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幸福時光


    臨走前,蕭父蕭母又是一番叮囑,讓明天蕭定坤一定要早點過去接福寶,還提了一兜子水果糕點讓福寶帶著,福寶不帶,蕭父蕭母一個勁地要她帶著,最後蕭定坤也說:“帶著吧,放這裏沒人吃,早晚也壞了。”


    他都這麽說了,福寶隻好帶著,心裏卻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想著再次過來可以給蕭父蕭母帶點東西來,這次不知道他們在,空手來的,總是有些失禮。


    她提著那麽一大兜子東西,下了公交車,過去學校,誰知道走到學校南門的時候,便看到門口蹲著大小兩個人,大的滿身髒汙,頭發也亂糟糟的幾天沒梳洗的樣子,看著可憐得很,至於旁邊的小的,更是像小叫花子一樣了。福寶下意識多看了一眼,那兩個人正好看向她,對方一下子認出來了:“你,你是——”


    福寶也終於認出來了,詫異地道:“你是,永紅姐?”


    這一大一小母女兩個人,正是福寶當時坐火車時遇到的李永紅和小丫,現在看到她們,福寶自然是意外得很:“姐,你不是說找小丫爹,找到了嗎?”


    母女兩個人看到福寶都哭了:“沒,沒找到呢,打聽了半天,人家說他改名字了,還考上大學了,我們就說一個個地大學打聽吧。”


    改名了?考上大學了?


    福寶其實當時看到李永紅母子,心裏早已有所預料的,但是看著她們這淒楚樣子,還是沒想到,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她當下忙蹲下來,把自己手裏的水果給李永紅母女吃,李永紅開始還不好意思吃,後來架不住小丫在那裏眼巴巴地看著,就給小丫吃了。


    小丫狼吞虎咽地吃,那個可憐樣子,實在是看著不忍心。


    福寶也是餓過肚子的,哪裏看得這個,把糕點喂給她不說,又讓李永紅也吃。


    李永紅猶豫了下,也吃起來,一邊吃一邊掉眼淚。


    吃著間,斷斷續續地把自己的經曆告訴了福寶:“打聽了好多學校,都打聽不到,也不知道去哪裏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想回去,也沒錢買車票,回不去了!”


    福寶微微擰眉,想了想這事:“你們先跟著我進來學校,我來想想辦法。”


    當下帶著她們進了學校,讓她們等在宿舍外麵的過道裏,那裏避風,不至於凍著她們,又找舍管阿姨借了點熱水給她們喝了。


    安置妥當,她才回來宿舍。


    本來她一回來,滿宿舍都要拿她和蕭定坤的事打趣,福寶攤攤手,把李永紅母女的事說了。


    大家一聽,自然同情李永紅母女,特別是王鳳花,她也是當母親的人,聽到一個小孩子受了這樣的罪,很不忍心。


    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後還是王鳳花提議說:“既然是認識的,怎麽也不好不管,孩子還小,這樣下去太可憐了。要不這樣,咱們和舍管阿姨說說通融下,讓她們先在咱們宿舍裏擠擠,住兩天,咱們再幫著打聽打聽,看看小丫爹到底在哪裏,咱們到處打聽,總比她們母女倆自己打聽來得快。”


    福寶其實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不過自己總不好做主,才要回來看看舍友們的意見,見大家都沒啥意見,自然是鬆了口氣,感激地對大家夥說:“謝謝你們,本來我就怕你們覺得太麻煩。”


    畢竟一個宿舍六個人,已經不寬鬆了,再多兩個,怕是對大家生活起居都有影響。


    大家聽了這話,都無奈了:“福寶,說啥呢,我們是那狠心的人嘛,你做好事,我們也想做好事呢!”


