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姑娘,你這樣做,也不過是為難這位小哥,何不隨了常老板的一番美意呢?”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讓佘應景和古通都是一怔,尋聲望去,看見長著狐狸眼裏的男人正站在門口,笑眯眯地望著他們。


    佘應景下意識地皺眉,“是你……”


    楊豁樂嗬嗬的,似乎一點沒有察覺屋主的不悅。他走過來,看看桌上早已冰冷的清炒豆芽和辣椒麵兒裹鹽豆腐,又看看佘應景,“小小食店的招牌菜……味道確實不錯,可天天吃,佘姑娘你不膩嗎?”


    佘應景的臉沉了下來,跟剛才見到古通時截然不同。


    “楊公子,你又有何貴幹?”


    楊豁一臉無辜,“你別見了我就垮下一張臉嘛,我不過是誠心來道歉而已……”


    佘應景的眉頭皺得更深——


    “道歉?”然而接話的卻是古通,楊豁看他一臉好奇加看戲的表情,微微一笑,拍了桌上的竹籃兩下,“小哥是常老板請來給佘姑娘送飯的?”


    古通立刻又哭喪了臉,他偷偷瞄了楊豁一眼,暗自琢磨這個怪人是不是故意提醒他還有這事兒沒解決?


    “道歉就不必了,楊公子又沒有得罪我。”佘應景將竹籃塞回古通手上,古通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看得楊豁直搖頭。


    “楊公子,你請回吧,你說的忙,小女子我無能為力。”佘應景麵無表情,楊豁也不以為忤,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是順口一句話而已,佘姑娘的無能為力,在下實在無法理解。”


    “我跟你口中的常老板,也並不熟識。”


    “在下還是無法理解。”楊豁盯著桌上的清炒豆芽和辣椒麵兒裹鹽豆腐,笑嘻嘻地回答,沒有半點不悅。


    佘應景咬咬牙,瞪了楊豁一眼,終於發現跟這個人說話忒累,也不理睬古通,端起兩個盤子,兀自出了門去。


    楊豁看著佘應景的舉動,心裏有些犯嘀咕,也沒立刻跟上去。他睨了旁邊愁眉苦臉的古通一眼,笑道:“你直接把東西放這兒,回去跟你老板說佘姑娘已經收下不就行了?”


    古通也不知楊豁是誰,聽見他的餿主意,回了楊豁一個白眼,“就你聰明?我早試過了!還不是前腳剛回店裏,她後腳就提著籃子跟到!”說完,也不理楊豁什麽反應,就攆著佘應景出了門。


    楊豁怔了怔,隻能無言地苦笑。看來這個佘應景,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樣——倔。


    出門了,楊豁左右一看,便看見站在無碑墓前的佘應景和拎著竹籃手足無措的古通。楊豁頓了一頓,再次揚起笑臉,走過去。


    清炒豆芽和辣椒麵兒裹鹽豆腐並排著擺在較大的那座無碑墓前,佘應景靜靜地站著,凝視古墓。古通不敢在這裏煩她,隻能退在一旁,臉上卻是掩不住的焦躁。


    楊豁看得疑惑,他悄悄走到古通身邊,壓低聲音問:“常老板送來的菜,原來是拜祭用的?”


    古通掃他一眼,撇撇嘴,一副不屑回答的樣子。


    楊豁根本沒心思在這上麵介意古通的態度,他眯起眼,望著寒風中的佘應景單薄的背影,抄起雙手,“這裏麵埋的人是誰呢……”看佘應景對這墳塋的態度,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出乎楊豁意料的是,古通這次卻答腔了,當然也是把聲音壓得低低的:“你好奇這個?”


    楊豁轉頭看見古通皺成一團的五官,挑起眉,“你知道?”


    古通訕笑一下,摸了摸鼻子,“嘿嘿……我不知道,恐怕除了佘家人和我家老板,誰也不知道。這家人怪,跟外人沒什麽接觸。我小時候在這一片兒住過,那時就有這墓了——”他的下巴點點佘應景凝視的無碑墓,“按理說埋的應當是佘家先祖,可一直也沒見立過碑,也不知埋的究竟是哪一輩的先祖。佘家人孝心倒好,以前是佘老爹每日打掃,天天祭拜,那時還沒有佘應景……前兩年我搬回來,這墓還在,就是守墓的人變成佘應景了。”照古通吐露得這麽幹脆的情況來看,他對這墓的疑惑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楊豁微笑點頭,似是聽他閑扯,其實心裏卻越來越犯疑。


    想了一下,楊豁低聲問古通:“你說你家老板知道這墓裏埋的是誰?”


