扯個屁,反正就是好東西啊!”竇天驍像是找到了無懈可擊的理由,拔高了嗓門替自己辯解。 “我沒說它不好啊,就是惡心,”江燃從盒子裏翻找出那隻最特別的蛤蟆,“以及,您能給我解釋一下,這上邊‘醜男’兩字是什麽意思嗎!?” 竇天驍盯著蛤蟆的後背愣了愣,“這個字倒是有點像我寫的。” “什麽叫有點像!本來就是你寫的!”江燃拉高了嗓門,“橫不能是我給自己添上的吧!” 竇天驍噗嗤一笑,但是搜腸刮肚都想不出這兩個字的由來,但他敢保證那兩字兒絕對不是寫給江燃的。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了那隻蛤蟆才讀到了完整的一行話:王佳楠是個宇宙無敵大笨蛋加醜男 “媽呀,冤枉我這麽多年,可算是真相大白了,你怎麽早不跟我說啊。”竇天驍十分委屈地歎了口氣。 “王佳楠是誰啊?”江燃問。 竇天驍將蛤蟆重新疊了回去。“就是那個小時候經常帶頭欺負我的胖子。” “啊……”江燃的記憶閘門也被打開了,“他現在還和你一個班嗎?” 竇天驍搖搖頭,“沒有,我聽說他轉到市裏了——你給我支筆。” “幹嘛啊?”江燃隨手取了一支水筆遞過去。 竇天驍低下頭,把“醜”字改成了“美”字,笑著說:“這下滿意了吧。” 江燃非常不屑,“那連起來就是王佳楠是美男了。” 竇天驍“哎呀”了一聲,又在蛤蟆背上添上了“江燃是”三個字,笑著說:“這下ok了吧。” 江燃掃了一眼,沒好氣地說:“合著我就是一蛤蟆唄?” 竇天驍嘟囔,“蛤蟆多好啊,不是招財麽。” 江燃又取出一隻蛤蟆在背上寫上了:竇天驍是小哭包 竇天驍奪過蛤蟆看了一眼,“我哪裏哭了啊!” “你小時候哭的次數還少麽,光我看見的就有十七八回了吧,尿褲子哭,鞋子被人踩了哭,打不過人家也哭,考不好哭,被老師罵了也哭,走丟了也哭……”江燃掰著手指頭。 “哎哎哎——”竇天驍握住了他的手指,“那些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現在早就不哭了。” 江燃笑著把筆插回了筆筒,“反正我就記得你小時候跟個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又愛哭鼻子,這個第一印象是撤不掉了。” 竇天驍也回憶起了和江燃初遇的那天,雖然相隔時間太久,記憶已經淡薄,但隱約還能記得一些細小的情節。 那時候還因為崇拜江燃,老是模仿江燃,特別想變成跟江燃一樣的三好生,結果直到小學畢業,也就三好了那麽一次。 竇天驍現在想起那張獎狀的由來,眼前忽然又閃過幾幀記憶深處的畫麵。 在發生那次意外的時候他才上小學三年級,對外界所有的事情都求知若渴,又懵懵懂懂,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所以一直以為自己是救了一個差點兒被人販子拐走的小孩。 但隨著時間不斷地推移,他開始接觸到各種社會上混亂的,不良的信息,這些信息逐漸匯聚到一起,像是一把鑰匙,重新開啟了那個塵封多年的舊匣子。 他的腦中恍如有一道閃電劈過,忽然意識到了那些潛藏在表麵之下的一些肮髒扭曲,違背倫理道德的東西。 窗外的北風獵獵作響,竇天驍滿腦子都堵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翻來覆去睡不著。 耳畔是江燃均勻緩慢的呼吸聲,竇天驍往他邊上靠了靠,小聲嘟囔,“你睡著了嗎?” “怎麽著?還要我給你講個白雪公主與小矮人的故事嗎?”江燃問。 “可以嗎?”竇天驍轉過頭看著他。 “你覺得呢?”江燃反問。 竇天驍歎了口氣,“我感覺我大概是擇床,所以睡不著。” 江燃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你再叨叨一句就直接睡地板吧。” 竇天驍抿了抿嘴唇,細弱蚊蠅道,“那我可以摟著你的胳膊睡嗎?我在家經常摟著熊仔睡覺,熊仔不在我有點不踏實。” 江燃的眉毛擰成了麻花,不可置信道:“你怎麽跟個姑娘似的,睡覺還要摟東西。” “你跟姑娘睡過嗎?”竇天驍問。 “沒有啊。”江燃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怎麽知道她們會摟東西。”竇天驍說。 