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得了消息,將家務安排過, 就搭自家商船前往杭州。來時冒著細雨, 求嶽在渡口接他, 見幾個仆人搬三四個箱子下來, 不禁爆笑出聲:“我的天啊你這是搬家來了嗎?”


    露生臉紅道:“又不是來玩的, 是來見前輩, 我這帶的衣箱子還有頭麵。”


    求嶽笑道:“哎, 我不是這麽想的,我是覺得咱們倆沒度個正經蜜月。”說著一指青山隱隱,“你看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風景好得很,帶你這個白娘子來杭州玩一玩。”


    露生不想他是這個用心,忽然求嶽俯下身來, 低聲道:“我爸我媽結婚的時候, 就是來杭州度蜜月。”


    當著好些人, 臉更紅了。


    穆藕初的別墅就在靈隱山上, 他們從渡口車行到西湖, 教仆人提著箱子,徒步上山。七月裏的西湖, 煙雨裏朦朧得清雅, 蘇堤白堤皆煙柳, 百裏蓮葉見孤山,他兩人撐一把傘,從斷橋上行過, 真有點白娘子會許仙的心情。


    露生遙聞見清風軟雨裏飄來荷葉的清香,展顏笑道:“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就是眼前這樣景象了。難得你這頭豬,倒會尋文雅地方玩耍。”


    求嶽搓爪問:“我那個電報寫得文雅不文雅?”


    文雅個屁,露生光是笑,求嶽知道自己寫得又不好了,撓頭笑道:“我不文雅不要緊,待會兒見的這些人,絕對跟你有共同語言。”


    說著就看見穆藕初叫人備著滑竿,從山路上迎下來,穆老板一看露生帶的箱子,就知道他是有備而來,心中更喜,“大家都在,白老板,久聞盛名!”


    露生亦大方見禮:“勞動穆先生了。”


    穆藕初所築的“韜庵”,在靈隱山高處的韜光寺裏。露生見他帶著滑竿下山來迎,客氣得越過了身份,心知這多半是看在金求嶽新任會長的麵子上,自己才雞犬升天。因此連忙推辭:“哪裏就這麽嬌氣了,穆先生走得,我也走得,這山清水秀的好似仙境,我陪您走上去就成了。”


    這話一出,金求嶽和穆藕初都是笑:“走不動!你以為是兩三步?”求嶽笑道:“下了船也沒歇一會兒,就顧著玩,剛才蘇堤白堤,一路上你喊累,我告訴你,往山上去,好遠呢。”


    黛玉獸在西湖上淨撒嬌,又是要爬雷峰塔、又是要爬寶俶塔,金總可算知道鬆鼠這脾性隨誰了,原來隨它媽——玩的時候心野,從孤山上下來就說腳疼,叫金總背著在蘇堤上溜達,反正打個傘人家也看不清。一麵攀著他的脖子,一麵還擠兌他:“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你的蹄。”


    這個詩金總是學過的,金總認命道:“行、行,我是馬蹄,就是你這個花迷了老子的眼。”


    露生在他背上笑:“你原來還懂兩句詩?”


    金總牛逼哄哄地拿腳戳泥:“真他媽當我文盲了,我還知道這個堤是他建的呢,白居易,是不是?我說你下來走兩步,這軟泥巴舒服的很。”


    露生將他脖子一摟:“就不,弄髒我新鞋子了!”


    “老子的鞋不是鞋啊?”


