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和老神棍、老騙子,以及長得跟漢奸似得許二蛋一起去了梨樹鎮。


    一進這鎮子,一種壓抑、荒涼的感覺就撲麵而來。


    灰蒙蒙的天空下,陰仄的道路兩邊,破舊二層小樓也同樣是灰蒙蒙的。


    沿著凹凸不平的公路,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在許二蛋的指引下找到了那所梨樹鎮醫院。


    標有“梨樹鎮醫院”的霓虹燈,歪歪斜斜的掛在三樓樓頂。上滿結滿蜘蛛網,似乎好久沒通電了。


    大樓的玻璃門虛掩著,許二蛋一推門,門軸吱吱呀呀發出讓人牙酸的摩擦聲。


    大廳,一個肥嘟嘟的胖護士坐在接待台前,低頭正聚精會神的織著猩紅色的毛衣。


    “喂,美女,今天誰值班?”許二蛋湊過去很隨意地問。


    護士抬頭掃了許二蛋一眼,有氣無力道:“又來拿藥?徐大夫在辦公室喝大茶呢,你自己去找吧。”


    許二蛋轉頭朝我們賠笑道:“嘿嘿,今天徐大夫值班,那人我跟他熟。我聽說當年就是他負責隔離那幾個大學生的。找他就對了。”


    “那還磨蹭啥,趕緊地吧。”老騙子不耐煩說。


    我則注意到一個細節,小護士一個“又”字,說明他經常過來拿藥。一個農家樂的老板上醫院經常拿藥,聯係到我們剛到他家,他就要拿雙管獵槍襲擊我們的事兒,很難不讓人往蒙汗藥、黑店等不好的方麵聯想。


    “你看你說的,我可是正經人。我拿藥可是為了那些上山的驢友做準備的。你們是不知道啊,自從那幾個大學生在老林子出事之後,不知怎麽就流傳出好幾個版本的恐怖故事。那些城裏的大學生、小白領聽說了這些事兒,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紛紛組團往老林子裏鑽。還管這叫探險。我開了個農家樂,偶爾也客串一下導遊,帶這這些驢友進山轉轉,掙點錢花花!”


    “那跟買藥有啥關係?”


    “怎麽沒關係。在山裏走,那些嬉皮嫩肉的城裏人,難免磕著碰著。還有人水土不服,腹瀉啥的,都得備好藥。”


    老神棍玩味地笑了笑:“還挺會做生意的。我猜得不錯的話,不讓人誤闖二道嶺,也是你幹這業餘導遊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許二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嘿嘿,我這也算是積德吧。要真讓那些愣頭青闖進去,不知道還得發生多少悲劇呢。大道理俺不懂,就是瞧著那些如花似玉的大閨女,就這麽被老林子禍禍了,俺覺得心裏不忍。”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快點吧,我們趕時間。”


    我們四人在一樓甬道最深處找到了徐大夫的辦公室。徐大夫正一個人,對著老式電腦,玩著鬥地主,聽到有人來,趕緊關了遊戲界麵。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小子,嚇我一跳。那啥,你要的那些藥我都分門別類的給你預備好了。對了,這幾位是?”


    許二蛋張了張嘴,一時沒想到怎麽介紹我們。


    老神棍倒是先開了口:“我們是搞戶外探險的。”


    那徐醫生打量我們三個,嘖嘖道:“挺稀奇,想不到兩位老爺子這麽大年紀還有這愛好。”


    我清楚地看見,老神棍的臉瞬間就黑了。


    我隻好替他問出來:“那個徐大夫,我們想了解一下,去年秋天幾個驢友……”


    我話還沒說完,徐大夫噌得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就把我們幾個,包括許二蛋在內,全都往門外推:“出去出去,我什麽都不知道!”


    許二蛋的臉也掛不住了:“咦,我說老徐,你屬驢的啊。不就像你打聽那件事兒嘛,至於那麽大反應麽。你不是跟我說過嗎,再說一遍又怎麽了!”


    “滾,我什麽時候說過!”