    “他要不知道,怎麽會每日都送菜來祭拜?”古通又掃了楊豁一眼,然後自言自語,“也不知道祭拜完後,佘姑娘是把這菜熱熱吃了,還是怎麽的……”


    楊豁若有所思地點頭。


    有意思。佘家人住在京城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可常季程卻是廣東人……他們怎麽會湊到一塊兒去,倒是件有趣的事。


    “你們怎麽還沒走?”


    佘應景一轉身,看見杵在身後的兩個黏糊人,忍不住又皺起眉頭,“古二哥,你趕緊回去吧,替我跟你家老板道聲謝。”


    也不打算理另一個閑人,她正準備回屋,誰知姓楊的又來多管閑事了,“佘姑娘,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佘應景聽他這麽說,雖不打算理睬楊豁,卻仍是停住腳,看他還要發表什麽高論。


    古通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倒想知道姓楊的想數落佘應景的哪點不是。


    楊豁望著佘應景,正色道:“常老板送來的飯菜,如果是送給佘姑娘你,你拒絕不收倒令人無話可說,但常老板送的飯菜分明是給你家先祖,無論如何都是常老板的一番心意。你既然收下了這兩個菜,卻堅持不收其他飯菜,豈不顯得多餘?佘姑娘,你說對不對?”


    佘應景不笑不怒,她清澈的眸子看了楊豁好一會兒,才走到古通麵前,伸出手來。


    古通愣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忙不迭地把手裏的籃子送到佘應景手上。


    佘應景對他淡淡笑了一笑,“雖然我家先祖最愛清炒豆芽和辣椒麵兒裹鹽豆腐,可多收兩道菜,恐怕先祖也不會責怪應景。古二哥,你回去替我謝謝常老板,就說以往是應景不懂事,請他別見怪,我替先祖收下他的心意了。”


    她似乎有意無意間加重了“我家先祖”幾個字,楊豁還在琢磨她這話,古通就摸著頭傻笑起來,“不會不會!我家老板高興還來不及,肯定不會見怪姑娘的!”他又對楊豁一躬身,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縫,“嘿!楊爺,謝謝您呐!趕明兒你到店裏來,古通請您喝酒!店裏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佘姑娘,籃子我明天送飯的時候,再來換,今天就先放在您這兒啊!”像是怕佘應景反悔似的,古通一溜煙地跑了。


    楊豁搖頭失笑,這個古通,剛才還對他毫不客氣,這會兒又一口一個楊爺的了。


    “楊公子,應景獨自一人在家,孤男寡女,恐招人議論,您這就請回吧。”佘應景轉頭對楊豁,仍是沒有好臉色。


    楊豁暗自苦笑,他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麽討人厭的。


    “佘姑娘,可是在下無意間得罪了您?”楊豁摸著鼻子忍不住開口問。


    佘應景愣了一下,“楊公子何出此言?”


    楊豁的苦笑已形於色了,“因為你一見我,就跟防賊似的,言語毫不客氣,我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是在哪個時候得罪了佘姑娘?”


    佘應景臉上浮現一層粉色,又很快恢複一貫冷淡的表情,“楊公子,你多心了,應景絕無此意,更沒有當公子是賊。不過公子一再糾纏,實在讓應景困擾。應景說過,我與常老板,並不相熟,應景人微言輕,也沒有能力幫楊公子在常老板麵前美言,望楊公子理解。”


    楊豁很想說,你怎麽剛才還叫常季程“常伯伯”,這會兒又改叫“常老板”?但這話到底沒說出口,也不能逼得她太緊。


    “佘姑娘,我想請問一件事。”楊豁見佘應景欲走,立刻揚聲叫住了她。


    佘應景已有一抹不耐之色,“何事?”


    楊豁轉頭,望著供奉著清炒豆芽和辣椒麵兒裹鹽豆腐的無名墓,“這墓中之人,真是佘家先祖嗎?”


    一字字說完,他轉頭,看見佘應景陡然變色的臉。


    佘應景眼裏射出淩厲的光,卻又瞬間收了回去,“楊公子怎麽會有此疑問?”連她的臉色,也變為平常。


    楊豁又摸了摸鼻子,“我隻是在奇怪,怎麽從廣東來的常老板,會每日送來飯菜拜祭你家先祖,連帶對姑娘你也如此客客氣氣……”其實他會叫住佘應景問墓中之人是不是佘家先祖,連他自己都在奇怪。不過他現在非常肯定,被他下意識抓住的問題,正是常季程跟佘家關係的根本之所在。


    隻是這佘應景的目光,也恁地霸道,與平常判若兩人。可惜她越是故作不在意,就越顯得她心裏有鬼!


