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束桔梗花不變的心,她應該不懂吧。


    回到套房,薑舒涵一開門,他便將花束遞給她,什麽話也沒說。


    “你……親自去買的?”接過花,她瞪著,不敢相信。自從接到他的電話問她喜歡什麽花,她便忐忑地在套房裏來回踱步,沒想到他回來真買了花。


    當他的助理時,約會、訂花,甚至偶爾送花,都是她代勞的。


    她從沒見過,他親自為哪個約會對象買花……


    “剛好經過一家花店,想買束花送你。本來想買野薑花,拿了花卻想到那是奶奶喜歡的花,不是你喜歡的。既然你沒特別喜歡什麽花,我就買桔梗,店員說桔梗的花語不錯。”後麵的話,他含糊帶過。


    “花語不錯?店員有說桔梗花語是什麽嗎?”花語不錯?


    他聳聳肩,沒回答,轉進廚房洗手槽洗淨雙手,說:“晚餐吃什麽?我肚子好餓。”


    “我聽說一家川菜館不錯,買了幾樣招牌菜回來。”她想,店員應該有說吧,而他不想直接告訴她,他希望她自己去查,是嗎?


    “我喜歡吃川菜。”梁喆繹開心地笑,往餐桌去。


    “那你先吃,我把花放好。”


    “沒關係,等你放好,我們一起吃。”


    薑舒涵點點頭,趕忙將花束放妥,兩人才一塊開動晚餐。


    他們習慣晚餐後,在小客廳的兩人沙發上靠坐,看半小時新聞,然後出門散步,聊聊一天裏各自發生的事情。


    他們牽手在人行道上漫步,才八點多,馬路上還熱鬧喧囂著。


    “手工香皂課今天是最後一堂了吧?”梁喆繹與她十指交扣,他忽然覺得有白光閃爍,左右張望,卻沒發現什麽。


    “奇怪……”他低語。


    “怎麽了?”見他左右張望,她問。


    “好像有閃光燈……”他又看了周遭一圈,此時兩人走到十字路口,忽然有車疾駛而過,白光閃了兩閃,原來路口有測速照相。


    “確實有閃光燈。”薑舒涵指著路口旁的測速照相說。


    梁喆繹仰頭看著測速照相,蹙眉想,這麽巧連著兩輛車違規嗎?


    “嗯。”他淡淡發聲,牽著她轉過路口。


    “今天做了金盞花手工皂,是最後一堂課了。”她回到原來話題。


    “接下來,想去學什麽?”梁喆繹問:“你第一堂做的椰子皂,我送工地主任一塊,他說好用,去汙力很強,問我哪裏可以買?你想不想做來賣?”


    她搖搖頭,笑說:“做手工皂的人太多了,我隻是想學來自己用,不想營利。如果他喜歡,我可以多做一些送他。”


    “幹麽免費做白工,又沒有任何好處。”這像是虛榮女人會做的事?


    “不是所有事都要計算好處,才決定要不要做。”她沒心機,順口就說。


    梁喆繹瞧著她,心軟下來,想……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手工皂課上完,你想學什麽?”


    一開始她說要去上課,他其實有些驚訝,他認識的女人,有時間寧可睡美容覺、逛街、血拚、做spa,哪會想去上課。


    他本以為她隻是說說,直到她報名開始上課,他才相信她是真的想上課。他問她為什麽,她說,其實她原本就很想多學些有趣的事,隻是沒多餘的時間跟金錢。


    難得終於有時間,也有他給的錢,她覺得應該把握機會。


    “呃……學苑的課程,都是兩個月一期……”她停頓許久,才回答。


    “兩個月一期不算長,你——”想學什麽?沒說完的話轉眼堵在嘴邊,因為他忽然理解她為什麽提“兩個月一期”。


    按照她的假設,他們隻會在一起三個月。


    他們相處將近兩個月,剩下的一個月又四天,不夠她再上一期課程。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下來。


    “你打算……這樣跟我過完三個月嗎?”她想了很久,鼓足勇氣才問出口。


    “這樣?是指哪樣?”梁喆繹一時被問住,不懂她的意思。


    “就……就……一直……純聊天……”她低頭尷尬地說完。


    “你不滿意嗎?”他張揚著笑,問得若無其事,倒是暗暗欣賞她頰邊兩道可愛紅暈。


    “呃……我怕……是你不滿意……”這年頭,專職情人真難當。


    “我沒任何不滿。”他笑了開來,眼色濃烈,忽然壓低聲在她耳邊說:“但如果今天晚上,你願意跟我共浴,我應該會更滿意。”


    “呃……好。”她兩頰的紅更熱烈了。


    “真的?”他揚眉,像是要惡作劇似的逗著她說:“洗澡要全身脫光,你確定自己不會緊張到暈倒?”