江燃:“……” 他覺得自己的大腦或許是已經進入休眠狀態,竟然找不出這段話裏的邏輯問題,而就在這時,兩隻細瘦的小爪子已經勾住了他的胳膊。 江燃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跟別人一起睡覺,被抱著胳膊總覺得有點怪怪的,而且對方還是個男生,但竇天驍似乎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反而越摟越緊,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出他溫熱的呼吸。 江燃一陣無奈:就這耗子膽還找人報仇呢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前想得東西太多,當晚竇天驍做了一個十分離奇的夢。 他夢見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背後還長出了一對碩大有力的翅膀,他揮揮胳膊,那對翅膀就跟著撲騰了起來,帶著他飛過高山,越過田野,在湛藍的天際翱翔。 飛著飛著,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小,不知怎麽的,就又變成了鳥類的形態,他開始驚慌地想要飛回家去,看看怎麽能變回人形,但是怎麽都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最後累得實在飛不動了,就停在樹上休息。 他低頭看見江燃和幾個同學經過,就立馬飛下去跟他打招呼,但是江燃完全認不出他了,抬手撣開他之後就跟同學商量著製作標本的事情。 竇天驍鍥而不舍地啄著江燃的脖頸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這隻鳥怎麽老纏著你啊,不然也把它製成標本吧,它的翅膀好特別哦!”江燃的同學說。 江燃轉頭看向他,“是挺好看的。” 竇天驍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光滑柔亮的羽毛,驚恐萬分地向上飛去,不料卻被江燃拽住了一條小腿,怎麽都撲騰不上去。 “救命啊——”他努力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它還活著呢,還不能做標本。”江燃輕而易舉地就把他捏在手心裏。 “那就先餓死它吧。”那個挨千刀的同學說。 竇天驍瘋狂地扭動著身軀,極力呼救。 江燃卻怕他逃跑似的,越攥越緊,竇天驍的脖子被緊緊扼住,勒到雙眼翻白,已經到達了窒息的臨界點。 “竇!天!驍!——”江燃扶著竇天驍的肩膀狠狠地晃動了幾下。 竇天驍猛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從窒息的驚恐中緩過勁來,又對上江燃橫眉立目的表情,嚇得“啊”了一聲,彈開老遠,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手肘在床頭櫃上撞出了一聲巨響。 “靠——”竇天驍癱坐在地上,揉了揉胳膊肘,五官都疼得扭曲了,“你幹嘛掐我啊!” “誰掐你了啊!你做夢怎麽還咬人呢!”江燃拔高了嗓門。 “你還惡人先告狀,”竇天驍揉了揉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我夢見你在掐我,都快把我掐死了。” “神經病,我沒事兒掐你幹嘛?”江燃的眉毛都舒展開來了。 “我夢見我變成了一隻鳥。”竇天驍對上江燃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補上一句,“是會飛的那種。” 江燃笑著“噢”了一聲。 竇天驍指著他的鼻子,“你看我羽毛好看就要拿我做標本!還要餓死我!”說罷還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後背。 “你渾身上下也就腿上長了幾根毛,有什麽可看的。”江燃不屑地笑了。 “都說了我是一隻鳥啊!”竇天驍皺著眉頭橫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