    “我嫌累。”


    剛才是仗著沒人在旁邊,帶著小貴和周裕,也都是自己人,此時被求嶽當著人說破,氣得在背後偷偷掐他。


    穆藕初叫人把行李先搬起來,“別說是帶著這幾個箱子,就是空手走上去也了不得,苔重路滑,摔了不是好玩的。”


    大家都笑了,就坐了滑竿,細雨斜風地漫步上山。


    靈隱雖說是山,其實平緩,不過是江南丘陵,美不在險峭,勝在秀麗。半山腰上一帶青磚粉牆,參差錯落的農家宅院,又有些樓閣庭院,露生從山腳看見,心中隻當那就是穆藕初的別墅。等行到眼前,兩邊山田裏雲遮霧罩,一壟一壟碧青的茶樹,又有農婦戴著鬥笠、冒著細雨摘茶,才知這原來都是茶田的農戶。


    再向上行,雨就漸漸停了,一路上濃蔭參天蔽日,藤蘿覆道、泉澗披山,峰陰翠樹、苔潤階梯,霧氣嵐風伴著山鳥幽鳴,這景色與西湖上不同,西湖是人間畫卷,此處才是真仙境。和求嶽對望一眼,都覺心曠神怡。


    穆藕初在前麵問:“白老板是頭一次來杭州?”


    露生笑道:“來是來過,都是往城裏趕場子,不曾到這樣好地方來。”


    “靈隱是好地方,你二位若是不忙,就多住幾天。”穆藕初淡淡一笑,遙指山中一小峰:“十幾年前我和月泉、粟廬來這裏踏青,在韜光寺那裏築了一個小樓。昔日他們在這裏避暑,就在山中按曲,那一種自然幽遠,比氍毹上猶勝。”


    他所說的俞粟廬、沈月泉,都是聞名一時的昆曲大家,露生是雖未見麵、卻曾聞名,遙想當年靈隱雅集,多少名家聚會此間,不禁心馳神往。聽他說“山中按曲,猶勝氍毹”,不禁暗暗點頭——這個穆老板比金少爺還懂得文雅風流,昆曲原本就是山水之音,何須高燈紅氈?真正隨性起來,隻要曲子好、情致好,連臉也不用抹的。


    又聽他說:“可惜這些年花部風靡、雅部凋零,粟廬已經故去,月泉也年高,這個別墅也就閑置了。算算三五年了,再無人雅唱山間,辜負了芳樹靈泉。”


    這話說得淒涼——穆先生年近六十的人了,雖然是花紗大王,近年裏工廠資不抵債,愛好的昆曲又沒落凋零,人生怎經得起這樣一次一次的傷感離散,所以和馮耿光不同,馮六爺瞧著遠不似五十歲的人,穆先生卻是容貌較年齡更為滄桑,兩鬢皆是斑白,稱一句“穆老”實不為過。


    露生看他坐在滑竿上的背影,已經有些傴僂了,心中生出憐憫。


    穆藕初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窮酸,想當初富甲一方,何等豪奢,現在不過擔個虛名,心中並不難過,早把這些富貴看淡了,隻是晚輩麵前說這些話,有些失了身份。


    正在尷尬之間,忽然聽白老板在後脆生生道:“既然這樣,我就獻醜給穆先生唱一個。”


    穆藕初不料他這樣善體人意,驚訝地回過頭來,正迎上露生波光瀲灩的一雙眼睛,有些含羞的意思,向他靦腆一笑,也不見他怎樣吊嗓開腔,端坐在顛顛簸簸的滑竿上,以手按拍,微啟朱唇,發聲清吟:


    ——望平康,鳳城東、千門綠楊,一路紫絲韁,引遊郎,誰家乳燕雙雙?


    這一曲歡悅平和,是遊樂的應景曲子,穆藕初聽求嶽吹噓他唱得好,吹了無數次,究竟唱得怎樣,心中捉摸不定,不料此時一聞天籟。山中空闊幽遠,無笛無琴,卻恰如絲絨裹珍珠,將他一把好嗓子全襯出來了,連抬滑竿的挑夫都聽住。


    又聽他宛轉脆唱:隔春波、碧煙染窗,倚晴天、紅杏窺牆,一帶板橋長。


    此時夕照黃昏,從林間投下光暈,幽靜的山道上,無人言語,唯有挑夫踩著青苔,踏出雨水流瀉的暗聲,和著他寬節緩韻,也不用十分力氣,信口閑歌,與泉聲鳥語是同一種清心悅耳,叫人身心鬆快。穆藕初靜靜地聽他一曲唱罷,麵上露出笑容,回過身說:“這是《桃花扇》裏的訪翠一回。”


    露生歪頭笑道:“剛才聽穆先生說話,有些技癢,不能和俞大家、沈大家相比,聽個嗓子罷了。”


    穆藕初頗為玩味地看向他:“這是生的曲子,我記得白老板應該是擅旦的?”