    難怪他查來查去也查不到墓裏到底埋的是何人,這墓,又是建於何時!


    “這個,你恐怕要去問常老板自己了。”佘應景冷冷回道,


    她似乎是想回屋,走了兩步之後,發現自己還拎著竹籃,又折回墓前,將籃裏的另兩個菜,加上米飯,一一擺在墓前。


    楊豁冷眼旁觀,也不再說什麽,隻是觀察佘應景的一舉一動。雖然佘應景的神色如常,可他就是知道——佘應景,在緊張!


    從佘應景擺好飯菜,到她提著竹籃回屋,都沒有再看楊豁一眼。楊豁也沒有再叫住她,站在無碑墓前,楊豁撫著下巴笑了。


    這次,該算無功而返,還是大有收獲?


    最後連楊豁都沒弄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了。一開始,他明明是對跟常季程合作有興趣,可常季程那兒沒弄清楚,他又跟佘家小姑娘對上了。


    一連幾天沒去佘家,也沒去小小食店,是因為楊豁在頭疼。現在他在意的,到底是如何跟常季程合作,還是佘家的秘密……還是這些都不是,隻是因為佘應景那個人?


    平心而論,佘應景絕算不上國色天香,脾氣又臭又硬不說,混身上下更沒一點女子應有的嫵媚。佘家的秘密他是繼續查了下去,可手裏的資料卻沒多增加兩頁。閑來無事,他就拿著那幾張記錄佘家事務的資料來琢磨,可琢磨過來琢磨過去,除了發現佘家人世代單傳,都不長壽,而且多是急病而亡之外,愣沒發現些別的值得注意的地方。


    看了兩天,那幾頁紙,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來了氣,楊豁“啪”的一聲將資料拍在桌上,倒進椅子裏。


    本來坐在一旁靜靜看書的人聽見楊豁這邊的響動,抬起頭來,看著楊豁略顯煩躁地抖著右腿的樣子,不禁笑了。


    “嘖嘖,”喬遠山搖頭感歎,“多少年沒見你有這麽煩心的樣子了,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打死我也不信現在還有誰能將楊豁為難成這樣。”


    楊豁瞪了好友一眼,很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你就笑吧你!”


    喬遠山莞爾,放下書本,神色裏多了一分認真,“聽說你最近在跟常季程打交道?那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怎麽,遇著困難了?”


    楊豁擺擺手,坐正了身子,“生意場上的事,你這個官老爺也不懂,放心,用得著你的時候我絕不手軟。”


    喬遠山搖搖頭,知道楊豁並不打算細說,而說實在的,對那什麽生意場上的事,他也確實不感興趣。楊豁本是書香世家的子弟,喬遠山就不明白了,為何打小楊豁就立誌當商人,而且這個誌向到現在都還沒有更改半點。


    “這幾天你不是應當正忙嗎?怎麽有空躲到我這裏來偷懶?”喬遠山重新捧起書本,問得也很隨意。


    楊豁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門外有人輕叩兩聲,然後推門進來。


    楊豁連緊起身,揚起招牌笑臉,“哎呀,懷蓮,怎麽敢勞煩你送茶點來!”一邊笑,一邊卻是毫不客氣地過去接了來人的托盤,惹得秦懷蓮輕笑出聲。


    “怎麽是你來?”喬遠山也很意外,忙起身扶了妻子坐下,埋怨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身子不好,經不得風吹,外麵天這麽冷,你別老往外跑,端茶送水的事,交給下人去做就好……”


    秦懷蓮吐了吐舌頭,對喬遠山做了個鬼臉,又睨楊豁一眼,“要是換個人,我才沒那麽好的閑情給你們添茶送點心,可現在來的是誰啊,楊大少啊!我可清楚得很,楊大少不在別人那裏吃鱉,是不會輕易踏入咱喬府一步的,我怎麽能錯過看楊大少吃鱉的時候呢!”


    聽了她這話,楊豁原來打算拿點心的手也放了下去,他苦笑著坐回座位,笑罵:“你這丫頭,虧我以前那麽疼你,現在卻是夫唱婦隨,跟遠山合起來欺負我這個孤家寡人,嗯?”


    “活該!”秦懷蓮一點不同情他,牽丈夫坐到她旁邊,更加擺出甜甜蜜蜜恩恩愛愛的樣子氣楊豁,“姨母老早就讓你成親,想抱孫兒,是你死活退了王家小姐那門親事,現在又來怨誰?”


    “娶她來表演河東獅吼?”楊豁撇嘴,“得了吧!我還不如一個人落得清靜!”