    “我……應該不會……”


    “好吧,等會到家,我們馬上來試試,看你究竟會不會暈倒?”他笑著,眼角閃出一抹促狹。


    他低頭看她頰邊那兩道紅暈,仿佛兩團熾熱紅火,快燒透她的肌膚……她實在是個好看的女人,他想,她不需要點上朱色唇膏、嫣紅腮粉,就透出迷人的粉嫩光彩,讓男人想不醉都難。


    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上,他眼裏隻有她,梁喆繹恍惚地想,他究竟是在哪一天、哪一刻,放任自己陷落至此?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他光是這樣看著就燃起yu望,人車川流不息的大馬路上,他卻像個青春期的小毛頭躁動不安,滿腦子隻轉著……如何熱烈地親吻她的域麵。


    “我想吻你……”她的頭始終害羞的盯著暗紅人行道磚,他托起她的下顎說。


    她被迫仰起頭,陷進他如墨般漆黑的濃烈眼色中,仿佛瞬間被催眠,她踮起腳尖,所有醞釀多時的情感,如出柙的猛獸,轟然奔騰……


    她熱烈又熱情地吻他,梁喆繹閉上眼,心顫抖地吐出氣息,翻湧而上的滔天情感讓他措手不及。原來,情感的力量能在瞬間將人吞噬……


    他吻著她,吸吮她的唇,大街上,他狂亂的將她緊緊摟向自己,隔著衣料,讓她身體柔軟肌膚摩挲著他疼痛發脹的yu望。


    這幕輔導級情節本不該在街上演出,梁喆繹模糊地想抗拒,從沒有哪個女人有這種力量讓他的情感大於理智。


    朦朧間,他隱約感覺到白光閃過,他以為,那是愛情的神奇時刻……


    梁喆繹坐在辦公室裏,盯著桌上的別墅模型發起呆。


    當初,他原不是錄取她的。


    記得那時候,他已經打算幹脆找個男助理,所以他十分屬意第三個應徵者,剛退伍且是建築係畢業,想先到建築師事務所工作,再考慮要不要考建築師執照。


    沒想到,薑舒涵是第四位麵試者。


    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當他翻開她的履曆,上頭印著她的名字、照片,他盯著那份履曆,手竟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抖,一股莫名緊張掐住他。


    他遲疑好久,才將她請進辦公室,草草麵試了十分鍾,她走出他辦公室,關上門後,他立刻改變主意決定錄用她。


    如果當初沒錄取她,那麽現下的煩擾都不會發生。


    他竟然恐慌得不敢真的要了她……


    他害怕情感的野蠻暴力,害怕被已經燎願的大火燒傷,但事實是,不論要或不要她,他好像都已無路可退。


    即便努力抗拒,也注定是徒勞無功,他每天擁著她睡,一天比一天貪看她如童顏般無邪的睡臉,每回在最緊要關頭,總有個聲音冒出來問他:你很確定嗎?


    他懊惱著,給不了答案。不曉得為什麽獨獨對她如此認真?


    直覺不斷告訴他,一旦要了薑舒涵,他肯定脫不了身。


    他沒告訴過任何人他對感情的盼望,他想要的其實就隻是一個安穩踏實的女人,能踏實的生活,而不是單單戀慕他頭上那頂長洋集團“唯一繼承人”的桂冠,貪圖吃喝花用不盡的奢華生活享受。


    他很不愛那些虛浮,偏偏老是碰上拜金女,老愛要tiffany&co的珠寶首飾、lv包,他真不懂那些女人,就算拜金虛榮,也要點其他低調奢華的品牌,難道珠寶首飾一定是tiffany&co最好?包包隻有lv?


    送那些無聊的東西,他送得心灰意懶,既然老被當提款機,他也懶得跟女人講真心,大家玩玩就好。


    偏偏兩個多月來,他在她身上找到他一直渴求的那種安穩生活,而不是跑趴、跟人比身上名牌行頭價值幾萬金。


    真正的他,隻希望可以每天跟喜歡的人吃頓寧靜晚餐、看半小時電視新聞、手牽手出門散步,回到家聊聊一天的瑣碎事,然後相擁而眠。


    而這樣的他,根本算得上是個標準的無趣宅男。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跟他過無趣的日子撐上十天半個月,往往沒一個星期便陣亡,哀求他去跑跑趴、走走夜店,除了薑舒涵。


    他好喜歡、好喜歡她,那樣深的喜歡,其實已經等於愛了。


    明明已經是愛,偏偏說不出口。


    明明想徹底抱她,偏偏害怕抱了後難以收拾,怕她到後來,跟那些拜金女沒兩樣,畢竟她有過“不良紀錄”。況且她也擺明說,他們談的是付費戀愛,而她會當個盡職情人。他搞不清楚,她是真的愛安穩平實的生活,或隻是知道他喜歡,所以才盡職地過安穩平實的生活?