    生是男子的唱腔,旦是女子的唱腔,這兩個即便是外行人也能聽出差別,何況穆老內行。露生知他是有意考校,平時不愛在生人麵前多說,今天是覺得這個穆先生很懂昆曲,知音難得,觸動了談興,溫柔笑道:“咱們昆曲不像皮黃熱鬧,但合乎天地之道,寄情於山水,所以是天子欽點的正聲雅樂。要是沒有這樣的好景致,其實唱生、唱旦,也都沒差別,但要對著這山中靈泉芳樹,就有些講究了。”


    穆藕初問:“怎樣講究?”


    “粗了說,不過是隨性隨時,隨情而發。要往細裏講究,所謂生韻如簫笛,清越悠揚;旦韻如琴瑟,宛轉纏綿。”露生笑道:“山中聞笛,隔水聽琴,這樣的空山幽穀,旦腔有些太淒切了,不如生腔闊朗從容,所以山中聽生,水邊聽旦,這是個清唱的小講究。”


    穆藕初將才聽他一唱,功夫已是純熟,不想還能發此議論。這等奇論是聞所未聞,細想卻有些道理,心說這白老板是真正懂昆曲,不僅會唱,而且知賞——別看他年輕,腹中有些道行了。


    他這次請白露生來,原本就有些請求,不過是怕他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所以含著沒有開口,如今看他謙遜溫柔,有才卻不恃才,心中喜愛,掉過臉來看看求嶽,脫口讚道:“明卿,慧眼識珠啊。”


    他兩人在前頭聊得起勁,金總後頭哪插得上話?躺在滑竿上就快睡著,被他一說,揉著眼睛起來,還不忘了得意:“是吧,就說了他很強嘛。”


    穆藕初見他睡眼朦朧,必定是個剛才打了個盹兒——這樣好曲子也能睡過去!又氣又笑,忍不住問:“我是不明白,你是半句戲也不懂的人,到底哪裏撿來這個珍珠?真是牛嚼牡丹。”


    “穆老板,你這話就說錯了。”求嶽也不生氣,指手畫腳地坐起來:“不懂也不妨礙我欣賞——我怎麽能是半句不懂?我還會唱呢!”


    他成日聽露生吊嗓,也跟著會兩句了,坐起來就唱:“娘辰美景耐活天,賞森落事誰家暈!”


    這居然還真是認真學了咬字發音,把穆藕初和露生都聽呆了,兩人皆是大笑:“夠了!夠了!”


    求嶽拍著腿道:“行啦,水平就這樣,僅供親友欣賞!”


    說說笑笑,轉眼到了韜光寺門前,不從正門進,卻從旁邊取小道繞行,原來韜庵與韜光寺一牆之隔,單獨開一個小門,供穆藕初自行出入。


    大家下了滑竿,隨穆藕初進去,此處雖然不比金家老宅寬敞,但是該有的地方樣樣皆有,唱戲的場子也有——這和京劇大台子大場不同,昆曲是講究自然山水的,香樓上可唱、彩船上可唱、花前月下都可唱,因此這整個庵舍也都是蘇杭園林的秀雅精致,閣起輕雲、苑羅溪泉,前後兩座小樓相對,前樓會賓,後樓宿客。


    最驚喜是樓上起的一座雲台,正對著山下萬木蔥蘢,連西湖景色皆是一覽無餘,正合了楹聯上寫的“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此時雨過天晴,映著夕陽萬裏,登臨台上,令人神清目朗。


    穆藕初帶著他兩人在雲台上走了一圈,自傲道:“我這個戲樓,景色、聲響、情致,都是首屈一指,遍數蘇杭,沒有第二個。”又叫了仆人來問:“月泉、斌泉,去哪裏了?”


