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明珠瑩潤的光輝中,我們慢慢前行。花生走在最前麵,其次是紅棗、枸杞、綠豆,花翡、我和狸貓走在中間,薏米、銀耳和蓮子殿後。


    當然,小綠那隻八寶教鎮教之蟲自然是懶洋洋地趴在我的肩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吸引它,這蟲子隻要一看見我便賴在我肩上不肯挪窩。狸貓緊握著我的手心些許微潮,我知他此刻定是極度厭惡惡心,但卻強忍下不適拉著我的手不肯鬆開。我幾次讓花翡將小綠抱開,花翡卻裝腔作勢地用手支著耳朵嚷嚷:“圓妹,是你在和我說話嗎?你說什麽?我聽不清呀!你離我太遠了!你說什麽?”說著便要伸手拉我到他身邊。


    我無語,我明明就在他後麵,哪裏離他遠了。他這又是鬧得什麽別扭?


    在黑暗中我就聽見幾下掌風呼呼,劈啪兩聲,花翡“嗷”了一下,緊接著是磨牙的聲音,“你等著!等出了這洞我們再大戰三百回合!”狸貓似乎冷哼了一下。


    這下可好,狸貓是心智盡失所以表現得像個孩子,花翡則是生來就是孩童心性從沒個正經樣子過。現在這兩個大孩子湊在一起,還偏偏屬於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的兩個孩子。我被夾在當中欲哭無淚,一路上不停調解卻無絲毫效果,不得不感慨帶孩子實在是不容易呀!


    不知是給他們吵鬧得頭疼還是給胖乎乎的小綠沉沉壓住肩頭的原因,我覺得小腿有些隱隱的抽筋酸疼,而腹中從來安靜得像不存在的生命此刻似乎也受了外麵兩個大孩子的影響,時不時地踹我一腳,仿佛想要參與入這份熱鬧中。


    為了不拖累大家,我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咬牙堅持跟上大家的步伐。到後來,不知是我抓著狸貓越來越緊的手勁還是我漸漸泛涼的手心讓狸貓覺察到了異樣,他攬住我的腰,舉起夜明珠端看我的臉,幾許著急地喚我:“安安,安安。”


    花翡立刻停了下來,轉頭關切地湊上來,“圓妹,你怎麽了?”伸手便要給我把脈。


    我縮了縮,不想讓他切脈,雖然到目前為止走走停停行進了一天並為碰見什麽意外,但是我們現在確實是處在一個最為危險的境地,隻有前路不能後退,若外界有人發現了洞口,那擒拿我們還不就是甕中捉鱉般容易。所以,越早出去越好,在這洞中一刻我便一刻不能放心,不能因為我個人的原因而延誤耽擱大家的生命。


    “沒什麽,不用擔心,隻是有些胎動。”我朝花翡笑了笑,“繼續走吧。”


    花翡卻說什麽也不肯,他和狸貓兩個人一左一右強製性扶著我坐下,難得的意見一致。花翡從袖中掏出一包粉末,將其倒入他隨身背著裝水的竹筒裏,那粉末神奇地入水即化,滋地一聲便沒了蹤影,而那水瞬間恢複便恢複了澄澈。


    花翡舉著竹筒放到我嘴邊示意我喝下去。清水入口,帶著些許苦澀的味道,不過確實良藥苦口,一包藥下去後,便覺得有一股暖流在我的腹中緩緩升起,極大地緩解了我的不適。


    坐了約摸一刻鍾後,我覺得好多了,雖然花翡一臉不讚同,狸貓亦是牢牢攥著我的手似乎不想讓我站起來,卻都拗不過我,我堅持站了起來,“沒事的,已經好多了。我們走吧。”


    花翡他們來的時候由於一路走一路掘隧道時間花得比較長,約摸用了半個月,我們此番出去隻要每隔一段距離填上些土將甬道堵上,比起來要容易許多。花翡估計隻需要六、七天便可以出去。


    在這黑暗的隧道中不辨白天與黑夜,我們隻是憑著本能感知時間,餓了便吃些幹糧,困了便坐下打盹片刻,出於安全考慮,休息的時候卻不能大家都睡,隊伍的頭尾各留一人交替輪流守護。


    我腹中的不適感一天比一天更明顯,幸而有花翡的藥撐著。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我愣是咬牙強忍著堅持了下來。眼看著我們由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慢慢走到隱約可見輪廓的灰暗,今日,已擺脫了那灰暗進入一片淡淡的朦朧中,溫度也慢慢地有回暖的趨勢,我知道勝利就在眼前,心情忍不住雀躍起來,肚子似乎也沒有那麽難過了。


    “前麵就是出口了。”花生停了下來,憨實敦厚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悅,我聽在心裏像天籟之音一般,大大鬆了一口氣。


    “這個讓他吃下去,我先到洞口撒毒探探路。”蓮子麵無表情地指了指狸貓塞給我一粒紅色的小藥丸,轉頭便從懷中掏出一個爆竹一般的圓柱狀東西,尾部帶了根短短的棉線,狀似引線。