    看妻子和楊豁鬥嘴,喬遠山隻是在一旁靜靜地微笑。他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可算是青梅竹馬,如果說這世上誰能看到楊豁最真實的一麵,恐怕就數他和懷蓮了。楊豁一向很疼秦懷蓮這個表妹,懷蓮從小身體苒弱,偏偏又喜歡熱鬧,楊豁鬼主意多,總能逗得懷蓮展露笑顏,而三人中,最木訥最沉默的人,就是他喬遠山。多年來,他看到楊豁和秦懷蓮如何地親昵,曾以為自己苦澀的暗戀隻得無疾而終,除了默默祝福最好的朋友和最心愛的女子百年好合,沒有其他選擇。而當他幾乎完全放棄自己的感情,準備黯然離去的時候,才被一直看在眼裏的楊豁點醒,鼓足勇氣把心裏的話向懷蓮傾訴,卻意外而驚喜地得知,原來懷蓮心裏喜歡的,並不是楊豁,一直都是他喬遠山……


    能夠跟心愛的人結為夫妻,可以說多虧楊豁的點醒。當年如果他因為放棄感情而選擇離家,可能就無心考取功名,得到今天的成就。喬遠山和秦懷蓮成親近十年,看楊豁的生意越做越大,笑容卻越發深遠,令曾經的知交都有些看不透他心裏真實所想了。這種變化或許楊豁自己並無察覺,他和妻子隻能在暗地裏歎息,因為他們都知道,雖然楊豁現在是什麽都有,但其實,他卻是最寂寞的那個人。


    “行之,”喬遠山叫著楊豁的字,分外認真地說:“說到這個,你聽我一句勸。別太挑了,人生短短幾十年,黃金白銀都是身外物,許多東西,你爭也爭不完,不如找一個伴,執手偕老,能夠令你心裏不空虛的,隻能是人,不會是財啊……”


    楊豁詫異地看著他,又看了看秦懷蓮,“哎,我怎麽現在才發現,原來遠山不僅是個好官兒,還是個不錯的教書先生……”


    喬遠山苦笑,知道他又在打諢。


    秦懷蓮有些不悅,“你這人就是這樣!跟你說正經的時候,你從來都是嬉皮笑臉。這麽多年了,你心裏就真的沒喜歡個人?”她這個表兄,看似一眼到底,其實心裏的那些彎彎腸子,別人都看不透。她再一次慶幸自己選對了人,要是誰喜歡上楊豁,才是自己找罪受!


    楊豁笑了一下。喜歡某個人?不是沒有過,隻是那喜歡還來不及加深,就因為發現好友跟自己喜歡上了同一個人,而笑著放棄……


    想到這裏,一個女子清秀的容貌卻冷不防地跑出來,立刻讓楊豁一身冷汗……


    怪了怪了,明明是跟老友們聊天,說的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怎麽也會想起那個人來?


    對他從來都隻有一臉冷漠的女人,他為什麽其他人不想,偏偏在這個時候想起她?


    這驚嚇可真夠刺激的……


    楊豁從椅子上蹦起來,也顧不得喬遠山和秦懷蓮的一臉詫異,抓起桌上的資料揣進懷裏,“我還當這裏是個安靜地方,結果你們也讓我不得安靜,走了走了!”


    喬遠山站起來,還想解釋兩句,秦懷蓮卻伸手攔了他,“他要走就讓他走吧。咱們的心意到就行,要真正管他楊豁的事,誰有那能耐?連我姨父都不能!”


    喬遠山聽了妻子的話,苦笑著又坐了回去。


    也是,當年楊豁的父親,那麽厲害嚴肅的一個人,都威脅楊豁斷絕父子關係了,也沒能勸得住楊豁棄文從商的決定。4


    楊豁從喬遠山的書房出來,正經過廊子往外走,就看見拾兒一陣風似的從外卷了進來,看見楊豁是又驚又喜,“爺!爺!我正準備進來找你呢!”


    楊豁無奈地迎上去,轉眼前,拾兒就撲到他麵前了,“看你喘的!你不是在家裏嗎?怎麽到這兒來啦?家裏出了事兒?”


    拾兒拍著胸膛,喘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笑道:“事兒、事兒倒沒出……爺,今天有人在府上來找你,你猜是誰?”


    楊豁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也不停步,繼續往外走,“誰?總不會是追你債的,追到咱府上去了吧?”


