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笑容映入竇天驍的眼中,卻顯得無比苦澀。  醫院的病房裏始終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待久了悶得慌,竇天驍正想出去,負責給舅舅看病的主任醫師就捏著幾張化驗單進來了。  “身體上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開的藥都吃過了吧?”醫生彎腰說道。  “藥都吃了,就是頭和脖子這塊一直疼,沒胃口。”  “沒胃口這些都是正常的,等化療階段過去慢慢會恢複過來,之後還可以配合中藥調理,”醫生邊說邊為他測了一下.體溫,“發燒倒是沒有,你好好休息,有力氣了可以上下樓走走,一直躺著對身體也不好。”  醫生交代完之後,又對著舅媽說:“家屬跟我一下,這邊有個報告要簽字。”  竇天驍和江燃也好奇地跟了過去。  “病人現在血小板的數量偏低,日常飲食上要多注意,多吃些高蛋白高纖維的東西。”  “血小板偏低是怎麽回事啊?”舅媽有些著急,醫生說的那些專業術語她雖然聽不太懂,但隻要一聽偏高偏低就知道身體出了問題。  “這個主要還是化療的副作用,化療藥物一方麵可以殺死癌細胞,另一方麵也會殺死身體裏正常的細胞,血小板也會被消滅一些,這個情況很多病人都會出現。”  “血小板又是什麽東西啊?”舅媽問。  江燃的解釋通俗易懂,“就是人身上凝血止血用的一種東西。”  “哎,聰明。”醫生點了點頭,“這個血小板偏低的話,會造成凝血功能異常,要是磕磕碰碰弄了個傷口不容易愈合,嚴重的還會引發各個部位出血,鼻血流個不停到時候你們又要嚇壞了,所以先跟你們說下。”  “那怎麽辦啊?”舅媽聽得都腿軟了。  “這個用食療是可以改善的,但我看他似乎吃東西吃不進去是吧?”醫生推了推眼鏡問。  “對啊,昨天一天就喝了點稀粥,還都吐了。”  “啊……那這樣後期如果還是繼續下降,得輸注血小板的。”  醫生說的話,舅媽有一大半都聽不太懂,隻知道輸一次血小板費用大概在一千六左右,一次維持三個月,是自費項目,不能報銷。  一千六是什麽概念呢?  是她和舅舅,外公三個人,一個月的開銷。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主任辦公室的時候,隔壁床病人的家屬走了進來,也和醫生聊了幾句,因為都是關於癌症的話題,舅媽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在裏邊聽著。  “那我老公還有多少日子啊?”病人家屬問道。  “繼續治療的話能撐個一年半,要現在放棄治療,不出半個月。”即便是見慣了生死的職業醫師,在聊到這個話題時,也不由得放低了聲音,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無奈。  竇天驍怔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  他很難想象當一個人的頭頂被懸上了一個倒計時的牌子,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是不是每天睜開眼睛,就隻剩下絕望?  舅媽臨走時,本來也想要問問自己的丈夫還能撐多久,半張著嘴巴,躊躇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轉身離開。  她想要給自己留點希望,即使再渺茫。第43章 想我啦?  江燃一直呆在病房陪著聊天,竇天驍都找不到什麽合適的時機撥通孫億的電話,於是隻好在qq上發了對方一個表情。  孫億的頭像是暗著的,但是很快就有了回複。  ぐ瀿澕落濜〃:哇,好久不見啊小弟弟,找我何事?  孜然味的豆豆:最近在健身房怎麽沒看到你?  ぐ瀿澕落濜〃:想我啦?  孜然味的豆豆:指甲蓋那麽一點點吧,嘿嘿,找你有點事情,你現在在哪呢?  ぐ瀿澕落濜〃:網吧啊,你要來嗎?川西路這家,緣分空間。  “你在跟誰聊天?”江燃湊過去的時候,竇天驍本能地側了側手機屏幕,他隻看到了一句“想我啦”。  “一個,一個朋友……”竇天驍心虛地回道。  “什麽朋友?”江燃看著他,“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的,就一個健身房裏認識的朋友。”  竇天驍收手機的動作令江燃產生了一絲懷疑,“男的女的?”  “當然是男的啊……”竇天驍有些尷尬地避開了他的視線,“舅媽,我出去一趟,可能晚點回家,你今晚睡醫院還是家裏?”  “我睡醫院陪著文濤,回家我也睡不踏實。”舅媽說。  竇天驍:“那我晚點做了飯給你們送過來。”  舅媽:“不用不用,你寫你的作業,燃燃不是買了很多吃的過來麽,我們晚上到樓下食堂叫師傅幫忙熱熱就行了。”  “那哥,你呢?”竇天驍問。  “哦,我在這曬曬太陽,一會就走。”江燃頭也不抬地說。  竇天驍身無分文,花了大半個小時才走到川西路的緣分空間。  這是一家黑網吧,一進門,幾個劉海遮過眼睛的非主流就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老子最*,瞅你咋地”。  竇天驍別開視線,站在收銀台邊上環視一圈,先是看見了一排年紀不大的學生,一邊打遊戲,嘴裏還罵著不幹不淨的髒話,有一個滿臉痘痘估計得有兩百來斤的胖子正和人語音:“哥的照片發過去,怕帥暈你,你先發一張給我看看吧。”  “驍驍!”孫億先看見他。  江燃站在黑網吧對麵觀望了十多分鍾也沒見竇天驍出來,心裏頓時一陣煩躁。  不好好回家看書跑這破地方來做什麽?  