    仆人垂手回話道:“幾位先生在這裏等了一會兒,大約悶了,說去永福寺燒個香,怎麽老爺上來時沒遇見嗎?”


    穆藕初笑道:“又燒香?韜光寺就在隔壁,難道不能燒?”又向求嶽露生道:“這裏別的不多,就是寺廟多,永福寺也是有靈驗的,你二位明日也可去那裏拜一拜。”說著又笑:“他幾個大約不是去燒香的,是去永福寺吃它的素齋點心,它那裏的綠豆糕好得很,頂好給我們也帶一份。”


    見那幾位客人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就安排了他兩個先在後麵客房休息,“你二位自便,等用晚飯的時候,會叫仆人來請。我在隔壁佛堂,隨住持念一個晚經。”


    求嶽跟他在這裏住了兩天,知道他是半個出家人,早晚都要念經,送了穆老去佛堂。和露生自在雲台上玩了一會兒,看見遠遠的錢塘江上帆影點點,山風迎麵,說不出的痛快,拉了露生的手說:“前兩天就想叫你過來,你說這裏好不好?”


    露生向山下羨慕張望:“真像仙境似的。”


    “我跟你講,我小時候學過那個什麽,滕王閣序,一站在這裏都想起來了,不看景色不知道人家寫得好!他說的那個什麽落霞齊飛,秋水什麽的——”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露生點頭微笑:“季節雖然不合,情致是這個情致了。”歪頭看求嶽,甜蜜道:“你現在也領會些詩意了。”


    金總屁顛屁顛:“跟人民藝術家談戀愛,自己也藝術了。”


    兩人笑了一會兒,從戲樓上下來,就在樓外的竹林裏嬉遊,看雨後出了些細長的香筍,折下來聞它香氣,又見土下鑽出幾個知了猴,抓了來玩耍。露生捏著知了猴道:“咱們別玩瘋了,我回去勻臉準備上,晚上隻怕要唱戲。”


    “應該不唱吧,我看那幾個老頭也沒帶什麽道具。”求嶽說:“穆老找你來是另外有事。”


    露生有些意外:“找我不為唱戲,還有別的事?”


    原來前幾天穆藕初和求嶽在這裏避暑,說得投契,穆藕初道:“明卿的生意剛有起色,論理我不該說這話,隻是你我難得知心,這些是我的肺腑之言。”


    穆老自花紗起家,也是大富大貴過的人,和一味守財的金少爺不同,在他五十餘年的生涯之中,除了紗廠生意,還做了兩件事——一件是建立了穆藕初獎學金,資助國人學子留洋讀書,時人讚揚他“黃金滿筐,不以自享,恣出其財,以成人才”。數十年後,金求嶽回顧這位行業前輩,驚訝地發現,他的生意也許很失敗,被自己後來居上,但他慷慨捐贈的獎學金卻培育了數量可觀的科技精英,其中最著名的是蜚聲海內外的物理學家楊振寧。


    當時穆藕初是這樣對他說的:“國之需才,盡人得而知之。然而人才為有限的,需才為無限的,才難之歎,自古已然,況今非常之世,必賴非常之才。國無人才,國將不國。”


    金總:“穆前輩……我們說人話好嗎?”