    一時大家夥都笑了,便具體商量著怎麽留下李永紅,又過去找了舍管阿姨,求了人情,最後磨蹭半天,終於把李永紅母女帶進來了。


    李永紅看福寶她們竟然肯收留自己,感動得都要哭了,還讓小丫給大家磕頭,被大家趕緊攔下了。


    大家看李永紅這麽樸實,更覺得她不容易,當下大家有的拿出來自己的舊衣裳,有的拿出來自己存著的糧票,帶著她們去洗澡,換了衣裳,吃飽喝足了。


    安置妥當了,大家夥就開始商量著怎麽去找小丫爹的事,又問了李永紅許多事,比如長什麽模樣,曾經叫什麽,在什麽單位,李永紅都一一說了。


    聽著聽著,不知道怎麽,李娟兒突然覺得不對勁,猛地意識到了什麽:“該不會,該不會小丫爹就是彭寒鬆吧?”


    大家聽了這話,麵麵相覷:“姓彭,下過鄉,以前是煉鋼廠的,模樣白淨,挺愛笑的,二十七八歲……這?好像是有可能啊!”


    況且,仔細看小丫,好像長得和彭寒鬆還挺像的。


    福寶被這麽一說,心裏咯噔一聲。


    她一下子明白了。


    從聽到李永紅說要進城找小丫爹,她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之後見到彭寒鬆,她這種感覺並沒有被激發出來,一直到李娟兒好像要和彭寒鬆在一起,她才意識到,這樣不對的,不對勁。


    出言阻止了李娟兒和彭寒鬆,李娟兒認清了彭寒鬆的真麵目,之後自己又恰遇了李永紅和小丫,她們找爹。


    冥冥之中,自己好像是和李永紅這一家子有緣。


    福寶望向了旁邊的小丫,瘦弱的小丫聽到大家說彭寒鬆,正睜大眼睛用好奇而期盼的目光看著大家。


    因為瘦,那雙眼睛就顯得格外大。


    福寶輕歎了口氣,從李永紅進城,到如今流落街頭,竟然一直被她碰上了,看來注定她要來幫小丫找回爹了。


    而李永紅那裏,聽到大家提起來彭寒鬆,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彭寒鬆?這是誰?和我家男人差不多個頭?”


    大家頓時想起來彭寒鬆的所作所為,再看李永紅母女,心裏多少有些憐憫,便忙道:“也不一定的,就是恰好一個姓彭的男同學,我們回頭問問人家再說。”


    ……


    搪塞過去了李永紅後,大家借機出來學習,趕緊跑出宿舍,幾個人湊在一起嘀咕著這件事,王鳳花憂心忡忡;“如果小丫的爹真是彭寒鬆,那這人就是個負心漢,王八蛋,他擺明了打算拋棄妻女,小丫豈不是要失望而歸了?”


    馮美妮氣得握拳頭:“不行,咱去戳穿他的伎倆,揍他一頓!”


    福寶卻道:“揍一頓也白搭,這個人可能幹脆破罐子破摔,就是不認小丫母女,那小丫母女怎麽辦?”


    王鳳花想了想;“福寶說得是,遇到這種事,揍一頓自然是最解氣的辦法,但是小丫母女不容易,她們窮成這樣,回去農村日子也不好過,如果彭寒鬆能認她們,好歹出錢撫養小丫,這母女日子肯定比現在好過。”


    馮美妮有點不服氣:“至於要這種人的錢嗎?”


    王鳳花歎氣:“美妮,你是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再說你現在有錢,更是不用愁,可是小丫母女不一樣,你看李永紅窮成那樣,小丫受了多大委屈?這小丫如果是彭寒鬆的親閨女,憑啥他自己逍遙自在學校裏搞對象,李永紅辛辛苦苦在家一個人帶孩子受苦?”


    好像有道理啊……


    李娟兒:“我覺得我們應該想個辦法,如果彭寒鬆確認是小丫親爹,那就應該逼著彭寒鬆承認了李永紅母女,隻要他承認了,哪怕他看不上李永紅不和李永紅過了,既然承認這個女兒,那就得出錢養小丫!”


    福寶沉吟了片刻,終於道;“現在,我們第一步是要確認彭寒鬆是小丫的爹。”


    大家紛紛看向她:“那咱們直接讓李永紅認一認不就行了?”