一陣老北風呼嘯而過,江燃被凍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如果說今天是看見別的同學進網吧,那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遊戲消遣,但以他對竇天驍的了解,絕對不可能,竇天驍平常摳得要死,連瓶礦泉水都不會買,不可能把錢浪費在消遣娛樂上。  找人嗎?  男的。  誰啊?  江燃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那句曖昧不明的“想我啦”在他的腦海中來回盤旋。  究竟怎麽回事?  其實竇天驍的不對勁他一早就看出來了。  在他被強吻之後就想到了之前竇天驍問過他的那個,關於同性戀的問題,中午在家沒有刨根究底地問下去是怕大家都下不來台。  對於一些能影響他心情的人和事情,他總是本能地抗拒,可竇天驍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招他,招了半天又裝作一副“不好意思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真剖開他的腦子看看清楚他的頭顱裏到底灌的什麽是花露水。  要不是場合不合適,剛才他就想奪過竇天驍的手機看看清楚,這狗東西到底在跟幾個人搞曖昧。  除了自己,他還討好過幾個人?  要確定了這狗東西真是在玩他,那也好,至少自己的生活能重新恢複正軌。  江燃這麽想著,就看見竇天驍和一個陌生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來。  那個男人的個子比竇天驍還矮了那麽幾公分,挑染的大紅色劉海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一股濃鬱的鄉村殺馬特氣息撲麵而來。  在江燃的眼裏,他的左手正不安分地摸著竇天驍的肩膀。  什麽玩意兒啊!?  這又是哪裏冒出來的智障?  他怎麽從來沒見過?  在意識到竇天驍的小世界裏有了別的小朋友之後,江燃的心裏猛地一陣失落,就好像看著自己從小一手帶大的小狗崽撲到了陌生人的懷裏搖頭擺尾,對方看著還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酸爽滋味不亞於老壇酸菜。  竇天驍和殺馬特一起上了輛出租車,江燃沒來得及打到車子,就這麽把人給跟丟了。  到家之後,他發現書本上的字他一點都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光頭搭著竇天驍談笑風生的畫麵,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得把竇天驍叫過來好好談談。  作為學生,最重要的當然是學習!一天天的到處亂跑算怎麽回事!?  一團火:晚上來我家吃飯嗎?我媽燒了很多菜。  竇天驍的頭像一直暗著,等了快半小時也沒有回應。  “燃燃,晚飯你自己解決,一會我還約了王老師他們看燈會去。”江晴說。  “啊?你不吃了啊?”江燃掃了一眼手機屏幕,雖然竇天驍還沒回複,但是萬一呢!  江晴披上了外套,“王老師今天生日,請我們吃海鮮,晚點你自己打車去學校吧。”  當時的手機並沒有現在那麽高級,qq不能後台,合上蓋子就等於斷網了,等一個消息就會反複掀開,蓋上,掀開,再蓋上。  竇天驍平常上課都會翻開看一眼,不過今天是真沒機會。  孫億叭叭叭地跟他聊了一路都沒停下,後來又非拽著他去燒烤店吃自助,竇天驍都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之前還因為於清霽的一句話疏遠對方。  地下拳賽從孫億的口中說出來,就好像打麻將一樣輕輕鬆鬆,就是需要那麽一丁點運氣罷了。  “我之前遇上的都是道上的混混,沒什麽大本事,像你這種專業級別的拳手跟他們打,絕對穩贏的。”孫億替他夾了塊雞翅。  竇天驍並不覺得自己會有這種好運,“那會不會遇上專業級別的拳手打黑拳掙錢啊?我之前聽人說,黑拳賽是沒有規則的,直到把對方打趴下為止是嗎?”  “那也太誇張了,你以為辦拳賽的人不怕弄出事情來啊?黑拳也有裁判,隻不過形式和尺度和一般拳賽不太一樣,”孫億前傾身子,壓低了聲音,“你懂的嘛,一些商界大佬看黑拳賽為的就是一個爽字,怎麽樣才能爽呢?贏錢了自然就爽了,如果你覺得撐不下去了可以裝死,大佬們隻在意輸贏,沒人會在意你到底是怎麽輸的,為什麽輸了。”  聽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麽難事。  “那輸了會罰錢嗎?”竇天驍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對方大笑了兩聲,令他感到有些難堪。  孫億知道他不過是個沒成年的小孩,讓他豁出半條命去做一件大事總是顧慮許多,便給他打了一針定心劑。  “怎麽可能會罰你錢呢,輸了就輸了唄,輸了下次再打,大佬們也不差那麽點錢,頂多就是下次不壓你贏了。我跟你說其實拳賽特別簡單,三輪一個回合,像你這種水平的,分分鍾就把人搞定了。”  “我先回去考慮考慮清楚吧,明天就要上課了,我還得跟老師請個假。”竇天驍說。  “你還考慮什麽啊,”孫億露出了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你以為拳賽一直都有啊,這周日最後一輪報名,要不怎麽說你運氣好呢,過了這次可得等下一季度了。”  “要等那麽久?”竇天驍有些動搖了。  孫億又丟給了他一些甜頭,“嗯,報名就有500塊可以拿,不過得簽上保密協議什麽的,你要跟我去嗎?我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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