    穆老:“……”


    金總:“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呃。”


    穆老又笑了:“我們做生意的人,賺來這些錢,說白了都是身外之物,現在國力衰微,是人才不足的緣故。我覺得明卿你在生意上是天縱奇才,挽救國內的棉紡織業、力撻日商,這些都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今日之成就還是小成,將來你前途無可限量——所以,所以我想懇請你,日後若是產業發達,也請你周濟學子,為後輩做一個長遠的打算。”


    這些話他說得有些窘迫,自己沒錢了,還在勸別人掏錢,其實說起來都是很尷尬的請求。求嶽卻想起王亞樵信裏說的話,“要將此良才惠民生以報國。”


    這和穆老的心願是一樣的。


    國家不是統治者的國家,是人民的國家,隻要人民不放棄,這個國家就有希望。


    他爽快地點頭:“這件事沒問題,我願意參與獎學金的運作。”


    露生聽得也點頭不迭:“不過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呢?是要我出堂會做個號召?”


    “想多了寶貝兒。”求嶽笑道:“他找你是為另一個事情。”


    要說穆先生第二個牽掛的事情,就是昆曲了。當年乾隆帝下江南,題昆曲為“雅部”,皮黃小戲為“花部”,從此分出雅俗,自從道光年間漢調進京,皮黃大盛,由此生出京劇,昆曲漸漸衰落,一盛一衰,這是藝術風潮自然之理。穆藕初是心中以昆曲為雅正之音,恐怕它後繼無人,所以十年前出資成立了昆曲傳習所,就以蘇州四大班的老藝人做教師。


    隻是一人的心願,很難改變時代的潮流。傳習所掙紮了十年,沒有新的人來做教師,學生更是越來越少。


    穆藕初難過地說:“這些年我的舊友離世的離世、年高的年高,粟廬的兒子也改了皮黃,昆曲一道恐怕將如廣陵散,絕唱於後世!”


    露生有些惶恐:“他是要我來主持傳習所?!”


    求嶽摸摸下巴:“我感覺他是這個意思,我有錢有人脈,你有才有名氣,傳習所需要的東西我們都全了,就看你願意不願意。”


    “……我什麽身份,年紀又輕,資曆又淺,這如何當得?”


    “嗨,有人搞事總比徹底糊透了好吧?”求嶽摸摸露生的腦袋:“你那麽喜歡昆曲,誰知道曆史是怎麽延續下來的呢?你不接手,說不定昆曲從此就真沒了。”他直起身來,遠望錢塘金波浩蕩:“再說了,我覺得這是你的一個好機會,你又不是個家庭婦女,也應該搞點自己的社會活動。”


    露生明白他的心意,這是不要自己依附在他身邊,要做自己的事業,心中感激,可是仍然惶惑:“昆曲再怎樣沒落,也很難輪得著我來主持,你沒聽他說到的俞大家、沈大家?”


    “那是誰?”


    “你是真的不懂。別人且不說,俞粟廬雖然去世了,他兒子卻得他真傳,巾生冠生,都是絕佳,現聽說在程硯秋那裏,我師父還跟我提過他。”露生踟躕道:“穆老恐怕是上了年紀,有些糊塗了,這件事我擔不起,若是擔了,隻怕要把蘇杭這一帶的昆曲藝人都得罪遍了。”


    求嶽見他真憂慮的樣子,也沒想到還有圈子資曆這個事,撓撓頭說:“行吧,你先別著急,他也沒正麵跟我說,就是旁敲側擊試探,我也是猜的。”聽見下麵似乎有人上來了:“看看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怎麽說,說不定隻是叫你做個普通老師。”


    露生這才放心:“若是這樣,那就最好了。”


    兩人竹林裏出來,正迎上沈月泉一行從永福寺回來,邊走邊說笑。求嶽知道大家是晚上要在一起吃飯的,客氣打個招呼。一個胖子趕上來拉著他的手,親熱笑道:“金會長、金會長,久仰久仰!”


    求嶽看他肥胖樣子,不像是唱戲的人:“閣下哪位?”


    “鄙人也是穆先生的朋友。”胖子殷勤道:“我姓湯。”


    露生站在他身後,臉已經白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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