    福寶卻是道:“直接認自然是可以,但是認了,彭寒鬆看到她,就知道了,有心理準備了,萬一他不認呢?所以我們必須想個辦法,逼著彭寒鬆必須忍下李永紅和小丫,逼著他承認,不能給他思考的機會去否認這件事。”


    大家想想,都覺得有道理:“那該怎麽辦?”


    福寶又道:“我們挑一個全校的大課程,最好是很多人在場的那種,或者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讓李永紅暗地裏先認認,確認是了,讓她帶著小丫衝過去直接認親,讓小丫喊爹,這樣的話,打彭寒鬆一個措手不及,他根本沒機會去思考去否認,估計就必須得認下來了。其實就算他不認,隻要他不當場否認,或者否認的時候有猶豫,大家都是明白人,肯定能看出來,那我們都可以找學校領導,讓同學作證,這樣就能逼著他養小丫了。”


    幾個舍友聽了福寶的話,都有些興奮了:“行,就這麽幹吧!”


    馮美妮搓著手:“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那個文學院孫秀蘭的嘴臉了,她還不得後悔死啊!”


    李娟兒想起那個人對自己的奚落,卻道:“其實這還便宜她了,如果彭寒鬆真是小丫的爹,她和彭寒鬆在一起了,那是賠一輩子!”


    大家想想,好像也是的,不過現在關鍵是小丫母女,顧不上其它了。


    當天回去後,大家心照不宣,彼此都不提彭寒鬆的事,安撫著李永紅母女,又隨口問了李永紅關於小丫爹的一些問題,越問越覺得,這什麽彭寒鬆就是過去那個彭狗剩啊!!


    都已經結婚有過孩子的男人了,還裝什麽裝,真不要臉!


    不過大家還是忍著,先不讓李永紅知道,免得她心急,破壞了計劃。


    到了第二天,恰恰好就是一堂全校必修的軍事理論大課,那個文學院女生孫秀蘭自然也修了這堂課,於是福寶她們發現,彭寒鬆和孫秀蘭都來了。


    大家相視一眼,都鬆了口氣,於是福寶和李娟兒留在這裏,負責盯著文學院女生和彭寒鬆,王鳳花回去把李永紅和小丫叫來,並告訴她們事情真相。


    這邊等了半天,總算看到王鳳花回來了,大家拚命對著王鳳花使眼色,王鳳花抬了抬手,之後點頭。


    看到王鳳花點頭,所有的人都放心下來。


    看來彭寒鬆果然是小丫的爹?


    李娟兒眼睛裏發亮,咬牙切齒低聲說:“那個彭寒鬆,必須得認小丫!”


    馮美妮也冷笑:“還有那個說你的孫秀蘭,這次看她臉都得腫了!”


    福寶壓低聲音:“大家淡定,淡定,等這節課上完,趁著大家說話的時候,就讓李永紅帶著小丫衝進來。”


    王鳳花點頭,又跑出去囑咐了幾句李永紅,讓她藏好,這才算了。


    整節課,大家上的都有些心不在焉,畢竟這種軍事理論課,都是一堆的理論,考試的時候認真看書就行了,而上麵講課的那位也是在講一些完全不實用的什麽戰鬥戰略兵法策略,聽得大家頭都大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鈴響了,幾個人頓時興奮起來,全都盯住了前麵的彭寒鬆。


    隻見彭寒鬆正在那裏和那個孫秀蘭說話,不知道說了什麽,孫秀蘭發出低低的笑聲,嬌嬌氣氣的。


    李娟兒看得鄙視不已:“真有意思,他自己閨女在外麵受罪,他竟然還有這心情!”


    馮美妮突然道;“不行,我得把這個人渣寫到我的文章裏,把他寫進去,把他寫死,遭受千人唾罵!”


    福寶一聽,讚同:“這個好,要把他寫得很慘!”


    偏偏這個時候,在她們說著話時,彭寒鬆和孫秀蘭竟然轉過頭來,看向了李娟兒這個方向。


    孫秀蘭瞄了一眼李娟兒,抿唇笑了下,之後又轉過頭去,兩個人繼續說話了。


    李娟兒頓時無語了,這是啥意思,朝她耀武揚威嗎?