    “你忘了,上次咱們一塊喝酒。你喝多了……”


    徐大夫把門拉開,紅著眼一把抓住許二蛋的領子:“混蛋,我說了什麽!”


    許二蛋也沒想到他會是這麽大反應:“你說死了,全都爛死了。還說了什麽妄想症……”


    徐大夫愣了好一會兒,才鬆手,頹然轉身:“算了,你們都進來吧!”


    我們把門關上,徐大夫彎腰從辦公桌最底下的抽屜裏拿出一個u盤,插入電腦usb接口。邊操作,邊敘述:“那幾個大學生沒有留下任何紙質病曆。這個u盤裏是我用手機偷偷錄下來的一段視頻。也正是這幾段視頻,成了我近兩年來始終無法擺脫的噩夢!”


    視頻裏,厚厚的窗簾遮住了陽光,讓慘白的病房,顯得格外昏暗壓抑。兩個沒穿衣服的女孩,光溜溜地站在病床前,腳不動,身子卻一直在扭動著。動作時快時慢,讓人有一種錯亂的感覺。


    最讓我們震驚的是,隨著她們瘋魔一般的動作,從腳踝開始,腐爛的血管網迅速向上爬。短短幾分鍾,那些暗青色的血管網就如蛛網般,迅速爬滿女孩的全身。


    幾分鍾後,她們的皮膚,就像扒了皮的煮碎了的茶葉蛋,原本美女的少女,因那些腐爛網而變得猙獰恐怖。


    隔著屏幕,我都能感覺到,一股詭異氣息,從畫麵中傳來。


    女孩咧嘴笑著,越舞動,笑得越開心。那銀鈴般的笑聲,卻讓我心裏發毛!


    “舞”還在持續,我注意到,視頻越往後,她們的動作越快。那些腐爛的血管網開始變粗,女孩們的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龜裂。血,隨著舞蹈動作被甩出,接著大片的皮膚,頭發,如果凍一般,從女孩們的身上滑落。


    五六分鍾後,女孩們滿頭大汗,身子哆如觸電般哆嗦。似乎體力耗盡,可仍一絲不苟的跳著“舞”。


    跳著跳著,其中一個女孩突然爆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尖叫,接著陡然昏迷,軟到在地。


    另一個卻不知所覺,仍繼續跳著。有過了兩分鍾,才如剛才的女孩一樣,昏死過去。


    ……


    “醒來、舞動、腐爛、昏迷再次醒來……,每天都上演無數遍。”


    我看完後,半天說不出話來。剛才血腥詭異的一幕,像個大石頭一樣壓在我的胸口,讓我呼吸都困難。


    我大口喘著粗氣,趁機瞄了瞄老神棍和老騙子。兩人一個若有所思,另一個則掐指狂算。


    我沒打擾他們,徐大夫則直接關了電腦。“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那五個人來了之後,女的把自己的當成了一朵花。男的把自己當成一棵樹。他們隻要醒來,就會瘋魔一般地笑著跳舞。跳著跳著,就爛了……”


    徐大夫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痛苦得拽了好久:“後來,她們的家人撕心裂肺地請求我們救救孩子。而我能做的,就是每天聽她們笑,眼睜睜地看著她們爛成一堆碎肉……”


    從醫院出來,我們幾個誰都沒了說話的興致。


    確實,看著如花似玉,青春靚麗的少女,在自己詭異的笑聲中,迅速腐爛,那場麵任誰都會覺得惡心、不忍和憤恨!


    心裏難受之餘,我們卻不得不摒棄這些情緒,理智的思考這裏麵隱藏的謎題。


    譬如:那瘋魔錯亂,卻極有規律的舞蹈動作,代表著什麽,“儺舞?跳大神?薩滿舞?”


    到底有什麽含義。


    譬如:造成迅速腐爛的原因是什麽,原理是什麽!


    醫院之行,沒讓我們解惑,卻讓我們意識到此行的凶險。老騙子一直在掐算,直到出了醫院,他才回過神來。


    “看來,僅憑咱們幾個搞不定這件事。看來,非得叫那些家夥不行了!”老騙子鄭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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