    拾兒跟在他身後,瞪大了雙眼,真想一巴掌就這麽朝他背上拍去……當然,再想一百次,他也不敢付諸於行動。


    也懶得再賣關子,他直接點明:“是您一直想結識的那個常老板,要您不想見他,我這就趕回去把他轟走!”他氣鼓鼓地說。


    楊豁猛地止步,幸得拾兒機靈,也立刻頓住身子,才沒把自個兒的鼻梁往楊豁的背上撞去。


    “常老板?常季程?”楊豁回頭瞪著拾兒,他怎麽猜也不猜到常季程會突然到楊府找他。想了想,楊豁不自覺地皺起了眉,又繼續往前走,不過這次步子快多了,“到底怎麽回事,你從頭跟我說清楚!”


    楊豁難得嚴肅的表情也讓拾兒收起那一點點報複之心,跟著楊豁跨出院門,等出了大門口,坐上馬車,口齒伶俐的拾兒也基本上把事情給說清楚了。


    馬車在北京街頭跑到飛快,楊豁看了窗外的雪景一眼,收回眼眸,問:“你出來的時候,常老板還沒走?”


    “肯定沒走!雖然他並不知道我出來尋你了,可看他那架勢,非把你等到不可!”


    “就他一個人來?沒別的人?”


    “嗯哪!”


    楊豁又沉吟片刻,抬眼看著拾兒,“他沒說找我什麽事兒,可依你看,他上咱們那三寶殿幹嗎來?”


    “這我可說不準。”拾兒皺著眉努力回想,“就常老板那棺材臉,能看出什麽來啊!不過嘛……我倒知道他確實急著找您,總不能為了生意那回事兒吧?他可都拒絕您好多次了!”


    楊豁笑了一下,“是啊,總不會是他突然想通了,答應跟我談生意。不過,他既然是自己上了門來,這生意,也怕該談談了。”


    想不到常季程那事兒處處碰壁,現在卻又突然柳暗花明了……可他用了那麽多心血在佘應景身上,又怎麽算呢?


    除了想那無碑墓想得頭大,以及被佘應景的影子時不時跳出來騷擾一下,他也不算怎麽虧……隻要跟常季程的生意能夠順利談下去,他將來賺到的,絕對比他付出的多得多。


    想到今後不必再頭疼於佘家秘密,楊豁覺得似乎輕鬆了很多。他的好奇心向來有限,可也奇怪,要是從現在起不必再與那佘應景打交道了,他怎麽又覺得這事兒不如他預料中的高興呢……


    在楊豁莫名其妙的思緒中,馬車已回到了楊家府外。


    也不等車夫架好凳子,楊豁就直接跳下馬車。他確實想知道這常季程今日不請自來是何緣由。拾兒苦著一張臉跟在他身後,幾乎是小步跑才跟上了楊豁的腳步。楊豁在離客廳不遠的地方緩了下步子,負起雙手,守在客廳外的小廝一見了楊豁,立刻打起簾子來,楊豁低頭進了廳門,一眼就看見立於廳內的常季程。


    楊豁立刻拱手而笑,“稀客稀客!常老板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來來來,請坐!請坐!”他又回頭叫住拾兒,“常老板的茶涼了,去添些茶來!”拾兒領命去了,楊豁走到常季程旁邊,笑得一臉真誠,“對不住,真是怠慢了,我剛才在喬大人府上,聽了家仆稟報,知道常老板光臨鄙府,這才匆匆趕回來。哈哈,希望常老板不要介意啊!”


    說話的同時,楊豁也小心觀察著常季程,原本麵無表情的常季程在聽到楊豁的話後,眼睛亮了一亮,“不要緊。”


    他話是這樣說,但楊豁看出,常季程豈隻是急著找他,他眼底隱隱的憂色,正是應了那句“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上門,常季程恐怕是有求於他。


    楊豁笑了笑,坐到椅上,“請坐,請坐!”他禮貌十足,卻並不急著催問常季程的來意。常季程越是著急,有些生意,才越好談哪!


    拾兒端上茶來,然後退到一旁。楊豁拿起茶杯,悠然自得地品著茶,常季程終於也落座,卻沒有碰茶杯。看樣子常季程果然是不喜歡言談的人,楊豁暗自奇怪,這樣的人,竟能把生意做得那樣大,同時他又猜測常季程到底會開門見山,還是跟他慢慢周旋。


    “楊老板……”常季程終於開了口。


    楊豁心裏暗叫一聲“來了”,麵上卻是隻露微笑,傾身迎視常季程有些遲疑的目光。


    常季程咬咬牙,道:“楊老板,常某今日拜會府上,是想請楊老板幫一個忙。”基本上從他無可奈何踏入楊府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隻有舍去麵子不麵子的問題了。楊豁隻是麵上的客氣,他也不是看不出來,畢竟前一陣他如何對待楊豁,自己是心知肚明。這就該算是風水輪流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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