    馮美妮見了,終於忍不住了:“風花姐呢?她怎麽還沒帶小丫娘過來?”


    這話剛落,就聽到一個哭聲傳來,緊接著,李永紅拎著手裏的小丫,直接衝向了彭寒鬆,嘴裏還喊著:“狗剩,狗剩,你考上大學了啊,你咋就不理我們母女,我們找了你好久,找得好苦啊!”


    這一扯著嗓子的哭喊,可是把整個大禮堂的學生全都驚到了,大家紛紛看過來。


    隻見一個粗糙又黑的農村婦女打扮的人,手裏拎著一個幾歲大的瘦骨伶仃小姑娘,鼻涕一把淚一把地撲過去,直接抱住了彭寒鬆的大腿。


    而她嘴裏卻是喊著:“當初你說你進城後就想辦法解我們母女的啊,你說先離婚,回頭進城再想辦法,可我一直沒等到你,現在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我才說進城找你,誰知道這首都這麽大,我們到處找遍了,他們說你改了名字,離開了,考上大學了,我帶著小丫把首都大學快找遍了,總算找到你啊,你這沒良心的,我找你找得好苦!”


    說著,又喊:“小丫,你快叫爹,給你爹跪下,這是你親爹啊!可憐你生下來就沒見過你爹幾次!”


    彭寒鬆是懵了,徹底懵了。


    特別是當他那個叫“狗剩”的名字被他鄉下的媳婦在所有的師生麵前嚷嚷出來後,他臉色煞白,手都在顫抖,他覺得自己完了,全都完了。


    人生中最醜陋的一麵,帶著原罪,向他撲麵而來,他躲不開。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李永紅,聽到了李永紅說的話,也看到了那個可憐沒爹孩子小丫。


    大家求證地望向彭寒鬆。


    隻看一眼,看到彭寒鬆那個樣子,大家就都明白了。


    他果然就是那個農村婦女口中的狗剩。


    孫秀蘭傻眼了,她剛才還和彭寒鬆討論起來英國的詩歌,討論著藝術的美感,討論著文學的典雅,可是誰能想到,下一秒,彭寒鬆竟然冒出來一個這樣的媳婦和孩子,而且他還有一個名字叫狗剩。


    她瞪大眼睛,絕望地望著彭寒鬆,憤怒和羞恥漸漸地湧上來,她咬牙問道;“這,這是真的?她們是你的媳婦和閨女?你真叫狗剩?”


    彭寒鬆看看抱住自己不放的李永紅,再看看自己的對象孫秀蘭:“這,這不是,不是,我早就離婚了,我早就離婚了,李永紅,你放開我,我們都已經離婚了你幹嘛這麽纏著我?”


    說著,他就要和孫秀蘭解釋。


    然而孫秀蘭又羞又氣,已經恨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騙子,騙子,你竟然已經結過婚了,你連孩子都有了,你憑什麽瞞著我!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孫秀蘭拔腿就跑,誰知道跑的時候,一不小心,趔趄著就倒在那裏,倒下的是還被旁邊的課桌腿絆倒了,摔在了那裏。


    也是巧了,她恰好就摔在了福寶等人跟前。


    李娟兒看了,沒扶她,也沒落井下石,就那麽看著她。


    孫秀蘭狼狽地爬起來,仰起臉,就看到了李娟兒。


    四目相對,李娟兒神情平靜,沒有奚落嘲笑,也沒有一絲絲的憐憫同情。


    如果說李娟兒以前看不透,那現在算是看透了,這就是自作自受,自己不聽別人的勸,絲毫不去求證,一味地相信一個彭寒鬆,遇到這麽丟人的場麵,也是活該了。


    這個時候,周圍的人自然也都看到了這一幕。


    大家陡然想起來,好像就是在同樣這大禮堂,就在幾天前,孫秀蘭還指著李娟兒說人家故意冤枉彭寒鬆,故意敗壞彭寒鬆的名聲,她還和彭寒鬆打得火熱。


    現在這才幾天功夫,彭寒鬆別說媳婦,就連閨女都出來了!