    那藥丸定是解藥,我趕忙將它放入狸貓口中哄他吞咽下去。


    就見蓮子利落地一拉引線,手中“爆竹”便瞬間衝出洞口層層掩蓋的樹葉直直升入空中。“啪!”地一聲脆響,想必是已在空中爆裂開來,不過一會兒,我便嗅到一股淡淡的梔子花般的香味,定是那毒散開了,連這洞中都可隱約聞見,想必如果洞外有人的話此刻也已中毒身亡了。


    花翡擎著耳朵聚精會神地聆聽外麵的動靜,半晌後,除了偶爾風吹樹葉的輕微沙沙聲並無其它異動。花翡高興地放下手來,“走吧,我們出去吧。”


    我剛邁開步子就覺得腹中一股鑽心刺骨的疼痛侵襲而來,眼前一陣眩暈。我本能地捂住額頭停下腳步。


    “安安!”


    “圓妹!”


    一前一後迅速地攙扶住我。我抬起手朝他們擺了擺,“沒……”


    “事”字還來不及出口,又是一陣更加強烈的疼痛席卷而來。花翡強硬地拉過我的手搭在脈上,片刻間臉色沉了下來,“不好,要生了!”


    幾個字當頭棒擊一般將我震得頭暈目眩。怎麽會?這才幾個月?!還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隻差一步我們便勝利了。


    “出……我們先……出去……”我咬著嘴唇,隻要再堅持一下就好,挺住!我給自己打氣,試圖忽略那一陣一陣如滔天巨浪般洶湧澎湃而來的痛楚。


    “不行!”花翡按住我的肩頭,從來沒有這麽嚴肅過,“你們先出去,守住洞口,不能讓人靠近這裏半步!”他轉頭命令紅棗等人。


    紅棗望了我一眼,平素裏冷若冰霜的臉上竟也閃過一絲擔憂,轉頭便和蓮子他們一一躍出洞口。


    “別……”剛一開口便是一陣劇烈的喘息,下腹似有什麽穿刺而出,一陣溫熱的液體漫過我的大腿根部,我心裏一涼,羊水破了?


    來不及細想,又是一陣痛楚吞噬而來。我本能地抓緊手心,狠狠地咬住下唇,一絲甜腥味溢入口中,眼前一片白茫茫。


    “雲兒!”耳邊有溫熱的呼喚焦躁地掃過。


    我舉起手想要捶向那讓我痛苦的源頭,我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此刻那鑽心噬骨的疼就好象子夏飄雪那妖孽的臉龐一般如影隨形,讓我不能擺脫。讓我想砸!想毀滅!


    “雲兒!堅持住!”一雙強勁有力的手卻一下擒住了我的手腕不讓我落拳。是誰?是誰要阻止我!我使出全身力氣掙紮。


    “雲兒,你是不是很痛?”一個聲音慌亂無措地在我耳邊響起,“你不要傷害自己,你如果痛就打我!”


    “你拉住她!千萬不能讓她捶自己。我給她接生!”有人果斷地下命令。


    “生”?我不要生!


    大腿處似乎越來越濕……“圓妹!用力!堅持住!這陣子痛過去就好了!”


    “啊!——————————————”我不要!


    ……


    “大人!好像是娘娘的聲音!”


    “慢!”


    “你們是何人!膽敢劫持吾國皇後娘娘!快將娘娘交出!否則……”


    “廢話少說!”


    ……


    好吵!外麵似乎有人說話,還有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響。


    “何人喧嘩!”一個威嚴低沉的聲音,離我很近。


    “陛下!”兵器聲瞬間停了下來,“可是陛下?!”


    “朕的聲音都辨不出了嗎?”


    “陛下!趙大人,果然是陛下!”


    “下官趙之航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莫要再打了,都是自己人。你帶屬下護住洞外,百尺以內莫要讓任何人靠近!”


    “這……是!”


    我下意識地攥住手中那隻與我緊緊相握的手,“狸貓……”


    “我在!雲兒,我在!你忍一忍,堅持住!”有一雙手將我的手牢牢包裹在手心裏,仿佛有一股暖暖的氣流從交握出緩緩傳遞而來,讓我稍稍安定下來。


    但是,那緩和的感覺持續不了片刻,腹下又是一陣痙攣襲來。


    好痛!痛!!!


    死亡一般。我急需破壞什麽以緩解發泄那痛苦!使盡全力咬下去,濃濃的血腥彌漫開來,但似乎嘴唇卻沒有痛感……


    “糟糕,腳先出來了!”


    “腳出來會怎麽樣?很危險嗎?!”


    “不管了,賭一把!”


    “雲兒,堅持住。腳已經出來了!”


    ……


    “西隴陛下!請西隴陛下止步!”


    “荒謬!趙大人莫不是忘了這是誰的國土!”


    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再次響起。


    “趙大人,你香澤帶兵入我西隴意欲何為?!”


    “實非得以!請西隴陛下見諒!”……


    刺耳!金屬的聲音好刺耳!


    “圓妹!用勁!你掐住她人中,不能讓她昏睡過去!”


    “雲兒!醒醒!醒醒!”


    ……


    還是好痛,可是為什麽這麽痛我卻覺得身體越來越輕頭越來越沉?


    實在太困了……我隻想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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