    整整兩個星期,梁喆繹陷在欲求不滿的折磨與思索不清的閑惑中,悶悶不樂……


    叩叩!敲門聲響起,打斷他的思緒。


    “進來。”


    助理王佳玲探頭進來。“梁先生,陸行洲先生來了。”


    “請他進來。”


    “陸先生,請進。”王佳玲身後的陸行洲進了辦公室。


    “佳玲,麻煩你到樓下買一杯焦糖冰咖啡,陸先生愛喝。”梁喆繹交代助理。


    “知道了。”王佳玲快手快腳關上門,買咖啡去。


    “隨便給我杯水喝就好,何必這麽麻煩?”陸行洲自個兒找了位子坐。


    “哪裏麻煩?是助理去買,又不是我親自跑腿。”梁喆繹笑笑。


    “我們多久沒見麵了?”陸行洲望著好友桌上的建築模型,忍不住把活動屋頂給掀了,探進別墅模型,瞧著裏頭的空間,他滿意地點點頭,好似那模型是梁喆繹要幫他蓋的屋子。


    梁喆繹不介意陸行洲的“自動自發”,換做別人,他興許會不高興,但衝著兩人大學同窗的交情,他可以容忍陸行洲隨便亂碰。


    “大概快半年吧,怎麽突然跑來?”


    “突然跑來?我也安安分分先預約了時間才來,要不大建築師這麽忙,哪是說過來就能立刻見到麵的?”陸行洲眯他,語氣有點酸。


    半年前,他希望跟喆方合作,沒想到梁大建築師想也不想便拒絕,說是他手上的案子已經排到明年底,沒空。


    他當然知道好友多紅,連亞洲建築雜誌都難得地做了整整十頁的專題,報導梁喆繹這位被譽為建築界的閃耀新星,讚譽他的作品有國際級大師的水準。


    說真話,要是喆繹不夠水準,他這個標準的生意人才懶得來找他合作。不過,他也拿好友的拒絕沒轍,人家確實是夠紅,忙得很。


    “是是,我用詞錯誤,行吧?請問陸先生大費周章,親自跑一趟,有何貴事?如果是想談合作,真的對不起,要等到後年的下半年度。”


    “不是。不過,既然你提了,我也順便說說,後年的下半年度之後我希望你別再接其他案子了,光是我能給你的案子保證讓你忙不完。”


    “你知道我沒太多興趣蓋大樓,如果隻是單純想賺錢,我繼承家業還比較快。偶爾合作可以,長期的話,你別想了。”梁喆繹淡淡地說,算是很給陸行洲麵子了,他緊接著問:“到底找我什麽事?”


    “前天我在宴會上遇到你母親,她要我幫忙傳個話給你,你知道的,我一向沒辦法拒絕長輩的請托,隻好跑這一趟。”


    “傳什麽話?”梁喆繹問得很淡,心是有點難受的。母親曾是世界上跟他最親的人,卻因為他不繼承家業的決定,一年中見不上三次麵。


    “她要你別跟那個女人認真。”


    陸行洲話方落下,敲門聲接著響起,王佳玲送焦糖冰咖啡進來又出去。他立刻喝了幾口。


    “哪個女人?”梁喆繹溫溫開口,反問。


    “伯母隻要我傳那句話,我怎麽知道是哪個女人?這是我接下來要問你的!你居然談戀愛談到讓你母親找我傳話?對方是誰?”陸行洲好奇起來。


    “你也認識。”他瞧著他淡道。


    “我認識?誰?說來聽聽,我可沒耐性猜你風花雪月的對象。”


    “薑舒涵。”


    陸行洲愣住半晌。薑家傳出破產後,他曾去找過她,每回都碰不到人,後來她父母雙雙自殺,他再去找,她已經搬走。


    “你們怎麽聯絡上的?”


    “她當了我快兩年的助理。”


    “你這家夥!居然沒告訴我?”陸行洲怪叫。


    “當時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他一語帶過。


    “你跟她是認真的?”陸行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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