    可真是丟人現眼哪!


    人家當時勸她,提醒她,她不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現在鬧到這地步,也是活該了!


    有人悶笑出聲,有人議論紛紛,孫秀蘭看著李娟兒那平靜看透一切的目光,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哇的一聲哭出來,捂著臉拔腿跑了。


    ……


    大禮堂一場鬧劇,彭寒鬆丟盡了臉麵,孫秀蘭也是沒臉見人,全年級學生算是跟著一起看了個大熱鬧,大家有滋有味地討論起來,甚至這件事還傳到了教導主任那裏,主任找到了彭寒鬆,給他做思想工作,告訴他拋棄妻女的風氣要不得。


    彭寒鬆沒辦法,他知道這件事鬧這麽大,自己不承認不行,不承認估計以後畢業分配都沒好果子吃了。


    為了前途,他隻能認了,表示願意和李永紅複婚。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李永紅在福寶宿舍幾個女生的分析勸導下,卻已經有了自己的心思,當下就不樂意了:“我們已經離婚了,他現在被逼著和我複婚,以後我能有好日子過嗎?他心裏怨恨著我,我知道,我都明白!”


    教導主任無奈了:“那你的想法是?”


    李永紅早就知道這事該怎麽辦了:“他得給我錢,小丫是他的親生骨肉,他得出撫養費,我打聽過了,他得撫養到十八歲才行。而且你們領導得給我做主,讓他給我錢,直接把他的補助發給我一部分,要不然他肯定不給我錢!他以後賴賬,那我不是還得天天去找他討債?你們必須直接把補貼打給我,要不然我就來你們學校鬧,說你們學校包庇陳世美!”


    教導主任:“……”


    他當然不知道,這些話都是福寶她們事先和李永紅溝通,早就教好的。


    於是教導主任把彭寒鬆叫來,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後討價還價,彭寒鬆給自己三分之一的補助或者工資到李永紅那裏,直接從補助裏麵扣,不經過彭寒鬆的手。


    而這個直接扣,以後也要跟著彭寒鬆的關係直接轉,也就是說,彭寒鬆關係到了哪裏,哪個單位負責給李永紅發錢。


    商量完了後,李永紅鬆了口氣。


    早已經不指望這個男人了,這個男人沒心,但是她拿到了錢,拿到了錢,就能養閨女,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


    比她預想得要好呢,以後不缺錢花了。


    彭寒鬆卻是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從此後,十幾年,他的人生都要被李永紅纏著了,而且幾乎沒辦法擺脫!


    十幾年後,他都多大了?他以後怎麽結婚生子?


    這個消息傳出去,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自然是大快人心,福寶宿舍的人特意慶祝了一番,又帶著李永紅母女,去商場給她們買了新棉襖什麽的,送她們去了火車站回老家。


    以後學校會直接匯款給李永紅,反正在老家有錢拿,一個月五塊錢,足夠她花用了。


    送走了李永紅母女,大家都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完成了一樁大事件,鬆了口氣之餘,大家突然想起了這件事的最初,紛紛望向福寶:“福寶,這件事,要說起來,也真是神了,你當初怎麽——”


    福寶當然什麽都不會承認的,她趕緊道:“哎呀,我差點忘記了,今天我約了我定坤哥哥看電影的!”


    幾個舍友紛紛圍上來:“你說說啊,當初你怎麽——”


    福寶趕緊跑:“不行不行,我要遲到了!我要去看電影!”


    說完,趕緊收拾,穿衣服戴發卡,她要去看電影!


    幾個舍友見此,一個個托著下巴,紛紛陷入了沉思。


    現在先算了,等以後,怎麽也得問明白。


    而馮美妮則是考慮著……這些,是不是都可以寫到她的文章裏?


    ……


    擺脫了舍友的逼問,福寶趕緊收拾打扮齊整往電影院跑。


    這是福寶人生中第一次來到電影院。


    站在熙熙攘攘的電影院門口,她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多的人來看電影。


    電影門口貼著《廬山戀》男女主角的大海報,男主角俊逸,女主角嬌俏,含情脈脈地側頭望著男主角。這一幕對於現在的國人來說,無異是不小的衝擊。


    這是一個敞開國門呼吸新鮮空氣開始崇尚自由的年代,但是關於男女之間的搞對象,關於愛情,一切都還蒙著一層神秘的麵紗。


    福寶看著周圍成雙成對的年輕男女,突然明白為什麽這部電影在學生之間口碑如此之好,這是一個隻談對象不談愛情的年代,這部電影單憑《廬山戀》三個直白的字眼,就足以讓人向往。


    過來看的都是搞對象的,自己也是。


    正想著,就聽到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福寶。”


    她忙回頭看過去,隻見蕭定坤正往這邊走來。


    今天的他穿著和平時並沒有太多區別,不過剛毅的臉龐上卻隱隱透著溫柔的笑意,深邃的眸中帶著化不開的濃情,就那麽望著自己。


    她望著這樣的蕭定坤,想起來昔日那個站在土坡上狂野不羈的少年,心怦然而動。


    這麽多年過去,他成熟了,把曾經所有的鋒芒收斂起來,而她也長大了。


    福寶綻唇一笑,甜甜地叫了聲:“定坤哥哥!”


    蕭定坤凝視著這樣的福寶,她穿著一身橘黃色寬鬆毛衣,下麵是一條略顯修身的長褲,整個人顯得苗條纖細卻又隨性,腳底下是一雙黑色小羊皮靴,頭發順滑地披散在肩頭,黑亮好看,泛著自然的光澤,而上麵佩戴了自己送給她的元旦禮物。


    這樣的福寶,如同來自大山的一股輕風,在這喧囂的都市裏別致清新。


    蕭定坤走近了,很自然地拉起來她的手。


    福寶微怔了下,看看四周圍,那些成雙成對的,也都是牽著手的,便也就任憑他牽了。


    人是要看環境的,周圍人都牽,仿佛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蕭定坤有力的大手輕輕捏著她柔軟的小手,垂下眼來,眸底顏色轉深,裏麵仿佛有星火動蕩,開口時,卻是啞聲道:“今天很好看。”


    確實很好看,蕭定坤走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好幾個男的都悄悄地往福寶這裏看。


    福寶聽得這五個字在耳,心花怒放,仿佛小時候第一次看到煙火,那煙火在夜空中綻放,渲染多彩五顏六色,這是人生中最幸福最甜蜜的時候。


    蕭定坤牽著福寶走進電影院,這兩個人,男的一身黑色呢子大衣,沉穩貴氣,女的嬌軟可人,像是冬天裏一株迎風綻放的豔美小花兒,手牽手走在一起,煞是惹眼,一時之間不少人側目看過來。


    甚至還有人悄悄地說:“這兩個人比廬山戀那兩個男女主角還好看!”


    福寶聽到了不遠處細碎的聲音,細膩的麵頰便紅得猶如熟透的桃子,她看了下身邊的蕭定坤,誰知道恰好這個時候蕭定坤也看過來,四目相對,福寶心跳加速,不由手指微顫。


    蕭定坤感覺到了,挑眉:“怎麽了?”


    這個時候,恰好兩個人走到了電影院裏麵的拐角處,光線微暗,電影院裏轟隆隆的音樂聲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穩穩傳入耳中,仿佛模糊的呢喃。


    這一幕太曖昧了,曖昧得福寶的心像要爆炸。


    福寶看都不敢看蕭定坤,隻盯著旁邊過道上的海報:“沒什麽,我,我就是想著——”


    蕭定坤微微俯首過來,更加靠近了福寶幾分。


    這個時候,他的火燙鼻息就輕輕噴在她的額頭上,笑著問:“想什麽呢,小福寶。”


    小福寶……


    這對福寶來說衝擊太大了!


    小福寶,並不算一個特別的稱呼,但是他叫出來的那種感覺就不一樣,太曖昧,太親近,仿佛她是他手心裏的一個小寶貝。


    福寶別了他一眼:“幹嘛這麽叫我!”


    蕭定坤俯首,凝著這小東西,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睛,要看自己,又好像不太敢看,一眼瞥過來的時候羞澀嫵媚卻又有說不出的意味。


    他喉頭幹渴,喉結滑動,眸光下滑,落在她的小嘴上。


    嫩生生的小嘴,是稀罕的粉紅色,粉嫩地透著光澤,讓人忍不住想啄上去,含住,吞下。


    他眸中顏色轉深,挑眉低聲道:“不喜歡?就是想這麽叫你。”


    福寶被看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臉上紅得仿佛要滴血:“隨便你!我不管你了,趕緊去看電影,不然都要開始了。”


    這個時候,電影院裏已經開始放廬山戀的片首歌了,看來是真要開始了。


    蕭定坤其實對於電影不感興趣,電影裏誰和誰戀他更不感興趣,他隻想牽著小福寶的手,陪著她一起看。


    不過他還是微微頷首:“走,我們進去。”


    說著間,他抬起來胳膊,用自己的胳膊環住了福寶的腰。


    福寶後腰那裏頓時微僵了下,輕輕掙紮下:“小心別人看到不好……”


    到底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骨子裏的保守是不可能輕易抹去的。


    蕭定坤的動作卻是堅定又霸道,強悍的臂膀緊緊箍住她的細腰:“看到就看到。”


    福寶聽他這話,又氣又羞又恨,直接拿手去捏他的胳膊:“定坤哥哥,你怎麽這麽壞呢!”


    根本是故意的吧!


    然而蕭定坤的胳膊太硬實了,硬得她根本捏不動。


    蕭定坤攏著她的腰:“走吧,我們快點進去。”


    ……


    坐在了放映廳裏,電影已經開始了。


    蕭定坤和福寶是緊挨著坐的,蕭定坤的手越過兩個座位之間的把守,輕輕落在福寶的後背上,福寶開始有些不自在,後來也就多少習慣了。


    或許是《廬山戀》太熱門了,晚上的票又比較搶手,她挑選的時候座位已經沒多少了,是比較靠後的,從她這裏,可以看到前麵的那些看電影的男女,大家都非常親近的。


    她和他現在是明明白白地在談對象,談對象就應該是這樣的吧。


    蕭定坤卻在這個時候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拿出來之前買的爆米花,福寶接過來,吃了幾粒。


    大城市裏的爆米花做法好像和鄉下那種黑鐵爐子爆出來的不太一樣,以至於味道沒有當年的那麽香,不過在這種光影交錯之中,在身邊男人嗬護地攬著自己腰肢的時候,吃爆米花更像是一種感覺,一種情調。


    電影畫麵上,廬山的美景怡人,演繹著一段隔岸蕩氣回腸愛情的男女主角的是如此年輕美好,而爆米花吃在口中,是香是甜,是愛情的甜膩香味兒。


    偏偏這個時候,電影裏的插曲響起,“跳躍的心兒喲,為什麽這樣慌亂,象那平靜的湖水蕩起波瀾,半喜半羞半羞半喜,難道夢中的愛神,真的悄悄降臨我身邊”。


    而與此同時,俊逸的男主角飛快地在靚麗的女主角臉上親了一下子。


    放映廳裏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還能這樣?


    電影裏還可以放這個?


    無論男女,麵紅耳赤,呼吸急促。


    福寶更是。


    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福寶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開了,就連半邊身子都酥酥軟軟的,竟是下意識靠近了身邊的蕭定坤。


    蕭定坤當然感覺到了。


    他的氣息有片刻的紊亂,微微收緊了攬住福寶腰肢的胳膊,迫使她的身體更靠近了自己幾分。


    女孩兒的身體柔軟,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馨香,這是天底下最動人的誘禍。


    他啞聲問道:“喜歡看電影嗎?”


    放映廳的光線昏暗,但是他依然看到福寶眼眸濕潤得發亮,仰臉望著他:“喜歡。”


    這一刻,蕭定坤胸口被壓抑得渴望仿佛出閘的洪水,不可抑製。


    她說喜歡的樣子,仿佛在期待和魅惑。


    蕭定坤驟然俯首下去。


    沉悶喧嚷的電影音響聲中,嬌軟嫵媚的女孩兒發出了一聲猝不及防的“唔”聲,濕潤驚訝。


    放映廳裏,模糊的燈光中,最後麵這排座位上隻露出一頭烏黑的長發,以及一雙纖細好看的手,那雙手緊緊地攥住了椅子把手。


    隱隱的紊亂氣息之後,蕭定坤低首望著懷裏已經軟得猶如豆腐般的女孩兒,啞聲命道:“當我吻你的時候,你要抱著我的腰。”


    福寶麵紅耳赤,已是思維無能,隻能順著他的意思點頭,放開攥著座位把手的手,去環住他的腰。


    成熟男人的腰,遒勁有力,福寶甚至可以感覺到羊絨衫下結實的肌肉緊緊繃著。


    蕭定坤看著懷裏乖巧的女孩兒,唇輕輕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口中發出低低的音節,仿若呢喃。


    “je t""aime.”


    ……


    je t""aime.


    這句話用中文說,發音大概是“熱,帶麽”。


    福寶回到宿舍後,心依然是飄的,腳仿佛踩在雲上。


    她今天受到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定坤哥哥陪她去電影院看電影,攬著她的腰肢,還吻了她。


    她在書中看到過關於愛情關於親吻的描述,以為那種醉人的感覺隻是文學描述的誇張手法而已,但是她沒想到,輪到她的時候,她竟然是腦子裏仿佛漿糊,思考無能,整個人都軟了。


    以至於到現在,她的手腳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腦子裏昏乎乎的,不斷地浮現出當時定坤哥哥吻她時候的情景,他的氣息他的味道他當時對自己說的話。


    “熱,帶麽”,這是什麽意思?


    是很熱嗎?


    福寶搖頭,她覺得肯定不是的,在那種時候,當定坤哥哥對自己說出這幾個音節的時候,她看到了定坤哥哥眼眸深處閃耀的火光,那是一種熾熱到仿佛岩漿一般能隨時吞沒一切的渴望,渴望到貪婪。


    這幾個音節一定有特別的意思。


    隻是他不願意告訴自己罷了。


    李娟兒原本躺在床上看書,突然抬起頭來問:“福寶,《廬山戀》好看嗎?”


    福寶下意識點頭:“挺好看的。”


    馮美妮來勁了:“都講啥啊,你給我們說說,我也打算去看。”


    說起這個她有些嘿嘿笑了下“王軍要邀請我去看這個電影,我得提前知道下,有個心理準備!”


    福寶想了想,發現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她又想了想,最後幹巴巴地道:“就是講一個男的在廬山遇到一個女的,兩個人產生了愛情,在一起了……”


    宿舍的幾個女生都好奇地打量過來:“就這?然後呢?”


    這部電影挺火的,肯定有好看的地方,她們還想聽個稀罕,結果福寶就說出來這個。


    麵對五雙好奇的眼睛,福寶這才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定坤哥哥,滿腦子都是身邊男性強烈的氣息,滿腦子都是他嘴唇的滋味,她根本沒認真看電影講了什麽。


    她張口結舌了一會,最後終於想起來自己聽到的別人關於這部電影的介紹:“女的是歸國華僑,時髦,衣服靚,長得也好看,男的是幹部的兒子,博學多才。”


    王鳳花聽了,若有所思:“額,我好像聽人提過,說這部電影裏女主角換了四十多套衣服,全都是從香港買的。”


    福寶忙點頭:“對對對,那一套套的衣裳可真好看,時髦,咱見都沒見過。”


    現在穿港貨是一個時髦,隻不過很多人根本沒渠道買到港貨罷了。


    這麽一說,宿舍裏的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港貨,福寶總算得了消停,她躺在床上舒了口氣,腦子裏再次想起蕭定坤呢喃的那句話。


    她發誓,一定得搞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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